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喝了两盏果酒,稍微有点晕晕的了,此刻用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目光呆滞:“没有。唉……我感觉我只会上课和考试,别的什么都不懂啊。”
他看着鹿屿垂着眼睛沉静又白皙的面容,忍不住问:“那你呢你为什么选心理学院啊,以你的成绩,去光华完全没问题。”这样萧骏就能每天看到你了,至少会快乐一点。
鹿屿戴着手套剥了一颗栗子放在小双的碟子里:“我想做留守儿童心理干预。”想帮助很多像自己小时候一样的人。
哇!白求恩!董喜双对他的崇拜简直要到达顶点:“你还没上大学就有这么明确的志向啊,也太厉害了吧……”
鹿屿看着他圆睁着亮晶晶的双眼带着崇拜看自己,觉得很有趣,站起身来,递给小双一只手:“要看星星吗?这边光污染没那么重,晚上能看到星星。”
那只手修长细白,握上去才知道多么有力,一下子就把小双拉了起来。
鹿屿怕小双冷,在外套外面又给他裹了个毯子,两人坐在台阶上看了会儿星星。
周围只有山,没有楼,因而显得天空特别广袤。农历月末,月亮只剩一线,星星就显得特别亮。
“在老家也能看到星星,特别是夏天,天黑下来的时候伸出手都看不着指头,满天都是星星。”小双吸了吸鼻子:“你也喜欢看星星吗?”
鹿屿笑了笑没做声。他喜欢星星,不只是看。
两人冻得鼻尖通红得回到屋里,一起蹲在铜炉旁取暖,鹿屿摸摸小双冰凉的头发问:“客房那边没开过暖气,一时半会儿暖不起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跟我睡这边行吗?床很大,不会很挤的。”
小双当然说好,巴不得跟鹿屿多说会儿话。
两个人洗好了澡躺在床上聊天,鹿屿的睡衣领口宽松,随着动作一晃,一条白金色的链子滑了出来。
董喜双觉得这个画面超熟悉,凝神想了一瞬,忽悠一下跪坐起来,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大腿:
“我就说嘛!”
鹿屿被他吓了一跳,也撑着手坐起来问:“怎么了?”
小双摘了眼镜之后大眼睛更显灵动:“刚开学的时候在图书馆,我们见过的!我够不到一本书,你帮我拿下来的,记得吗?”
鹿屿皱着眉回想了下,看着小双充满期待的眼神,歉意地摇了摇头。
小双垂下肩膀,一面之缘而已,那时候自己跟现在又不一样,鹿屿认不出来也很正常。想到什么似的又傻笑起来:“我们好有缘分啊!要是那时候我就拉住你跟你聊天就好了!”
他伸出手指碰了一下链子下面坠着的那枚戒指,“这是什么?真好看。”
鹿屿带着点微笑用指尖摸了摸锁骨下被自己体温暖热的戒指,慢慢地说:“这是个信物。”
小双心里蓦然一紧,小声问:“是……你喜欢的人给你的吗?”
鹿屿点点头,从脖子上把项链摘下来,拿出戒指递给他。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鹿屿有过短暂的误会,毕竟小双的方式几乎接近于“搭讪”了,而且他能感觉得到小双无时无刻不在看自己。
可是等到两人接触渐深,他又感觉不是那样的,小双看自己的眼神里面没有情欲和占有,是非常单纯的亲近喜欢。
这是一枚非常简单的戒指,几乎就是一个圆润的金属圈而已,因为是磨砂质地,所以也并没有很亮,小双轻轻转了转手指,有一抹光掠过,他拿到眼前仔细看,才发现上面用碎钻镶着非常小的一对双L字母。
小双想起在萧骏家看到的那张照片,估计就是那个搂着鹿屿肩膀笑得很开心的男生了。
“他……现在不在你身边吗?”
鹿屿把项链戴回去:“嗯,他在国外读书。”
小双心里一动,萧哥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吧,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啊,那个人又不在……
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因为实在想不到会有谁比萧骏还好,比萧骏还配得上鹿屿,问道: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为什么会选他?”
鹿屿自动把“他”理解为了“她”。他看小双一派纯真,没有点破“她”其实是个“他”。
“他吗?”
鹿屿盘着腿坐在床上,把自己的枕头抱在了怀里。他刚洗完的头发还没有干透,皮肤也还带着水汽,一双眼睛里带着点梦幻般的笑意和羞涩,简直美得令人心荡神驰。
“他是我见到过最好的人。”
“我曾经……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没有明天,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
“他一点都不嫌弃我的孤僻、自卑和敏感,带着我,推着我往前走,带我看世界,教我跟过去和解,我想到的想不到的,想要的不敢要的,他全部不用我说就捧到我面前。”
“他把我从一个满是烂泥的地方死命地拖出来,给我洗干净满身的脏污,告诉我我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鹿屿的表情甜蜜,目光悠远,声音低柔,这时候董喜双还不懂鹿屿的话,很久之后,直到他终于了解了鹿屿的身世,才明白两个人的牵绊有多深刻,感情有多坚不可摧,才明白鹿屿的这段剖白,意味着罗星棋在他心上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这是他爱我。”鹿屿握住了胸前的戒指。
“我爱他呢,是哪怕他没有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对我,哪怕他对我就像个普通朋友或者陌生人,我也忍不住会爱他,对他好,想看他幸福,看他笑。”
“要是能让他开心,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董喜双初尝情爱的小心脏邃然震动不已,在那一刻他体会到了鹿屿的心,也体会到了自己的心。这种体会让他有甜蜜有苦涩,也有点绝望,只是不知道这绝望是为了自己,还是为着萧骏。
“那如果,有别人,也像他一样……不,比他更爱你呢?”
鹿屿摸了摸小双看起来有点悲伤的脸:“我已经看不到别人了。”
——
进入十二月,天气一下子就凛冽了起来。
那天从鹿屿家回来之后,小双情绪有点低落,话少了,饭量也有所下降,只有每周一次跟萧骏一起上课顺便吃午饭的时候才能高兴点。
这天早上从宿舍楼里走出来才发现变天了,天上飘了点零星的雪花。他只穿了个加绒厚卫衣,没加外套,被风一打立刻就透了。
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回去加衣服,看看时间又来不及了,只好缩着脖子跑出去。
中午下课的时候才发现雪下大了,初雪触地即融,地面上湿哒哒的,风一吹就结一层薄薄的冰壳,教学楼门前都铺上了防滑的地垫,学生们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小心地走着,去食堂抢饭的速度都放慢了。
小双从教室出来就是一激灵,他抱着肩膀哆嗦着想抄近路去食堂,压根没注意钟亭这条路根本没人走——上上下下的青石台阶平时就够难走的了,再铺上点冰雪,分分钟扑街的节奏,谁没事找摔吗。
他走到一半就后悔了,太滑了,可是回头望望,已经走到这个份儿上,就算原路返回也是个下坡,干脆硬着头皮走下去算了。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踩实了往下走,快到下面缓坡的时候才松了口气,可是没等这口气喘匀呢,到底没躲过脚底这一滑。
“啪!”
“咚!”
“啊!”
“啪”是四脚朝天摔在地上的声音,“咚”是后脑勺磕到后面台阶的声音,“啊”是他的惨叫。
旁边路过的学生一面忍不住笑一面过来扶他,他眼镜摔丢了,忙着起来找,刚站起来脸就是一白,冷汗刷得就下来了。
好痛!
扶他的学生看他表情不对,急忙问:“怎么了,没事吧?”
萧骏下了课正准备开车回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喂?”
那边沙沙地响了几秒钟,小双的声音响起来,
“……嗯……萧哥?”
“小双?”萧骏微笑了下,小孩儿虽然每天都有发微信给他,但打电话倒还是第一次。
“那个……你……你能来一下校医院吗?”
萧骏一愣,本来挂在嘴角的笑消失了:“怎么了,你病了?”
“……我刚刚摔了一跤……”
萧骏听这话立刻知道坏了,小孩儿肯定是摔伤了,急忙发动车子往校医院方向开,“我马上到,你别急。”
董喜双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强撑着让好心路过的同学给送到医院后,尾椎骨已经痛得动弹不得,脑袋后面肿了一个大包,身上滚得一头是泥一头是水,可怜巴巴地趴在诊床上冻得直发抖。
萧骏看到吓了一跳:“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医生见能动的来了,赶紧开单子让去拍片子,怀疑尾椎摔坏了。
萧骏交了钱过来抱他去做检查,小双急得一推他:“我身上脏啊!”
“还乱动!”萧骏表情冷得简直称得上是凶了,“你的外套呢”
小双吓得缩回手:“我……我没穿……”
萧骏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薄羊毛风衣把董喜双仔细裹好,动作轻柔地把人抱了起来。
董喜双一动就是一头冷汗,牙齿紧叼着下嘴唇忍着痛,萧骏见状忙把胳膊端起来,让走路的时候颠簸轻一点。
半小时后出片,果然尾椎骨摔裂了一点。伤在这个地方除了休息和保守治疗,也没别的办法,医生给开了点止疼和促进骨质生长的药,又给开了假条,嘱咐他卧床休息,不要随意走动。
萧骏一路抱着他从医院出来,坐是不能坐了,只好把他放在车后座上侧躺着,上了车回头跟他商量:“宿舍里大家平时都上课,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带你回家没问题吧?”
小双闻言吓了一跳,忘了屁股疼,手支着身体就要起来。
“哎哟!”一声又倒了下去。
萧骏见状也不问他了,赶紧发动车子往家开,先把小孩儿安顿躺下吃了药再说吧。
车子开得平顺缓慢,不敢急刹急停,怕他疼。董喜双兵荒马乱到现在才安稳下来,脑子一有了余裕就开始胡思乱想。
那几个路过的学生把他送到医院就走了,孤孤单单地躺在诊床上又痛又慌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打了萧骏的电话,这会儿才觉出不妥来,也许应该打给辅导员,或者打给鲁哥和黎昕,哪怕是打给琪琪或者鹿屿也行啊。
“萧哥……”
“嗯?”
萧骏开着车没回头,只伸出右手到后面拍了拍他:“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瞎想什么呢,不麻烦我你想去麻烦谁?”
董喜双心里翻上来一阵甜,手攥着拳头放在嘴边,遗憾刚才光顾着疼了,都没仔细体会萧骏把他抱怀里的滋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
罗星棋:(邪气的笑)我听说有人要站鹿双邪教?
萧 骏:(冷脸)嗯?谁?
纪念琪:哼!琪双cp为什么没人站!
小剧场二:
董喜双: 甜宝摔倒了!要萧哥亲亲才能起来!
萧 骏: (扑)来亲了。
董喜双: 嗯……嗯……嗯?萧哥你在亲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