“你是……连公子?”
形容狼狈却眉目坚毅,萧练走上前的时候,像是画师不慎往完稿的画上滴了一滴墨,站在摄像位旁的廖日新皱起了眉。听到呼唤,连清让脚步一动,转身看向萧练,而后,微微一笑。
这是个很缓慢的笑容。
面上的线条柔和地舒展开来,笑意一点点蔓延,最后落在琥珀色的眼底,如星光璀璨,又仿佛带着挥之不去的、属于世家的矜持和风骨。
宛如梅花初绽。
画面就在这简单的动作和表情中,重新达到完满,无论光线还是站位都恰到好处,廖日新满意道:“卡!过了!”
接下来的拍摄顺利得不行。
廖日新眼中欣赏的神色愈来愈浓。
从业这么多年,廖日新见过的“老天赏饭吃”的菜鸟演员,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比如去年在他剧里演了个龙套的明元嘉,如今已是炙手可热,而庄锦的天分,毫无疑问比明元嘉强。
庄锦好像天生就懂得怎样抓住人们的目光,站位和走位总是有让摄像头不由自主以他为中心的魅力,这样的镜头意识实在罕见。
要说练过?
庄锦甚至不是科班出身,这怎么练?廖日新思索几秒,只能把这归功于天才。廖日新不知道,这里面固然有一个画家对于构图的功底,更多的还是因为来自四维宇宙的学习机的辅助。
“卡!”廖日新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袁铃语你怎么搞的,萧练是个英姿飒爽一心为国的女侠,你脸红干嘛!”
“对不起……”
十分钟后。
“卡!”廖日新无奈地看着袁铃语,挥挥手,“休息三分钟,你找找状态。”
袁铃语羞愧地退到一旁,她的助理赵沁连忙递水。
唐柯表示情有可原,离庄锦那么近会脸红是正常的……但丝毫不值得同情!为什么她能离老公那!么!近!
《春风十里》的主演里,男一和男二都是有不少经验的,其中男一更是常驻电影,身价不低,会来拍这部剧是因为当初提携了他的廖导的召唤。而女一和乐游一样是今年才出道的,尽管演技不错,到底嫩了些,而萧练这个角色表演难度也比连清让高不少。
尽管如此,有些眼光的人都看得出,庄锦的演技很强,他的镜头几乎都是一次过,如果NG,原因多半在别人身上。
男人们心中惆怅:苍天啊,你既然给了他这等美貌,又何需这等才华?至于女人们……唐柯的姐妹正在壮大。
傍晚收工的时候,庄锦刚把手机解除静音,就接到了茅建同的电话。
第15章
城市月光咖啡屋。
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是别出心裁,地板是透明的材质,其下有池塘和锦鲤,沙发旁是灌木高的盆栽,几株翠色喜人的绿萝零散地排布着,遮挡了几方视线的同时,也点亮了客人的心情。
这儿很不好找,茅建同带着庄锦绕了几个曲曲折折的巷子才到,奇怪的是,这儿的生意竟然还不错。
系着小领结的侍应生带着点单退下,茅建同看了看其他座位,不出意料看到不少熟面孔,带着几分作为圈中前辈的得意道:“这里的老板是个退休的演员,这儿只接待圈子里的人,大家都不会乱说话的。”
庄锦了然。
保护隐私其实不算难,公众人物统一的需求和默契是一方面,且要用在这里得到的秘闻狙击他人的人,想必会受到熟客们联合的抵制——不能付得起这个代价的注定折戟沉沙,而能够付得起这个代价的,又何必依靠所谓的秘闻?
庄锦开门见山道:“茅先生想必已经把合同准备好了。”
“当然。”从公文包里取出两份合同递过去,茅建同态度急切的态度险些掩饰不住,“来,你先看看,有哪里不懂尽管问!”
庄锦拿在手中的两份合同,无论从视觉上还是触觉上都可以感受到厚薄的差别,他首先查看了薄的——被戏称为“休闲玩家合约”的那份。这是终天娱乐自出台这份合同以来的惯例,艺人和经纪人签约时,可以在两份合同之间选择,半年内可更换,过了半年就只能等待合同履行时间结束再重签,当然,违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惯例虽然被圈内批得一无是处,但却给了初入门槛者更多的选择,充满了人性的关怀……至少,那些想要成为明星又不确定自己适不适合走这条路的人,可以先试一试,发现不行的话能够另找主业,把演员作为副业就好。
正因为此,终天是从来不缺群演的,有的导演偶尔能在终天找到令人惊喜的、能够本色演出的主配角,没办法,演员储备库实在太大。
咖啡端了上来。
茅建同:“……”
两人点的都是拿铁,为什么庄锦的拉花是玫瑰,他的是叶子?“红花还需绿叶配”——这句话陡然撞入脑海,茅建同整个人有点不好,同时又有种开心的情绪漫上来:这说明了庄锦的魅力啊!而自己马上就要签下他了!
激动的经纪人忍不住畅想起来:接下来要怎么安排庄锦的演艺生涯呢?
电视剧可以考虑再接两部,如果有演电影的机会肯定也是不能错过的,或者还能唱唱歌?综艺的话也能试试,虽然没什么作品上不了那些高大上的节目,可在电视剧播出的时候炒炒脸,人气应该不愁,还是能上些普通节目的……
庄锦递回了合同,“签好了。”
茅建同下意识接过,乐呵呵笑道:“这条款太长看起来麻烦,我直接给你解释解释……啥?”
经纪人的瞳孔霍得睁大。
茅建同赶忙翻到合同末页签字的位置,在专业的合同上没有看到签名,他不甘而烦躁地翻着另一份业余合同,果然看到了庄锦的签名。
尽管签了就是好事,可按照业余的合同……自己这个经纪人还有什么用?要知道,这种“休闲玩家合约”最开始是为那些几乎退休了的老艺术家准备的,里面的条款松得不成样子,可以说给了演员最大的纵容,演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冷静。
茅建同看着叶子拉花沉吟两秒,笑容重新爬回脸上,“庄锦,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知道,年轻人都喜欢自由,但你要知道,这样自由是自由了,可也没法享受公司的重点培养,酬劳的提成也少,”他以痛心疾首的语气道,“成功的难度几倍上涨啊!”
废话。
庄锦内心冷冷道。
未来可观的利益,才是投资的前提。显而易见,一个游离于公司,随时可以抽身而退的人,自然不可能获得资源倾斜。庄锦很清楚,茅建同不是真的在为自己的演艺生涯着想,而是心痛经纪人的权利被剥夺……可这权利,庄锦从来没有赋予过他。
只能说,想得太美,所以出现落差时难以接受。
庄锦无意解释,平静道:“我先试试,反正半年内可以换合同。”
茅建同:“……”
听听,多不负责任的说法!作为一个37岁仍然没有混出头的中年,茅建同内心的火山抑制着喷发的冲动,然而表面上,他仍然挤出了一丝笑容,“庄锦啊,你肯定还不明白,来,我详细跟你说说这两份合同的不同之处……”
庄锦问学习机:[有办法排除这些杂音吗?]
答案是有。
一刻钟后。
在肾上腺素的支持下,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演讲、水平远超当年毕业答辩的茅建同挫败地发现,庄锦全程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可对他的言辞完全不为所动,连表情都没多大变化!现在的年轻人,涵养好到这种程度?
19:00。
茅建同劝说无果,沉着脸离开,庄锦从容恢复听力,点了一份牛排意面当晚餐。
咖啡屋里的东西偏贵,不过,庄锦现在有钱。以标准的西餐礼仪切着牛肉,没有在意打量的目光,庄锦计算着自己的资产。按照股市的走向,再过差不多三个星期的时间,缝纫机器人就能到位了。
吃完晚餐,庄锦前往预定的酒店入住。
周播剧每周拍两集,不可能要拍整周,而这种松散的拍摄方式,也决定了不会有住宿福利,只是和某些上班族一样提供中午的盒饭。次日,庄锦沉着地挑出青椒炒肉里的青椒,拍完自己的戏份后,乘坐高铁返回山林市。
生活规律而简单,表演课程和现实拍戏结合,以往许多一知半解的地方得以融会贯通,就像庄锦说过的,他很擅长演戏。
茅建同对此又爱又恨。
正式成为庄锦的经纪人后,茅建同补上一份了艺人和剧组的合同——这操作由孙志祥背书。反正没有其他合约艺人,茅建同干脆跟着庄锦跑片场,而庄锦的演技他虽然看不太出来,但NG的稀少和廖日新的赞赏作不了假……如果签的不是业余合同该多好。
每次有机会说话的时候,茅建同都用各种姿势安利专业合同的好处,然而可能是他太过心急,庄锦不仅没有心动,看起来还有点不耐烦。
《春风十里》即将播出第11、12集。
换言之,这是拍摄以来第四个星期,连清让的戏份快要结束。
山林市。书香小区。
庄锦已组装完缝纫机器人,经学习机测试后可以启动。此时,青年端着杯红茶,惬意地看着半米高的机器人灵巧地缝着作为原材料的毛皮,动作流畅,裁剪出的尺寸和学习机输入的数据完全一致,不一会便出了成品。
猫形机器人的四肢等关节处,有着小小的钩子一样的金属,是专门用来固定毛皮的。庄锦缓慢而小心地将白中带橘的毛皮给茶杯猫穿上,猫形机器人小幅度动了动,稍稍调整了皮毛和金属间的间隙,不多时就粘合完成,看起来很是自然。
学习机已转移。
庄锦放下茶杯,目不转睛地看着茶杯猫。
“叫两声来听听。”
语音装置自然是植入了的。
正在测试性能的茶杯猫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很有卖萌的嫌疑,“喵~”
软糯的奶喵叫声。
庄锦伸手摸了摸它的额头,发觉皮毛上甚至带着属于活物的温度,猫咪抖了抖耳朵,走开两步,高高翘起的尾巴随着动作晃了晃,被主人一把抓住。
“喵!”
茶杯猫炸着毛飞速抽回尾巴,尾巴尖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庄锦的手,嗖地一下窜到高处警惕地看着他,黄澄澄的眼睛带着智慧生物的灵动,看起来和真的猫没有半点区别。庄锦突然有个猜测,“在β星,机械宠物应该很常见吧?”
[是的,最受欢迎的就是猫形机器人,所以技术非常成熟。]机械音仍然从脑海中响起——学习机说,这是AI和宿主之间特有的联系通道,即使它的本体迁移也不会影响。
难怪性格这么还原。
这个晚上,庄锦撸了一晚的猫,如果不是舒媛的电话,他的心情或许会更愉快些。
挂断生母的电话,庄锦想了想,拨通了顾钦的。
第16章
山林大学。南门小吃街。
人潮涌动,烧烤的香气沿着街道飘散,浓郁诱人,还有许多香气不足但口味不错的小吃:章鱼小丸子、凉面、手工寿司……庄锦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顾钦一串,得到一个拒绝的动作,“我不吃酸。”
“甜的。”
“少骗人。”
“真的,这家做得特别甜。”
“……”顾钦狐疑地接过,剥掉糯米纸咬了一口。鲜红的糖衣融化在口中,的确很甜,但当再咬一口时,吃到的全是山楂,瞬间酸了。为了形象,顾钦仍然把口中的食物吃了下去,而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庄锦,咬牙道,“庄·锦!”
“?”庄锦无辜脸。
顾钦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每个人口味不同,没准庄锦真的不觉得酸,但……还是感觉被耍了。
“抱歉,要不要吃颗糖?”庄锦这般说着,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阿尔卑斯糖。
“不用。”顾钦把剩下的糖葫芦粗鲁地塞进庄锦手里,硬邦邦道,“你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