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是什么异宝之类的?”
摇光听到他们的话了,却半响没有动作。好一会儿过后,他才验看过星斗罗盘,将星斗罗盘收了起来。
几个大修士看他表情和动作,一时也都收了声,没催他。
等摇光将他的星斗罗盘重新挂回腰间后,他才抬起头,望向那些大修士,“怕是都有。”
那些大修士听得这话,也都有些惊了。
“都有……”
“都有是什么意思?”
摇光团团看过周围的一众大修士,目光尤其在那位大剑修身上顿了一顿,“那比丘,他不单有大能护持,还有能遮掩天机推算的异宝。”
说完,他又慢慢地加了一句道:“我不知道那比丘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起码……我算不得他。”
这话一出,一众大修士都没说话了。
摇光是他们这一群人乃至是世界里推演能力最为出众的大修士了,没想到,他竟然也说不能推算一个人。
要知道,摇光可还用了星斗罗盘呢。
都已经动用了星斗罗盘的摇光,亲口承认他算不得一个人……
摇光可没在意这些大修士们,他目光定定望着对面的大剑修。
大剑修终于慢慢地掀开了眼睑,迎上摇光的目光。
摇光没要直接与他对话,而是选择了传音,“安元和,你知道他。”
摇光说得很肯定,而被他称呼为安元和的大剑修却没回答,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再度垂落了眼睑。
摇光目光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也闭上了眼睛神游。
安元和盘膝坐在剑身上,虽看着心神守一,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没错,他确实知道他。
在他听他那徒孙说起景浩界和左天行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如果他没想错,他应该是认识他的。
可他一个天魔道的修士,怎么就成了佛身的比丘了?
安元和想不明白,也不想找机会去见见故人,询问情况。
就皇甫成的手段,他若想要找故人,不会到现在都没有个动静。而既然到现在都没有个动静,那想来就是他不想。
算了,等他什么时候找来再说吧。
至于……
安元和心念一闪,想到自己那个剑心蒙尘了的徒孙。
如果还是没能清净心神,那就权当是让他给帮忙调教调教了。
反正他也当得上。
净涪本尊还真不知道那个被他炸裂了宝剑的剑修还是他某个故人的徒孙,他甚至都不知道这边还有人要推算他的来历,还自平静地在混沌岛屿中游走。
倒是身在景浩界中的佛身有所察觉。
他往无边暗土世界那边厢看了一眼,望见魔身侧旁的茂竹。
魔身还在定境中未曾醒来,茂竹却已在轻轻晃荡着自己的枝叶。那九节四十九叶的竹身上,正有一道翠青色的灵光荡漾回环。
净涪佛身看得那株茂竹一眼,心中有了预感。
这是有人因为本尊那边的动作要找上门来探查他们的消息了?
他微微摇头,却是从地上站起,合掌向着茂竹的方向拜了一拜。
茂竹似乎察觉到净涪佛身的谢意,也欢快地晃动枝叶,似乎是在跟净涪佛身承诺些什么。
虽然茂竹现在陪伴在魔身身侧更多是因为它一身几乎无尽的生机,但也不能就此忽视了人家的真正威能。
而出身景浩界无边竹海的茂竹,它最为人称道的能力,还在于它的蒙蔽天机之数。
第566章 贺家之事
持茂竹者,诸天不能算。
这可真的不是一句空话。
高坐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天魔童子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收入眼底,他的目光转过一圈,最后停在景浩界中央的那一片竹海里。
景浩界的无边竹海真的是一处相当神异的地方。明明只是小世界的一部分,却愣就是生养了好几种异竹,那左天行手中的苦竹就算底蕴不足,比不得佛门那位世尊手上的那一株,可也沾了苦竹的名号,得了几分神异。再有便是BOSS手中的这一株茂竹……
天魔童子深深地看了那一片竹海一眼。
如果不是上一次他出手魔染景浩界的时候,那一片竹海也没显示出什么异常的话,他怕是还真的会多想一想。
等等……
天魔童子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快速闪过当年他在景浩界那会儿见到景浩界竹海主人的情景,皱着眉头仔细揣摩着那个竹主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景浩界竹海竹主在应对一切景浩界变故的态度和手段都十分自然,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天魔童子越是回忆,心里那个朦胧的可能就越是清晰。
如果,如果那竹海的竹主其实早在他着手收拾景浩界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往后呢?如果它其实是知道他有意重塑世界的呢?
天魔童子陡然睁开眼睛,目光沉沉落下,压往景浩界世界中央的那一片绿海,去往那一片绿海中央的那一间小巧竹屋。
竹屋里,无边竹海的主人兴致勃勃地取了两盏薄酒,倚着栏杆笑听屋外小异竹们的吱喳声。
天魔童子定定看得竹主一眼,到底没有别的什么动作,转开了目光。
无论它是真的早早就预见到后续,还是就只是单纯的力有未逮,这会儿天魔童子也顾不上它,他还将目光转回了混沌岛屿那边。
混沌岛屿里,主角左天行还停留在原地,继续调整他自己的状态,而BOSS净涪,他还是如他遇到左天行之前的那般,随意地挑了一个方向就往前走,全不在意前方等待着他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净涪本尊那边厢确实风平浪静,无有什么异常,所以净涪佛身也没太关注他那边的情况。
对于净涪佛身而言,他当前最紧要的任务,其实还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贝叶,还是贝叶上牵系着的因果。
他先看了一眼对面还在小口小口极其珍惜地呷着粥汤的贺伟元,目光在他止不住泛红的眼眶上停了一停,然后才自然而然地收回了目光。
贺伟元也没想哭的,可是那眼泪就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怎么止都止不住。
他甚至都没在意另一边坐着的净涪僧人,就只是托着他的瓷碗,低头喝粥。
贺伟元喝粥的速度确实很慢,但再慢,那瓷钵里的粥汤也还是有被他喝尽的时候。
喝完了粥汤之后,贺伟元伸手一抹脸上的泪痕,睁着红肿的眼睛收拾自己的瓷碗,他还很顺手地带上了净涪的那个瓷钵。
净涪佛身没阻止他,而是随手将他身边的那个木葫芦递了过去。
贺伟元也没说话,接过那个木葫芦,捧着瓷钵和瓷碗去了侧旁。
洗完东西回来之后,贺伟元先将木葫芦和瓷钵还给净涪佛身,然后才仔细收起了他自己的那个破瓷碗。忙乎到最后,他才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位置上坐下。
如此几番动作下来,贺伟元都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净涪佛身也没有想要作声的意图,所以从头到尾,这山洞都安静得只有那悉悉索索的声音。
贺伟元坐回他的位置之后,盯了他面前摇曳的烛火看了好半天,才终于出声打破了山洞里挥之不去的沉寂。
但他其实没有想跟对面的净涪僧人说些什么,所以他的话很没有条理,只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零碎到只剩下一点逻辑。
净涪佛身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也没打断他。
贺伟元零零碎碎地说了大半夜,到得夜深了,他撑不住,才蜷缩在一片干草堆上睡了过去。
净涪佛身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山洞外走。
过得半响后,他拉了一捆粗细不一的干柴回来。
架起篝火之后,净涪佛身停顿了片刻。
这片刻的工夫里,他什么都没做,没拿出《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又或是尚且是残篇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来翻看研究,没拿出矮几、纸笔等物什来誊抄经文,他只是坐在那里,稍稍整理了一下贺伟元的信息。
这些信息不仅仅只有净涪佛身自己通过无边暗土世界本源探查到的关于贺伟元的全部,还有方才贺伟元自己零零碎碎透露出来的那些许。
贺伟元现下确实是一个无家可归流落至街边乞讨的小乞儿,但他早年间父母尚在的时候,其实也是一个家境富足的小官之子。
他父亲贺宏举,当年还是这普罗县县令。他性格有点迂腐,才能不足,干不了什么大事,但在任期间也还算清明,没出过什么错漏。他母亲吴氏,管家理事颇有手段,虽没得到什么贤名,可也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安分妇人。
有这样的一对父母,贺伟元或许成不了富贵人家的衙内,却也该能平平顺顺地长大,成为一个或许平凡或许耀眼的小少年。
但一场变故,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贺宏举出身安岭望族,也是贺氏一族族长血脉,却是比庶出子更不如的外室子,得冠贺姓却没有上贺氏族谱,根本不得贺氏一族承认。贺宏举心中有憾,但骨头里的节气还在。
贺氏一族不承认他,他也不非巴上去不可,自己咬牙苦读,终于名列金榜。虽然他在金榜上的名词不高,名头也不甚响亮,完完全全地泯然众人,但有个进士的名头,他也能顺利地谋了个县令的空职,带了大家庶女出身的吴氏上任赴职。尔后一年,他长子贺伟元出生。
得了长子传承血脉,家中也还算和乐安平,贺宏举心中的遗憾渐渐被抚平,除了惯常的三节五礼之外,也就越来越少与安岭贺氏来往。
联系刚刚变得稀少的时候,安岭贺氏那边还没什么反应。
贺宏举一看那边的态度,也知道了他们的想法,只叹了一声后就放下不提了。
贺宏举自己放下那边的事情之后,就再没关注贺氏一族那边的情况,贺氏一族原本也是一般的。可后来,贺氏一族族长幼子胆大又无能,被人带着陷入了一场能惹来灭家祸患的灾事里。
贺家察觉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了。而为了救人,也为了推脱即将到来的祸事,他们决定选择一个替死鬼。
而这个替死鬼,就是恰巧在那段时间无意间跟他们那幼子有了些关联瓜葛的贺宏举。
贺宏举只是一个才能平庸的小小县令,妻子也不过是一个大家庶女,背后没有什么势力支撑,且又是有心算无心之下,就那样被贺氏一族的人拽着拖着送入了绝境。
贺氏一族虽然是安岭望族,但要一手遮天还是有些艰难,贺宏举自己也确实是清白,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贺宏举其实只是被带走查证,没有立即定罪。
这也就是贺伟元一开始的时候只说想要找到他父亲的原因。
吴氏维系失去了顶梁柱的贺家已然艰难,还要抚育当时年纪尚幼的贺伟元,实再无余力去探查贺宏举的状况,而为了说服她自己,为了保护当时的贺伟元,所以她一直没有去猜想那个最坏的可能。
然而,现实偏就是她想都不敢去想的结果。
贺氏一族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也为了死无对证,他们在朝廷钦差到来之前,毒杀了贺宏举,造成了畏罪自杀的假象。
贺宏举去后,他们为了避免万一,还不断地打压贺家,以致吴氏心血耗尽,青年早逝。等到吴氏也没了后,贺氏一族,或者说贺老夫人其实也还没有放过贺伟元。
贺氏一族可以看在贺伟元年纪小,又是贺氏一族血脉的份上松手放过他,但贺老夫人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