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想杀了你。”
这话落下, 顾城感受到了对方的手指真的用了力。
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 他的脸色开始涨红,体内的空气被抽走, 逐渐让他觉得窒息。
“导演!快喊他们停下!”方瑞泽注意到了不对劲,大喊了一句。
那边的人立马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看到这一幕之后整个乱做一团。
“冬遥, 可以了, 你快放了顾总!”
而顾城却沙哑着嗓子, 大喊了一句:“谁也不许过来!”
他的嗓音就像是被砂纸磨过, 听在耳朵里尤其刺耳。
不过顾城的话, 却让众人停在了原地。
这一个二个,难不成是疯了?
顾城却不管这些, 他死死的盯着楚宴的眼睛, 对方的力气并没有大到让他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这样被掐着,的确呼吸不畅。
楚宴低下了头,手指也随即松开。
顾城感受到了楚宴的眼泪滴到了自己的手上,仿佛是以砸的力度。
楚宴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做不到。”
顾城的心开始如同揪起来那般难受。
“我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做不到杀了你?”
顾城仰起头看向了他,对方无声的哭泣让他心痛如绞。
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的方瑞泽也同样被楚宴代入了情绪。
方瑞泽忽然想到了荆盛最后的台词,不由脱口而出:“你有罪,而我是源头。”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导演大喊了句:“cut!”
助理震惊的看向了他,导演也被自己这话吓得不轻。
导演连忙解释:“我……我看了太多次剧本,只是下意识反应!”
助理干笑了两声,这TM全都不正常了。
从演员到导演,这个剧本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倒是导演的这个cut,让楚宴回过了神来。
他刚才的眼神属于梁修,而此刻他变回了真正的他。
楚宴手足无措的看向顾城,看见他脖颈处真的有个地方被自己掐红了:“你没事吧?”
顾城摇了摇头,反而更担心楚宴。
他听说一些演员会因为入戏太深,拔不出那个角色而得抑郁症之类的病。
“冬遥,你都是这么演戏的?”
“嗯?”
“会不会入戏太深,我担心你……”
这场骚乱就这样停止了,导演和剧组的人连忙走了过来:“顾总,你有没有事,要不要我们送你去医院啊?”
被人打断了自己的问话,顾城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问导演:“这部戏还有多久拍完?”
导演啊了一声,其实这部剧也就二十几集,算算时间,差不多再拍一两个月。
导演如实回答了他:“大概一两个月。”
顾城眼底染上了阴翳:“加上后期制作,最快能在四月出来?”
“四月应该能行!”
顾城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过发生了这么大的骚乱,顾城满是疲倦。他是个胆小鬼,不敢问当时楚宴事实的真相,生怕楚宴亲口对他说出,爱他的那个楚冬遥已经消失的话。
他会承担不起这个打击的。
“冬遥……别太勉强自己了。”
说完之后,那些保镖过来推着他离开了这里。
顾城整个人一片颓然,他的背部弯曲,仿佛笼罩着巨大的阴影。
等顾城离开以后,方瑞泽才惊叹的朝楚宴说:“冬遥,你刚才的演技太厉害了!”
“不叫我修修了?”
方瑞泽哈哈的笑了起来,他不轻浮的时候其实很开朗:“你希望我这么叫你?”
“这倒不是,自从演了这部剧你整天追着我叫修修,现在不叫了,我反而有点不习惯。”
方瑞泽目光微闪,他身上的气势一变,做着荆盛的样子凑到了楚宴身边,低声耳语了一句:“修修。”
楚宴发现,方瑞泽演绎的荆盛也发生了改变。
之前的荆盛和方瑞泽的性格类似,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大家都喜欢围绕在他身边,荆盛就跟一个小太阳似的。
然而这样的阳光,也逐渐被梁修染上了黑暗。
方瑞泽见楚宴愣住了,不由闷笑出了声:“怎么了?害怕了?”
楚宴讪讪的说:“我忽然间能理解为什么剧本最后,所有人都开始害怕起荆盛来了。你刚才真的有点梁修的影子了。”
方瑞泽很想抱紧他,却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修修,荆盛很后悔。自从知道了你是当年的那个人以后,他就后悔得整天自责。”
楚宴表现得很冷漠,方瑞泽对他的态度已经很危险了。
“我不是梁修,他听不见。”
方瑞泽无辜的耸了耸肩:“我知道,可我就想说。”
楚宴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边导演把楚宴叫了过去,似乎想跟他讨论一下剧本。
方瑞泽独自留在原地,心里空虚得像是破开一条口子,非梁修那个人不能填满。
如果说之前的《傲元》,岑云飞对蔺长青的感情是愧疚悔恨。
现在的《灵魂渗透》,荆盛对梁修就抱有那种感情。
很多人死了,只剩下他没有死。
当年的事,梁修受到了沉重的伤害。
方瑞泽看过剧本,所以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起那些话——
“扒他裤子,扒他裤子!快拍啊,愣着干什么?”
“死胖子真恶心,还以为自己多威风呢。”
“救……”连呼救都没说得出口,声音就熄灭了下去。
方瑞泽的心很疼,紧紧的揪着。
这不是他的感情,他不断的告诉自己。
可他的眼睛却离不开楚宴扮演的梁修身上,那滋味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缠绕。
方瑞泽望向了那边,楚宴在笑。
“可到最后,梁修还是死了。”
“他从那个高楼跳了下来,最后我活成了他的样子,假装他还活在这个人世间。”
—
与此同时,顾城回到了顾家之后,开始整夜整夜的做起了噩梦。
他忘不掉在《灵魂渗透》拍摄的那个旧工厂,楚宴的演技带给他的震撼。
顾城记起了很多东西,包括他是怎样跟楚冬遥开始交往的。
那个时候的他刚刚出柜,虽然还没有恋人,家里却断绝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
楚冬遥是他的室友,自己整天打工赚钱都来不及的人,竟然小心翼翼的开始包养起他来。
楚冬遥生怕会伤到他的自尊心,所以钱的事情从来都是处理得很妥帖。
那个时候的顾城逐渐喜欢上了他,而楚冬遥看自己的眼神柔柔的,仿佛在看什么宝贝似的。
靠近他的人,都在利用他。
顾城第一次尝到了将自己的信任完全交托于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仿佛那颗心,都找到了寄存的地方。
然而后来和家里关系缓和,他手里有了钱,却又重新变得不信任人起来。
顾城曾经问过,为什么秦硕不会害怕这些。
而秦硕给他的回答他记忆犹新。
“我不需要朋友。”
他做不到像秦硕那样,却又无法像个正常人敞开心扉,只在那中间举棋不定。
沉沉浮浮之间,顾城似乎梦到了楚冬遥自杀的屋子。
漆黑的屋子里窗帘被拉得死死的,透不近半点光进来。顾城感受到了寒冷,寒气如藤蔓缠绕至心头,密密麻麻将他包紧。
这一刻,顾城无比清楚的明白,楚冬遥的确是被他折磨死的。
“真正的楚冬遥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