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卢斯、冯铮,连带沈右都好奇现在开阳到底怎么样了,皇宫里的皇室成员到底怎么样了,但现在这不对,不能问,连点态度都不能露出来。
不过,他们都知道,情况应该是好的,否则这回来的圣旨就是真的了。
既然布置下陷阱,就说明对方也是狗急跳墙了,皇城里并没有被控制住。只是,卢斯和冯铮多少还有一点担心周安,只希望他真的能一切平安吧。
一行人回到了三清观,卢斯跟冯铮坐下商量。
“还是得回开阳一趟。”卢斯道。
“你带人回去,我在这边看着。”冯铮点头。要回去,一方面是把两个太医押送到大理寺的大狱里去,那里比这里安全,另外一方面是要审问淳安道人那一干人等,“这里的老百姓也要放回去了,是不是多给些银两,算是给百姓压惊?”
卢斯摇头:“没必要,就按照早先说好的给,徭役可以多免一年的。”
“确实。”冯铮点点头,“但这地还是得挖,那找什么人来?”
“我这趟回去,看看能不能弄死囚过来。”
“好。”
商量好了,卢斯押人回去,冯铮开始着手安排百姓离开。老百姓们总算是放了心,其实这趟来他们也不吃亏,来的时候因为知道是干苦力,所以都穿着最破最旧的衣裳,结果就衣裳烧了,平白得了一件新衣,这被隔离的几天虽然心惊胆战的,可顿顿的细粮,还有肉,可是好吃好喝的,更不用说他们被免了三年的徭役,之后三年日子都好过啦。
还有那病倒的几个,也都给治好了,也就是……闹腾得厉害的人,杀人杀了三四个。可那些人,事后大家对一对,发现都是村子里最好吃懒做的地痞无赖。再有那明白人说,真让他们闹腾起来了,大家伙全都得让人家剁了,家里的老婆孩子说不准还要受个牵连,那点不得劲也就烟消云散了。
摸了摸长出一点点头发茬子的脑袋,百姓们拿着工钱,安安生生的下山去了。
“我走了,你们在山上小心些。”
“这还有四千多的御林军呢,不怕什么。”
两个太医捆扎得结实,一人一辆马车,车上还有人看着,这一次回去可就不像是上一回那样能多慢有多慢了,大家都是快马加鞭的,一路上也没有意外,入夜的时候,也就进城了。
开阳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就是没有宵禁的城市,从街上依旧安稳来去的小买卖人看,至少百姓是没有受到任何情况的影响。
卢斯这就彻底安下心来了,要知道开阳的老百姓可是政治嗅觉极其敏锐的一个群体。虽然有时候也是瞎起哄吧?可要是危险来了,他们绝对不敢依旧这么平平常常的过日子。
结果卢斯这心刚放下,就听“挡——!”这是钟响,而且这不是普通的那种,钟声很悠远,听到耳朵里就知道敲钟的地方离自己所在的地方很远,可偏偏听得清楚明白,不抖不颤。
就这一声钟,原本还喧闹的街面,立刻都安静了下来。
卢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国丧啊!
先帝跟大将军是先后去世的,大将军先走,先帝没出两个月就去了。当然就算是大将军没去,如今也是没有皇太后的。太上皇、太皇太后更是没有。那符合国丧的就是帝后两人,再加一个太子。
所有人脸上都跟天塌了一样,直愣愣的看着皇城的方向,一下一下的数着钟声。
等到数到二十七的时候,钟声停了,卢斯就听见边上有不少人长出了一口气。
二十七,皇后,不是皇帝。
倒不是皇后死了就死了,毕竟皇帝是个好皇帝,皇后的名声也不错,皇后娘家也挺好的。可对于百姓来讲,好皇帝总是比好皇后重要的。又有人小声议论:“天家出情种,可别让天子跟着去了……”
“还有太子呢,太子也不错。”
“都闭嘴,说什么呢!”
卢斯……卢斯他有点麻爪,这咋办?我是正常办案啊?还是朝宫里去治丧啊?
卢斯见无常们也都看着他,他们是比卢斯更加不知道怎么做,卢斯一咬牙:“先把人送到大理寺去!”
卢斯都担心大理寺里还有没人在办公,结果到那一看,行,虽然就几个小吏了,但让他们弄个手续,安排着把人关进去,还是能办到的。
“卢大人怎么不进宫去?”也有好心的多了一句嘴。
“这就去。”
“大人快去吧,太子去了,多少能要看上最后一面吧。”其实这个小吏也是不懂规矩了,别说是太子去了,就是皇帝去了,也不可能所有官员都去见一面啊,顶多在宫门外头哭一哭就算了。
卢斯心里咯噔一下:“可钟声是二十七下啊。”
“太子殿下今天白天就不行了,是陛下给太子争取的,说是十八下太少……”
“多谢二位。”卢斯只能把事情交给了孙昊,他急急忙忙的朝宫里赶,倒不是他担心太子,实在是这事情可能还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了结了的。可到了地方,他根本挤不进去,全开阳的官员和勋贵都来了,马车、轿子、马堵得严严实实的。这时候也不顾上什么按照品级高低让路了,都塞在这,谁能走就赶紧走吧。
可大多数人挤进去,也只是在宫门外抹两把泪就让走了。
毕竟是太子,受不得大臣跪送,来了算是一份心意,就走吧。况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要是表现得对故太子太过不舍,那说不清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可等到到了卢斯,守门的太监一听他自报了姓名和官位,立刻道:“卢大人快进来吧。”
众官员:“……”
卢斯:“……”
在众目睽睽之下得了个特权,卢斯觉得后背都让人盯得寒毛直竖,不过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大半夜在皇宫左拐右绕的,也是瘆得慌,这路还不近,走了得有快两刻钟,太监才带着卢斯到了一处宫殿,开了侧门,那太监却是原路返回,只有让卢斯进去。
卢斯忍不住有点阴谋论,直到他见着了瑞王。这位……作为二皇子,在太子去世之后,他毫无疑问的,将会顶替自家兄长的位置吧?
“进来吧。”可是瑞王不见丝毫的欢喜,卢斯看他根本就是蔫头耷脑的。
先见着的是皇帝,如果不是龙袍在身,卢斯都不敢认,不过几天不见,这位皇帝憔悴得都吓人了,颧骨都显得突出了。
皇帝看着卢斯:“你从何处知道的那罂粟之毒,可能治?”
“启禀陛下……”这TM的最不想别人问的问题,结果皇帝问了,咋办?卢斯脑子里转得飞快,用行礼给自己争取时间,“臣是在臣的家乡,见过有人用那罂粟。”
“你的家乡?”
“对,小民的家乡,卢家村。小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如何流传进来的,村中有族老嗜此物,闲暇的时候,就躺在炕上吞云吐雾,说是可修为神仙。有同村的孩子好奇,也去吞吐了几回,便染上了瘾头,那之后他们的反应,臣看着如何也不像是吃了仙药,到是跟吃了鸦片一般了。”
反正不能说是上辈子看见的,那事除了冯铮之外,谁都不能告诉。秘密这东西,知道的超过三个人,就再也别想隐瞒住了。
反正卢家村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当时活下来的也都是年岁不大的男女,还都是村子外围人家的。那些人并不知道祖老平时都干什么,只会怎么妖魔化怎么说。
“这等害人之物,竟然已经在我大昱的境内流传开了吗?!”皇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因为呼吸急促,所以胸口剧烈的欺负着。
瑞王赶紧过去,到了一杯水给皇帝灌了下去。
“去……带着他去看看你大哥。”
“是。”
大哥?太子还活着?
卢斯其实不想去看的,这种大秘密,让他知道真的好吗?
可现在说不想去也不行了,只能跟着瑞王出来,进了另外一间屋子。
这屋子一开门,里头扑面而来的潮热空气,就差点把卢斯给顶出来。瑞王也知道他不好受,站在门口等了一会,等他适应了,两人再迈步进去。等到进去了,才发现这空气不但潮热,还有一股子酸涩的异味。
屋子里点着大蜡烛,照得还算清晰,依稀能看见有个人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卢斯就见瑞王眨了眨眼,然后抬胳膊用袖子擦了一下。
“我哥睡着了,咱们出……”
“啊——!”床上那人突然就扑出来了,“给我香!给我香——!”
卢斯吓了一跳,才发现他是被链子拴在床上的,基本链子裹了棉布,但依旧是把他的两条手腕子都勒出了血来,他也不顾,就一声接着一声的嗷嗷乱叫。
瑞王赶紧带着卢斯出来了,卢斯计算着时间,知道这才是戒毒的开始,他们这年代没有减轻反应的替代药物,就得硬扛着。
“没办法让他好受些吗?”
卢斯摇头:“据我所知,至少得撑过去一个月,但是,身上的瘾好消除,心里的隐不好消除。”
“这东西……害人啊。”瑞王点点头,“其实我哥……”
卢斯等着瑞王继续朝下说,可是瑞王说了个开头就打住了。
“之前假传圣旨的太监,还有跟着他一块的那群人都已经被料理了,虽然有点急切,让你没办法审问了,但那也是无奈之举。”
“臣明白。”卢斯点点头,那圣旨他们可是见过的,确实是真货,不管一个太监怎么把这东西弄出来的,这严重性只要是传出去,那朝廷和皇帝的威信都会大受打击,还会给小人可乘之机。
皇帝不想事情闹大,就此打住,斩草除根,也是可以理解的。
“别说臣……”瑞王嘀咕了一声,可又摇了摇头,“算了,随便你们。你也不用担心假传圣旨的事情再出二回了,这一次都是实在凑巧了的。”
“我明白。”
瑞王嘴角略略上翘,笑了一下,转身找人送卢斯出宫了。虽然他许多话都说的不甚清楚,但卢斯也选择了不问。
即使他差不多明白瑞王要说什么——他是认识那位太子殿下的。
即使时隔多年,太子那脸上也有些面目扭曲,但还是能认出来,他正是当年在食谷县大牢里,跟着他们一起躲藏避难的,胡大人的小儿子胡叔礼。避难之后,就再也见不着胡叔礼这个人了,当时卢斯就猜到了这不是个小人物,可没想到真是个大人物啊。
可惜,大人物现在已经是个死人物了。
卢斯不管皇帝为什么这么干,这个决策时绝对正确的,并非是拍皇帝马屁,毕竟他自己心里想的什么,皇帝也不知道,也并非是因为他跟瑞王更熟悉,而是太子是真的不能再让他继续在储君的位置上呆着了。
戒毒除了身体上的隐之外,还有心理上的,复吸的概率是可怕的,别说什么欧米那么多人吸不都能戒吗?亚欧人种对毒品的依赖性也是不同的。
——感谢鼠哥,感谢他想起来就办一次的全员禁毒教育_(3」∠)_
太子这个样子,真就是彻底的废了。如果他还是太子,进而使皇帝,这个国家也就危险了。一个瘾君子已经不是人,而是鬼了。
出宫之后,卢斯直奔大理寺牢,他要去审那位淳安老道,路上他就想着,这次的审讯可能比他预想的要轻松得多。
“啊——!!啊!给我药!给我药——!”即便监牢里本来就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惨叫与哀鸣,但如今这大理寺牢里头,寻常人都不敢叫了,只剩下那些个明显不正常的嘶喊,两边的监牢里,一个个的犯人都用手捂着耳朵,蜷缩着身子。
这情况果然如卢斯预想的,可他真是丝毫也不觉得高兴。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吃了什么。”带路的狱卒在边上一直偷眼看着卢斯,“这反应也太吓人,小人们只能把其他人都捆起来,把那个主犯关在了死囚牢里。”
卢斯点点头:“麻烦了。”
“不敢!不敢!”这狱卒一个哆嗦,窜出去两步。
看来,这是以为卢斯就是喂药人,把一群出家人祸害成了那样。
卢斯也不跟他浪费口舌,前头能看见自家的无常了,淳安应该就是被关在那了。
跟自家的无常见礼,卢斯推门进去了,同样是几天不见,这老道比皇帝的变化可是大多了,如今他只穿着里衣,可身上也已经是脏兮兮的了,头发胡子都打着结,连嘴巴在哪都看不见了。
死囚牢是用铁链把人整个吊起来,如今他被吊着兀自挣扎不休,铁链子让他挣得哗啦作响。
等看见有人进来了,淳安更是嚎叫个不停;“药!药!药啊——!”
他这个时候是没有任何理智的,卢斯也不着急问,就靠着背后的墙,看着他。等过去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淳安整个人都瘫了下来,他张大了嘴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直楞楞的看着一寸宽半尺长的通风口发呆。
“还想要药吗?”
淳安的眼睛瞬间就转过来了:“要。”他嚎叫了那么久,喉咙里怕是都喊出血来了,如今说话,声音嘶哑难辨。
“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给你药。”
淳安别扭的歪着脑袋,扭着身体:“我不信你,你先给我药!”
“我也不信你,要不然这样你看好不好。明天我把药给你拿来,你吸一口,分辨一下真假,然后我再问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