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空暝抬手解开陆恒身上锁链,却又拿出一根细如尾指的锁链,扣在了陆恒手腕之上。
锁链的另一端,却是扣在空暝自己手上。
做完这一切,空暝开口说到:“走。”
也不待陆恒再说什么,他起身就向外走去。
沿着长长的台阶,一路盘旋而上,两人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石门之前。
空暝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改主意了?”陆恒开口问到。
虽说被关在地牢之内,他不觉得有多么压抑痛苦,但能离开此处,那自然更好。他可不想空暝突然又反悔把自己送回地牢之中。
只听有裂帛之声响起,随即就见空暝手中递过黑色布条。
“覆于眼上。”
陆恒知其用意,大抵上是担心自己因在没有光亮的地牢之中待了太久,突见外间光明,会承受不住导致目盲。
虽说修行之人皆可夜视,视力也不会受光线影响,然则陆恒现在修为全失,空暝有这担心也不奇怪。
“我是蛇族,你忘了?”
妖族,自是同人族不同。
空暝闻言,发现自己又忘记眼前这人与自己并非同族之事。
他收回手中布条,转身就推开了沉重石门。
明晃晃的阳光,瞬时倾泻在两人身上。
陆恒眼睛微微眯起,待这种有些不适应的感觉慢慢散去。
空暝却是微微一愣,有些疑惑:“你的眼睛,是金色的?”
原来没有修为辅助,陆恒的眼睛为适应陡然变幻的光线,在这瞬间,变成了金色竖瞳。
金色妖眸,乃是血统极为高贵的妖族才会出现的瞳色。
空暝记忆中的陆恒,只是普通野兽生灵化妖,又怎会有一对金色妖瞳。
“没错。”
听到陆恒回答,空暝神情微变,本欲迈出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出去?”
听到陆恒声音,空暝回过神来,心中疑虑却是越来越重。
***
跟随空暝步伐一路前行,陆恒四下打量所在之处。
这应当是空暝所居之处,只是此地的布置,很是奇特。
在离开鹊山之前,陆恒自是也大概了解此世释空的状况。
空暝乃是天生魔胎,修魔之后一日千里,短短百年就在魔修疆域之中,打下一座殿堂来。
魔修同道修有所不同,并没有什么宗门势力。其势力划分,而以魔修大能为首,座下依附无数追随者者的形式存在。
这类魔修大能,被称为尊者。
道修所居之地,魔修却喜好奢华,所居之处如同俗世皇家宫殿。尊者所居之地,名为殿堂。
魔修领地中,只有十座殿堂,对应十位尊者。强者为尊,这是魔修之间的生存法则。自觉实力强劲的魔修,可向拥有殿堂的尊者挑战。
胜者入主殿堂,成为新的尊者。
空暝,是其中的一位。然而在他的殿中,没有任何追随者,只有他独自一人居住。
自空暝入主此殿之后,再无人进过此处。如有人来到,大概会惊掉了下巴。
因为,一个魔修大能的殿堂,竟是布置得如同道修洞府一样。
陆恒在看周遭之景,空暝却在观察陆恒神色。
他只觉得,对方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得并不正常。
因为此地的布置,悉数是按照当初他们定情之时,约定的隐居之地来的。陆恒见了之后,眼中除了些许惊讶之色外,竟是再没有其他。
这不对劲。
此人太过平静,无论是当初重逢,自己突然对其出手之时,或是发现被囚禁在地牢之内的时候,他都没有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
这并不正常。
毕竟,当年两人的结局太过惨烈,此人甚至偏执到将自己祭炼成为傀儡,也不愿放自己离开。
那仅仅百年过去,他为何又会以如此平静的姿态出现。对于修行之人,百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那些爱恨交加的情绪,怎么会褪去得这么快。如说此人勘破情劫,可为何又是修为大跌,明明是心境有损才会出现的状况。
不被心魔操控的时候,空暝是一个极为冷静自持的人。如今陆恒体内有他精血存在,心魔勉强被压抑到最深处。
这种种不同寻常之处,在他的理智思考之下,慢慢浮现出来。
记忆中的陆恒,并不是这种万事不上心的模样,但空暝却又觉得,这人天生就该是这种性子。
他脑中的记忆,同自身的感觉,轨迹竟是无法重叠起来。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两人心思各异,转眼间就到了空暝寝殿。
空暝今日本就是有目的行事,他暂且放下心中思绪,抬手推开华丽镶金大门。
门内景致,慢慢展现出来。
“你,这是要成婚?”
陆恒眨了眨眼睛,又用力揉了一把脸,发现眼前景致,并非幻觉。
映目而入的是挂着红色帷幔的拔步床,红木床架之上,雕刻的是龙凤呈祥之景。床前桌上,点的是红色盘龙金丝高烛。
这些分明是成婚之时,才会出现的布置。
此地只有自己同空暝二人,这一番布置是为谁而来不言而喻。
然而陆恒并不觉得,空暝已经放下心中仇恨,可毫无芥蒂的同自己结契成婚。
理由很简单,如空暝放下仇恨,那自当已然勘破怨憎会之苦,恢复身为梵音寺释空的记忆。又哪里还会是这般神色阴郁,满身魔气的样子。
空暝这魔修,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70章
“成婚?”空暝闻言, 嗤笑一声。
“……”陆恒只是随口一问, 也并没有指望空暝能给出一个什么答案。
毕竟,以空暝此刻对于陆恒的仇恨, 没有把他抽筋剥骨或是炼制成傀儡,都幸亏是这魔修的神魂乃是那个悲天悯人的佛修释空。
至于两人能好好交谈,陆恒可是从来不敢指望。
“我同你之间, 只有仇怨,何来成婚一说。莫不是你心中实则还对那段往事有所留恋。”
果然, 空暝依旧是语带嘲讽。
陆恒见他下颚线条紧绷,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的,怕对方又被心魔所控。
他想了想, 还是顺着空暝意思说下去:“自是不会, 被你所擒之时, 我已做好要为此前往事付出代价的准备,心中怎敢有所妄想。”
不料,此话一处, 陆恒只见释空神情一变,眼中又有猩红之色似要弥漫而上。
“不愧是蛇族, 真是薄情寡义得很。”空暝说, “当初情浓之际, 屠了我师门满门也不愿我同他人成亲, 如今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陆恒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为好,修魔之人思考事情,似乎同自己有些不同。
见陆恒不再说话, 空暝目光沉沉看了他半晌。
就在陆恒心里有些发憷,以为这魔修又要发狂之际,他倾身靠近。
空暝扯着陆恒散在后背的黑发,迫使他微微抬起头,露出白皙脖颈。随后埋首下来,在他颈间嗅了嗅。
闻到此人身体之内,那丝属于自己精血的气息,空暝才勉强把心魔压抑下来。
空暝抬手解开两人左手之间的锁链,转身将殿门掩上。
只见一点红光,自他与殿门接触之处,迅速弥漫至墙壁屋顶,拉开一张巨大的红色光网。
陆恒随眼一观那红光走过的痕迹,便知这是一阵法,将此处与外间隔绝开来。外面之人不得而入,里面的人却也是出不去。
即便是启动阵法之人,也无法强行破阵而出,而是要达成某种条件才能从此阵出去。
这条件,可能是一句话,也可能是破坏阵中的某样东西,这些皆有设阵之人而定。
空暝见阵法已成,心中安定下来。他转身自穿上取过一叠衣物,递于陆恒。
“换上。”
陆恒垂目一看,大红喜袍,上有金丝纹绣,精美无比。
“这是?”
方才空暝才说两人之间,只有滔天仇怨,不可能会有什么成婚之事。那此时要自己穿上喜袍,又是何故。
陆恒只是犹豫片刻,对面之人却当他是不想穿。
空暝本就被方才陆恒所说之话激起无尽怒火,即便勉强把心魔压抑下去,此刻却也是心中情绪不稳。
只见他手一松,那叠衣物就落于地上。大红衣摆铺散开来,洒落一地流光。
空暝看也不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迈步上前。
“不穿?那我不介意亲自动手替你穿上。”
说罢,不待陆恒说些什么,他抬手就捏了个定身咒,连同禁言咒一起点在陆恒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