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底……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真的不知道。
他们一族明明隐居避世,从不离开自己的族落,每一个族人都那么亲和友善,他们族人不多,生育率又低,幼崽几十年都不见一个,他是唯一的幼崽,从小到大没有任何同龄的玩伴,但是每一个族人,不管是成兽还是老兽,都会成为他的玩伴,
……他们都很爱他,他也很爱他们。
可是,他们明明没有做错事情,他们明明那么安宁和平地活在族落里,为什么……为什么依然是有人不肯放过他们?
……为什么?!!!
泪水夺眶而出,愤怒与痛恨几乎扭成一股烈火,要燃烧他全部的理智,
……为什么?!
他好恨……他好恨……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他的皮毛在四处飞舞,他的愤怒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他的恨意如同大海一般绵延不绝、波澜壮阔,他的灵魂在咆哮挣扎,在发出永世的诅咒,
——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暗红色的光芒在刹那间包裹住了这个小小的幼兽,白桃李林子沉的表情肃然一凛,那种充满着恶意、邪恶与罪孽的“气”,正在缓缓向四周蔓延,
——他要摧毁,他要毁灭,
——他恨!
“州州塔尔兽。”白桃李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手指微动,无形的屏障迅速在这个小兽周围升腾环绕,将那些“气”牢牢地控制在那屏障之间,
林子沉仰头看向白桃李,一字一顿地道:“他在叫妈妈。”
白桃李楞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的模样。
“州州塔尔一族,是不是被灭族了?”
白桃李猛地睁大了眼睛,七星鼠、七尾猫、圣光狐也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子沉,他在说什么?
一个灵兽被灭族?
怎么可能?!
“任何一个灵兽幼崽,都是无比珍贵的,”林子沉微微皱眉,缓缓道,“越是珍惜灵兽,越难生育幼崽,虽然不知道你口里所说的州州塔尔兽是什么灵兽,但是看这个架势,应该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灵兽。”
“珍惜灵兽,又怎么会让自己少有的、格外珍贵的幼崽流亡在外?”
“还是被封印的状态。”
“他一直叫着妈妈,那么很可能,他妈妈是他记忆中最后出现的同族,也就是说,是他的母亲封印了他。”
“能让一个身为珍惜灵兽的母亲去封印自己艰难生育下来的宝贝儿子,并且将他送出族地,除了一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所以,”林子沉看向白桃李,一字一顿道,“州州塔尔兽是什么灵兽?”
不管是林子沉,还是七星鼠、七尾猫、圣光狐,都是第一次听到州州塔尔兽这个名字。
白桃李的目光格外复杂,那个暗红色的小兽还在那无形的屏障之中挣扎,他仰头看向林子沉,轻声道:“……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
“州州塔尔一族,自八百年前就隐居避世,上一次我见到他们,也是在六百年前。”
“这六百年间,无人再见过他们。”
也因此,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这个孩子。
“可以,”林子沉倒是爽快地点了点头,语气平平道,“你想要让我做什么?”
“他还只是个幼崽,这段时间的经历明显让他整个都有几分异变,整个都陷入毕竟疯狂的状态,我需要你帮我引导他的精神力,最好可以暂时牵制他。”
“这个事情,除了你,其他人都做不了,”瞥到七尾猫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白桃李干脆利落地堵住了七尾猫说话的机会,“七星鼠和圣光狐与州州塔尔一族属性犯冲,这两个上去纯属是帮倒忙的,而七尾猫自身灵力太过霸道,根本不合适,更何况那还只是个幼崽,七尾猫这样的灵力根本不适合引导他舒缓他的精神力。”
“我的精神力,其实也不大适合,”白桃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的精神力和灵力,也太过霸道了一些。”
“如果这不是个幼崽,还可以勉励一试,但是这只是个幼崽,所以……”
“只能够拜托你了,沉沉。”
沉沉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白桃李心里扭捏害羞了一下,面上却一点也没有展现出来,
七尾猫七星鼠圣光狐发现了这个秘密,刹那间对他怒目而视,
但是白桃李想要看到反应的那个人,却没有什么反应。
只简简单单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那一瞬间,白桃李还确实有几分失落。
“州州塔尔一族,是一个十分高傲的种族,他们永不退缩,永不屈服,隐居避世,是他们唯一的退步。”白桃李目光有些悠远,“你们或许没有听说过州州塔尔,但是你们应该听过厄兽。”
“带来灾难的厄兽。”
林子沉的眼眸诧异地瞪大,七星鼠也不敢置信地看了过来,只听白桃李徐徐道:“……人类已经不记得州州塔尔之名,因为人类,是用厄兽两个字称呼他们的。”
“这个世界总是公平的,”感受到林子沉看向他的目光,白桃李回望过去,轻轻道,“有七星鼠这种享有福运、应运而生的福兆之兽,自然也有州州塔尔这样带来厄运、与厄灵相伴的厄兽。”
“不管是人类,还是灵植灵兽,对于这种州州塔尔一族,都是避而远之的。”
“州州塔尔一族,以厄为食,所以自身,也成为带来厄运的厄兽。”
“但实际上,并不像人类或者其他灵兽灵植想象的那般可怕。”
白桃李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这个幼崽这些日子遭遇了太多,内心的负面情绪已经无法压抑,他已经恨到失去理智,你的灵力和精神力最温和,而且他还对你颇有好感,所以我们可以勉励一试。”
林子沉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了。
白桃李又细细给林子沉讲了其中的细节,因为上一次就七尾猫的事情他们两个已经合作过,所以这一次的磨合就十分顺利,
那种精神力偶尔交缠的感觉,让白桃李心里几乎要爽哭了。
他的小伴侣啊……
那个在无形屏障之中挣扎咆哮的小小灵兽扭头就是一咬,险些直接吞噬掉林子沉的精神力,林子沉目光一凛,可是下一秒,却发现那个州州塔尔兽似乎将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白桃李那一边,
林子沉微微一愣,但是想起自己前不久想要帮那个灵藤控制不稳的灵力,从而被吞噬的那些灵力,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难道,因为那些被吞噬掉的灵力,所以自己的灵力,已经被这只州州塔尔兽归为“同类”了吗?
旁边白桃李的眉心越皱越深,明明只是个幼崽,但是这力量……
一道红光从那个小兽身上闪过,
白桃李定睛一看,眼眸里闪过一丝恍然,原来如此。
他不再试图去引导小兽身上的灵力和精神力,也不再试图禁锢他,而是去移动小兽身上那红色的珠子和项链,白桃李这边一动,林子沉这边的压力就骤然增大了许多,
那小兽似乎终于发现林子沉的灵力并不属于他,开始疯狂地向林子沉的灵力大肆攻击,
林子沉的额头上,很快就流下密密麻麻的汗珠,
而就在这个时候,
“……呜嗷——!”
小兽脖颈上的项链与珠子,终于与他彻底分离!
没了这件物品的加持,逮捕小兽就简单多了,十几分钟后,那些红雾已经消散,无形的屏障消失,小兽与那珠子和项链,都掉到了地上,
白桃李捡起了那个项链,在落入他的手里的时候,项链上的红色珠子刹那间蒙尘,仿佛死过去了一般,
小兽大声咆哮,跳过来仿佛想要撕咬白桃李一般,但是他几乎没有什么体力,直接跪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等你成年,我就会把它还你。”
“放心,在你戴上它的那个瞬间,这自然就会活过来。”
“你们州州塔尔一族的圣物,只认你们一族的族人。”
那小兽似乎是愣住了。
然后,便是一个有些沙哑的童声,“……你……你认识我?”
“认识我们一族……?”
他的声音之中,似乎都有些发颤。
“是啊。”白桃李漫不经心道,“我自我介绍过的,我是白桃李。”
小兽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白桃李、白桃李、母亲让他找的那个人!
“看来这灵物森林中的灵兽灵植,都是躲你躲起来了啊,”白桃李淡淡道,这一路过来,没有灵兽灵植,自然刚刚那一切都是这家伙弄出来的幻境,那灵物森林中的灵兽灵植为何不现身?
果然是在躲这个孩子。
那小兽顿了一下,似乎也有几分苦涩的模样,“……他们,很讨厌我。”
血统再高贵,再珍惜,他也不过是个幼崽,被族人们捧在手心里、宠在心尖尖上的幼崽,从没有感受过这种被嫌弃被厌恶被驱赶的滋味,
那时候他刚刚来到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脑海中的记忆又不全,乱七八糟的,身上又有伤,让他迫切地想要休息,
但是……
他得到的,是惊恐、怒骂、驱赶、攻击。
他委屈又无助,身体与精神都十分疲惫,他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然后,他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
那个梦,是粉色的,充满了欢迎、喜悦、照顾、爱心,然后他欺骗了自己,也隐瞒了自己,梦境变为“现实”,那些不合理、不圆满的地方,也需要他一一“填充”,
直到,遇到了白桃李他们。
“你要不要跟我走,”而这个时候,林子沉突然开口,让其他人都楞了一下,
……林子沉为什么会这么说?
尤其是七尾猫,简直要跳起来了。
“我觉得那个厄运厄气非常有意思,想要研究一下。”
林子沉堪称诚恳地说道。
小小的幼兽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白桃李,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
“求求你,救救我们一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