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家里所有的机器突然全部发疯, 道格家的所有可移动机器人虎视眈眈的聚拢过来，围成一圈。

　　“这是什么……”

　　道格拉斯正说着，突然有个东西碰到他的脚后跟, 而且紧紧的抱着他……

　　老人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水, 这可比恐怖片还要恐怖！

　　操蛋。

　　不过道格虽然已经年迈，可是并不至于老态龙钟, 虽然被这莫名其妙突然爆出的恐怖盛况弄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机械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脚, 看清那个抱着他的东西。

　　“呼……”

　　道格从胸腔里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把抓着他脚的玩意从自己的脚上强硬的扯下来，单手提着那小东西和自己对视。

　　他家那个老旧不能用的扫地机器人也从家的角落圆滚滚地走到他的面前，但是因为老旧电路出了些问题，这个扫地机器人不能正常走动，反而喜欢抱着东西不走，很多年前这东西有了这个毛病后，本来是打算去修理的，可是EW机器人拿去修复的价格比买一个新的还要贵, 所以最后没有修理。

　　“我、能……你……谈……谈吗？”EW机器人紧紧的抱着他的双手, 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因为太过老旧, 整个音频系统就像信号不好的通讯器一样，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道格拉斯抓着EW机器人的手愣怔一下, 他下意识的用枪对着手里的EW机器人，皱着眉头。

　　“这个…器人是、坏的，我换一个……你说话。”

　　EW机器人停止说话，也停止在道格拉斯手中的动作。

　　道格拉斯端着枪，他脸色的表情没有恐慌，非常镇定，这位老人保持着自己平时的从容，如果入侵他家的人是想要杀了他，那么不会搞这么大的动静，而是直接给自己致命的一击，所以他只是拿着枪对着屋子里沉声道。

　　房间内突然所有的机器都停滞下来，楼梯的玄关处，响起人走路的声音。

　　“噔噔噔。”

　　来人不紧不慢地向下走，木质楼梯被他踩过后，发出诡异的吱呀声，但是那个人的脚步却没有变过，有节奏有韵律下楼梯，脚步却异常的沉重，不像个年轻人应有的轻快的脚步声。

　　老道格眉头紧锁，盯着自己家的楼梯，等看清下来的人的时候，竟然是自己家老旧的701机器人管家赛巴，这个老伙计从他出生就在他的家里，如果把赛巴当成一个人类的话，那就是看着他长大的人。

　　赛巴因为型号老旧，被他放在家里最角落的位置，但是却没有丢弃，因为在经历很多年的时光里，这个机器人也曾经给过他很多快乐以及珍贵的回忆，即便现在这个老古董很多时候后不能正常运作，他也没有丢弃。

　　赛巴是701机器人，所以外表并没有生物皮，它的表面只有普通到在普通不过的铁皮，看上去像个铁皮人。

　　道格拉斯看着自己对面这个和自己面对面的机器人，它红金色的外表上的，油漆都已经脱落，身体外表斑驳，骤然看见这个老旧的机器人，道格拉斯脑子里回想起从前那些美好的回忆，那个时候妻子还在，而赛巴也没有坏掉，女儿只有两三岁绕在他的身边淘气地和家里的狗狗追赶。

　　然而现在的家里却只有他和这个坏掉的老伙计。

　　机器人动了动，突然脑袋从脖子上脱落，老道格看着赛巴的身体赶忙伸手去抓掉到半空中的脑袋，不过他的动作更快，刚刚好抱着这个赛巴机器人的脑袋。

　　“谢谢，阁下。”机器人发出的声音虽然有回音，可是比起唯一能说话的扫地机器人声音终于连贯起来，虽然有回音和电流的声音，但是还在容忍的范围之内，易桢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老元帅的家里竟然连个正儿八经的机器人都没有，全都是自动家电。

　　虽然有很多‘机器人’，可是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家电，可以把衣服、碗清洗干净，但是却不会让你觉得家里多一个人，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你必须亲自动手把需要清洗的衣服、碗筷放进机器里，而不能依靠机器人管家。

　　道格拉斯手里抱着机器人脑袋，这个脑袋发出声音在和他说话，因为音频系统安装在上面，这比鬼片还要诡异，他把枪收回，然后坐在沙发上，刚才群魔乱舞的机器全部都回到自己的原位安静的待机。

　　老道格当然不蠢，能做元帅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看见这个机器人的态度，他就猜到是谁要找他了，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沉声道：“不用客气，易少将。”

　　机器人的脑袋就在老人的手掌心上，一旁站着一个无头机器人，直愣愣地杵在原地，机器人用声音独特的电流麦和类似谷歌语音一样的语调说话：“斯年说您很聪明，现在我才发现他说的很对。”

　　这个老人有一双锐利和雄鹰一样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就像在看手中的猎物，那双眼睛就像能穿透你的身体，看到你的灵魂一样让人不舒服，他说话的语气也直白的让人喜欢不起来：“不用拍马屁，斯年不希望你和我见面，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觉得你不应该浪费他的苦心”

　　那机器人沉吟了一下，突然的默不作声，然后又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不希望我和你之间发生直接的冲突，但是我不想看着他眉头紧锁烦心的样子，所以我想和您坦诚地谈一谈。”

　　“好，你说。”道格拉斯将手上的机器人脑袋提起来，单手放在客厅上的桌子上，然后随意地张开双手，双脚|交|叠向后靠着沙发，头上并没有带着军帽，他看上去浑浊的眼睛正半垂着看着桌上那颗头颅。

　　“阁下，曾经我和您有一样的担忧，或许因为我曾经是一个人类，现在又变成了的一个机器人，我非常能够理解你的想法。”

　　“我曾经认为人和我这样的机器人不能共存，所以我试图离开，所以也就有了上一次的诈死，在我购买机器人的记录里您应该看见过，我购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机器人，上一次爆炸事件：第一是为了整条飞船里的所有人，第二就是为了离开这里。”

　　易桢沉声说道，不过严肃的声音落在这充满来的电流麦和回音以及谷歌一样机械的语调上，完全失去了易桢说话的那份沉闷，但是真诚却不减半分。

　　“当年human-702被紧急召回，就是因为太过智能引起恐慌，对了……”道格拉斯狐疑地看了那个机器人脑袋一眼，认真地问道，“你的芯片是什么？”

　　易桢：“human-702.或许你可以听听我逃跑的事情？”

　　听易桢的描述，道格拉斯皱着眉头，702机器人的生产成功完全就是一个意外，不过也是一场科技的飞跃式进步，但是这样的机器人也引起非常大的恐慌，和人类不一样，却比人类还要聪明，就像人类孩童一样，智商不断的进化。

　　“我不是这个宇宙的人，来自另一个宇宙，我猜测为平行宇宙……”

　　道格拉斯听易桢说的东西，不过他早就从古斯年那里知道易桢是个人类的事情，所以没那么大的惊讶，不过听见易桢说他的国家正在经历侵略眼底却闪过一丝怜悯，战争就意味着死亡。

　　“我的母亲是一名中将，而我的父亲是她的副官，战争爆发的第一天他们就去了战场，而第一个月我们的国家就失去去了五分之一的土地，后来战斗进行了半年，双方的兵力不断增加，战争的范围也从一个星域遍及每一个已知星域，整个星际都打起来。”

　　易桢认真的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战争，虽然只是平铺直叙地说着和这个宇宙无关的故事，却让道格拉斯深深的感到震撼。

　　“我的母亲临危受命，保护阿尔法星域的民众离开，死守防线，整个军团最终只剩了四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的父亲，他是被人抬着回来了的，为了保命截断四肢，我看着他躺在床上，安装义肢，我以为从此他不会再上战场，可是……”

　　“可是半年后他再次去了战场，国家因为长期打仗，人口消耗巨大，所有的退伍老兵全部响应号召，重归队伍，而他不仅仅是回归，更加是为了去报仇，大约在三个月后，我看见几个叔叔带着他唯一留下的军徽送回到家里。”

　　道格拉斯没说话，而是安静的听着，关于这个年轻人的故事，古斯年告诉的他却没有这些，大约易桢也没和他仔细说过吧。

　　“后来我按照所有人的期望读书，我学习的是光脑编程，一直是大家眼底无所事事的垃圾……”

　　易桢讲着，直到说到自己做任务死亡，变成机器人。

　　老道格第一次忍不住发问道：“那你的事情会被告知你的唯一的家人吗？如果就这样孤单的离开，我觉得让人难以接受，起码你的弟弟不应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

　　易桢的声音顿了顿说，“不知道，这要看他们的安排，因为那些任务包括暗杀、偷听、盗取资料这样见不得光的任务，国家要做的是选择对她最有利的方式……也许很多年后，会公布吧，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还在不在。”

　　道格拉斯的心第一次觉得沉重起来，他看着面前这个机器人脑袋，他想不出这样的年轻人却要背负这样沉重的人生，斯年或许有很重的责任，可是和易桢却不一样，在易桢的国家这样独特的环境下，他做的事情是绝对隐秘的，也是孤注一掷的一场战斗。

　　他很难想象这样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年轻人在死后还要受人嘲讽，但是这个年轻人却只是不急不缓地说着那些似乎和他无关的故事。

　　“不会觉得……遗憾吗？”道格拉斯问道。

　　易桢：“当然不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相反比起这个，我唯一遗憾的是没能等到对方宣布战败，敌人已经秘密协商绝对宣布战败，停止战争了。”

　　“……”道格拉斯的眸子晦暗不明地看着易桢。

　　那个机器人脑袋动了动嘴巴说：“阁下，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想告诉你，从我穿上联合国的这一身军装的时候，我已经是这个国家的士兵，我也会谨遵我的誓言，我会保护她直至死亡。”

　　道格拉斯的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有一些哽咽，目光柔和起来，或许加西亚说得没错，无论他是谁，他来自哪里，他做过的事情不可磨灭。

　　我会保护她直至死完。

　　老人叹了一口气，他被说服了，他的天平倾斜了。

　　“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保护她直至死亡，我会看着你的，易少将。”

　　那个机器人脑袋看着他，声音却向上一扬：“谢谢你，阁下。”

　　赛巴的脑袋还放在桌面上，却只有沙沙的电流麦，没了别的声音，道格拉斯审视着桌面上的机器人，颓然地给自己的副官发了一个简讯。

　　“明天把赛巴拿去修理好，多少钱都没有关系。”

　　随后老人拍了拍他的机器人，露出一个笑。

　　退出道格拉斯家的机器人，易桢回到房间里，用手抱着他身侧的男人，摸了摸男人黑色的发丝，虽然被他闭着睡觉，可是依旧睡得不踏实。

　　易桢侧头去看睡在他旁边的男人，靠在他的胸口，心跳的声音。

　　【我宣誓，作为军人，我将第一个冲锋，最后一个离去 ，我是一个战士，我的身后是我的国家，我的人民，我在前进，时刻准备战斗，绝不叛离军队，誓死保卫祖国！】

　　这是他对这个国家的誓言，也是他对古斯年的誓言。

　　从今以后，我会陪伴你，直至死亡。

　　***

　　阳光穿透窗户边的树叶，顺着空隙落入房间。

　　床上的一脚被照得透亮，把白色的被子照得更亮了几分，屋子很大，顺着那调皮的光线看过去，房间的床上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男人已经坐起来，他坐在床头好像无所事事地看着前方，什么也没有做，似乎在发呆。

　　他旁边的男人似乎感觉到光线，揉了揉惺忪的睡颜，顺手的抓着坐着的人，拉下他，然后一股脑吻住他的唇齿，轻轻地舔舐。

　　一大早就被人抓着亲，易桢一时发愣。

　　可是那人抓着他的手力气又大了一些，他的眸子深邃地看不见底，易桢被他抓着向前倾斜，胸口的衣服漏了大半，露出大片的胸口和以及若隐若现的勾勒着腰身下去的腹肌。

　　易桢干脆向下俯身，两人大清早的就来了个贴身热吻，古斯年见易桢主动回吻他，反手揉了揉易桢的头发。

　　“早上醒来看见你真好。”

　　虽然很平常的一句话，易桢听着这句话却当场愣住，然后突然笑出了声，语气就像在笑他一样，却又宠溺：“傻。”

　　老古从床上坐起来，穿上一身正式的军装，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衬衣，双手抓着领口，对床上的易桢说道：“帮我穿一下。”

　　“好不好？”低音炮一样的声音，和一双黑色的眸子，盯着易桢，大有你不帮我穿我就不出门的架势。

　　易桢一时无奈地摇摇头，光着脚从床上下来，走到古斯年的面前，把衬衣的扣子一颗一颗地给男人扣上，一双节骨分明的手，动了动，又被人握在手里。

　　古斯年抱着易桢的手亲了一下，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等我回来。”

　　“好。”昨天晚上他就说服道格拉斯了，不过他也知道古斯年的心情，他只是一瞬间的思索后就顺着男人说道，“那你早点回来。”

　　古斯年抬手摸了摸易桢的头顶：“嗯，会的。”

　　一直送古斯年离开，易桢才又回到房间里，不得不说古斯年家真有钱，这个房子也不过是他们家的产业之一，可是这套房子就算对于有钱人来说也是非常贵的，但是古斯年这家伙，竟然告诉他只是觉得这里里军部近，如果说要住的舒服的话，这套房子却不是最好的。

　　坐车一直到火星军部，因为古斯年最近一直待在火星，所以火星也给他设立了一个临时办公室。

　　他的座位背后放着联合国的国旗，大概这样的环境更加正式，古斯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跳加速，想到即将和道格拉斯通讯，就像回到了他进入军校第一次见到道格拉斯的时候一样。

　　那个时候他还没毕业，而这位军神也更加年轻，是所有人心目中神一样的人物，可是和他说话的时候却意外的和蔼。

　　古斯年连续深呼吸几次，谈后拨通地球军部直接链接进入军部的通讯平台。

　　昨夜虽然睡得很晚，但是可能是因为年纪的关系，道格拉斯并不觉得困，反而精神抖擞，而且因为常年锻炼，他的身体素质很好，所以昨天的晚睡对他来说并不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他的通讯仪就响了一下。

　　易桢：“阁下，昨天的谈话就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吧，谢谢^_^”

　　“易桢？”道格拉斯声音里带着点诧异，不告诉斯年？什么意思？

　　他刚看完消息，就有人拨通内线，他的眉头微蹙了一下，他按下接通就看见古斯年全息投影那张英俊的脸出现在办公室内。

　　古斯年正襟危坐，一双黑色的眸子看向道格拉斯：“阁下，可以告诉我您的决定了吗？我希望知道您的态度。”

　　道格拉斯：“……”

　　“当然不管您的态度是什么，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就算和您对立也在所不惜。”

　　听见古斯年斩钉截铁的语气，道格拉斯真想抓着这人的衣领，揍他一顿，可是心里却又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难过。

　　斯年不想易桢和自己的对立，反而自己站出来，而易桢也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