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斯哥!”“爹爹!父亲!”玲玲到了冯铮的马跟前,抱着马脖子就开始哭。高兴现在面前算是四岁,豆芽菜一样的年纪,抱不了马脖子, 不敢抱马腿,就抱着她姑姑冯玲玲的腿,也跟着哭。
冯铮和卢斯两人赶紧下来, 那马脖子上都是土, 可不能让她这么抱着。小姑娘这回是吓坏了, 虽然知道两人都没事,可还是怕,甚至是越想越后怕,而且除了怕, 还有思念。虽然大家住在一块的时候, 他们俩也是今天早出晚归的,但那跟这意思不一样啊。
高兴虽然叫还叫得出来,却已经有些不认识两个爹了,看着卢斯伸出来的手, 缩了半天,才让他抱住。然后软软的问:“你是爹爹,还是父亲啊?”
当初收养这孩子是怀着可有可无,反正是个女孩,不挨着什么的心思的,如今看这养得十分好的,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眨着眼睛问,卢斯的心也有点软:“我是你父亲。”
“父亲~”高兴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在卢斯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小脸就皱起来了,“父亲,你脸上好多土啊,很不舒服吧?高兴给你擦擦。”
这年代的道路是真风尘仆仆,尤其骑马赶路,赶穿州过县的长路,坐马车都会暴一脸土,更何况是骑马?但小丫头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嫌弃。卢斯摸摸高兴的小脸,有点开心。
玲玲那边也抹了抹眼泪,停了下来。这么一看,玲玲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冯铮看着妹妹,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行了,玲玲真是个大姑娘了。”
哭了一场,把不安和思念都发泄出来,玲玲现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而这大姑娘的潜意思,不就是能嫁人了吗?冯玲玲脸上一红:“哥哥们,我带高兴回车上去了。”
“等会,给你介绍两个侄子。”冯铮笑。
卢斯也点了点高兴的小鼻子尖;“也给你介绍两个哥哥!”
“好啊!好啊!”高兴小巴掌拍起来,这就有人跟她玩了。
“啊?”
“李铁!李三!下来!”
“哎!哎哎!干爹!来了!来了!”铁蛋和小三子匆匆忙忙从后头跑了过来,其实他们偷偷给帘子掀开一条缝,看了半天了。这一路上虽然舟车劳顿,但两个小子吃得饱,睡得足,看起来不但没打蔫,反而都长了些肉,看起来也越发精力旺盛了。
看见冯玲玲,两个小子赶紧打躬作揖:“大姑!妹妹!”“姑姑!妹妹!”
“哎呀!”冯玲玲脸上通红,“我怎么就成了……”
卢斯在边上起哄:“你是长辈了,该给见面礼了。”
冯玲玲眨眨眼,除了窘迫之外还有一股新奇,她真就摆起了长辈的架势,从手上把桌镯子摘了下来,一人给了一只:“那好了,日后给你们娘子的。”
两个小子刚接过的时候,还想着能值多少银子,当然他们不敢当了,就是想想。一听什么娘子,两个秃小子反而成了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挠着自己的头顶心,半天说不出话来。
“高兴……高兴也……见面礼……”高兴学着姑姑的样子,把自己手上的镯子也捋下来了。她戴的当然不是玉镯,而是做工精致的银镯子,镂空雕刻着桂花,还挂着小小的银铃铛,动一动就有清脆的铃声。
她被卢斯抱在怀里,费力的把身子探出去,一手一只银镯子伸向两个人。
小三子嘿嘿傻笑着就要接,却被铁蛋一巴掌拍开。
“不行,不行,不能要,我们是你哥哥!该给你见面礼!”
“哎?”高兴先去看姑姑,又去看抱着她得爹爹,大眼睛里满是迷茫。
“收下吧。”冯铮接过了高兴的小银镯子,分别塞给了两个少年,“收下了,以后就是你们的妹妹,记得要好好保护妹妹。”
小三子高高兴兴的就收了,拍着胸脯保证以后一定照顾妹妹。
铁蛋却有些讷讷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拿了姑姑玉镯子的时候,他只有捡了便宜,赚了的感觉,并没有这种好像堵着什么,却也不是不痛快,就是有点酸有点涩……
小小的银镯子,放在他掌心,把他黑粗的手衬托得越发的难看。
铁蛋抬头看镯子的前主人,正好高兴也在看他,发现两人的视线对上,高兴立刻拍着巴掌开心笑了起来:“哥哥!”
在城外叙旧不过是片刻,一大帮人回了开阳,卢斯和冯铮先跑去刑部交了令,毕竟他们这趟外出,也是公干的。然后转回家来,头一件干的事情——不是干是干的事情——就是找个官媒,去孙昊家,把婚事说定了。
孙昊那边早等着了,聘礼都攒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媒人回来说,小伙子一听,笑得都跟傻子一样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消息两人听了自然是越发的放心,可在除此之外,两人还有些惆怅——红线,可是很久都不来见他们了。
虽然年节之类的,还是会有礼物送到的,可人就是不登门,都是她夫君秦归把东西送到,随便坐下,说两句话,喝半杯茶,就立刻告辞了。
这对夫妻跟卢斯和冯铮之间的关系,已经从亲人,变成了有亲戚关系的下属。
这是他们的选择,卢斯和冯铮也没办法。
“我要是走了,高兴怎么办?”玲玲在欢喜了半天之后,看着也跟着傻乐的高兴,却发了愁,“仆人终究是仆人,况且,两位哥哥……”还经常不在家。
玲玲委屈又有些小埋怨的看着两人,要让她选择,她还是希望能够回到劳兴州惠峻,有个师爷爷当班头,两个哥哥当捕头,有个师娘,姐姐和姐夫就住在对门,亲朋好友住了满条街的时候。
现在,他们家的宅子太大了,仆人太多了,夜里睡觉的时候太冷,四周的邻居也太清高了。
所以玲玲从来没后悔当年选择了孙昊,这种高门大户的生活,好归好,但却不是她喜欢的好。她就是担心,等到她走了,高兴一个人住在这地方,也养得跟邻居家的那些姐姐妹妹一样,都跟个木头人似的。
“没事,等我们出去不在的时候,一定带着你夫君,到时候你就过来跟高兴做伴吧。”卢斯跟玲玲挤眉弄眼着。
“去!”冯铮拍了卢斯一下,“有你这么没正经的吗?!玲玲,别担心,不是还有铁蛋跟小三子了吗?就让三个孩子,一起开蒙吧。”
玲玲先是被卢斯说的脸红,又羞又怒,后来听自家哥哥这么一说,就又只剩下担心了:“可是,高兴终究是个女孩子,让她跟两个男孩子一起,可行吗?毕竟,不是说七岁不同席吗?”
“正好,高兴才四岁,还能同三年呢。”
“……”玲玲觉得,她也好想打斯哥一顿啊。
“这个……话确实是这个道理,高兴现在还小呢。先让她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开蒙,等到她年纪大点,我们再给她找个女先生。你要是有空呢,也可以多过来。”冯铮叹了一声,“不,玲玲,你要是有空,一定要多过来……”
玲玲心里也是一动,知道自家哥哥是想起来红线姐姐的事情了:“嗯,哥哥,斯哥,你们放心吧。”
之后,这一家子颇过了一段合家欢的日子。而给玲玲准备婚礼这段时间,也是无常司的休息时间。皇帝那边也很配合的,没给他们塞什么大案子,偶尔有开阳府需要配合的案件,卢斯和冯铮点自己的下属过去就成了。
“师弟……”
“嗯?”
“没什么。”说好的回来之后要酱酱酿酿呢?怎么真说过了就忘了?有点小失落……
给三个孩子找的正式老师还没找到,只有管家黄福暂时客串一下,教一教三百千与基本的算术。高兴还小,就是跟着玩的。铁蛋和小三子两个男孩子,铁蛋当初真不只是说说,及其用功,有事没事就拿着根小树杈,在地上写写画画。小三子……则是吃什么什么香,学什么什么不会。
玲玲出嫁之前三天,两人一早就把两个男孩子叫起来,开始教他们习武。昱朝没内功,他们最早都要从拉抻筋骨,打熬身体开始。铁蛋同样是怀着极大地热情和努力,跟着两人习武。小三子倒是也没偷懒耍滑,但很明显,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会少一点,但是也不会多一点。
两个十二三的孩子,都不算小了,品性已经算是定下来了,他们的未来,在卢斯和冯铮的脑海里,也已经决定了。
玲玲出嫁前一天,太子和周安来给她添妆了。
“我囊中羞涩,也就只能自己画个花样字,给妹子戴个新鲜。”周安送的是一套金头面,整体以玉兰花为形,艳丽又不失高雅,卢斯和冯铮两个弯男都忍不住多好了好几眼。
太子则是出手一个庄子:“不能不要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当然不能不要,两人谢过,自然是都给玲玲放到了嫁妆里头。吃了顿饭,四个人说了说话,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可等太子眼睛亮晶晶的问起来俩人在直逸州、劳兴州两地如何办案,如何遇险……
两人就知道了,从瑞王到太子,曾经的大男孩是成熟了许多,可人,还是那个人。
可在太子和周安两个人言谈与肢体动作之中,能看出来两人确实是越发亲近,却依旧隔着一层。
看,太子又在不小心碰到周安之后,跟碰到滚烫铁板一样,飞速弹开了。
卢斯和冯铮一个没忍住,同时用“你辛苦了”的眼神,看向了周安。周安挑挑眉,回了他们一个“我自甜如蜜,你们不懂”的眼神。
酒足饭饱,太子和周安告别。其实……周安也不是那么甜如蜜的。
“博远,我先送你回家。”太子依依不舍的道,突然,他被周安捏住了脸颊,还拉扯了饿一下,“呜!做,作甚?!”
周安放手,长叹了一声。曾经以为太子殿下是个胆大的二愣子,结果发现,这家伙就是个纯情小X男。
“殿下,今日天色有些迟了,不如就到我家里休息一夜?”虽然,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他这么明明白白的表示了。但人总归是,该有点念想的。
“天色迟了?”太子看天,虽然他们来吃完了晚饭,但他们来得早,吃饭时虽然少不了闲谈,但也不啰嗦,现在时间还挺早的啊,“没啊。”
“……”周安定定的看着他,再看他,继续看他。
太子稍微有些回过味来了:“我、我……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周安叹气,“殿下一路小心。”
周安不知道,太子仓皇而逃后,其实绕了个圈,远远的看着他进了自己的家门,才又绕了个圈,没回家,跑到卢斯和冯铮家里来了。
“啊?”于是两位无常都是莫名的,明天就是玲玲的婚事,他们要忙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太子这是什么事?
跟太子见了面,太子红着脸,跟卢斯道:“那个……卢将军,我有点事,想跟你私下聊聊。”
那就私下聊呗,冯铮虽然好奇,但还是告退去指挥着下人做最后的安排了。
跟卢斯到了小花厅坐下,太子的脸依然还是烧得红红的:“那个……我……我就是……就是刚才,博远跟我说,天晚了,让我去他家。”
看太子吭哧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卢斯知道了,这是小男生有感情问题了:“那殿下为什么没去?”
“你一听就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是很明显邀请吗?”卢斯觉得,迟钝成这个样子竟然追到了周安,不要太神奇。
“唉……我、我其实后来反应过来,我想答应的,但是,我不敢……”太子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他之前追周安的时候,各种表示,各种想要占便宜,可是追到了,他反而变成胆小如鼠的那个了。
“您怕疼?”
“啊?”
“周安为人沉稳谨慎……”虽然卢斯觉得周安是个零,但不表示在遇到心爱的人之后,零不能奋起啊,“应该会很温柔的。”
“不是!我无所谓那个!”太子从耳朵尖一直红岛脖子根,“也、也有点那意思吧?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不管是什么,总觉得现在就跟他……是唐突了他。”
“哦……”卢斯的声音很明显意味深长,这位是由爱而敬,把周安捧上神坛了,但是,饮食男女,人之大谷欠,你再怎么爱人家,一根手指都不碰,这就过分了啊。
“卢将军……”→_→那是什么语气和表情啊。
“殿下,我跟铮哥也是做了快十年的契兄弟了,我俩的感情,您看如何?”
“自然是好。”太子脸上露出了羡慕,真的是好,这两个人是同袍,是密友,是爱侣,又是亲人。大不敬的想法,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先帝,他爷爷武帝,跟他的大将军,感情怕是也就如此了吧?
“但要是我俩刚开始相处的时候,我一年半载的都不碰铮哥,或者反过来铮哥一年半载的不让我碰他,那我们俩可绝对没有现在。”
“啊?”
“我们俩能一路走到现在依然如故,不外乎两点秘诀:床下坦诚,床上和谐。当然,床下做事,每个人与每个人也是不同的,但是床上和谐这一点,真是必不可少的。殿下难道就没听说过,床头打架床位和吗?”
太子感觉整个人都要热得冒烟了:“我、我也想啊、可是、可是我不敢……”
卢斯看太子半天,倒也不取笑他,太子就是年纪太小了,男孩子经历人生中的转变期,要么求知欲旺盛用一切手段想要去尝试,要么就是又好气又害怕把自己缩到壳里去。当然,不管哪种,一旦真的品尝到其中乐趣,除非有病,否则都会乐此不彼。
他尽量温和的说:“今天别回宫了,去找周兄,把殿下此刻跟我说的,跟他说,然后,一切都交给他。你信任他,他也会好好的对待你。”
“……”太子看着卢斯,他今天来,其实是发现每次自己装傻或者拒绝的时候,周安的脸色都会暗淡几分,今天尤其如此,他也慌了,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可是找父皇……他觉得他父皇跟母后都闹成那个样子,真不像能应付感情问题的人。身边的人算来算去,就只剩下卢斯和冯铮了。
现在冯铮给他的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你信任他吗?新就去,不信任就继续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多谢卢将军。”我当然……信任他。
太子一脸阳光灿烂的走了,卢斯跟冯铮悄悄说了这些事,坏笑着问:“你说,明天周安还能来吗?”他还能来就是把太子吃了,他不能来,那就是太子吃了自助!
“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冯铮挑眉:说什么床下坦白,床上和谐,说好的和谐呢?
卢斯笑笑,好像没看出来冯铮这两天的不痛快:“明天可得早起,咱俩都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