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想要摸一摸无隙哥哥。”路小蝉回答得就像真的不记得业火焚身的痛楚了。
“你……”
昆吾恨不得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痛揍一顿。
“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所以不妨让我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吧。不然一念成执,就算不被烧死,也会有被邪灵钻了空子。”
“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昆吾又问。
“嗯。”路小蝉点了点头。
昆吾叹了口气,将之前路小蝉被焚体之时服下的丹药又拿了出来。
“吃了它。不然……我怕我再不及救你了。”
“多谢师兄。”
路小蝉之前吃药总是不甘情愿的样子,这一回倒是干脆得很,仿佛那不是药,而是糖丸。
他走到一直沉默不语的舒无隙面前,看着他。
他真的很美,他的灵气勾勒出的每一道线条都让路小蝉觉得恰到好处,是飞湍坠九天,是转瞬即逝的烟花,是月光落在海面变成宝石的碎屑,是一切他能想象到的美好事物。
路小蝉伸出手指,正要点在舒无隙的鼻尖上,舒无隙却向后退了半步。
手指落空了,这是路小蝉第一次见到舒无隙后退。
他是一个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人,可这一刻他却害怕了。
路小蝉却笑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舒无隙这样在意他了。
“无隙哥哥你看,长湮的肋骨没了哦!”路小蝉指着灵藤高声道。
“什么?”舒无隙侧过脸。
一瞬间而已,路小蝉撞进了他的怀里,胳膊圈在了他的腰上。
舒无隙全身的骨骼一颤,呼吸停滞,路小蝉的耳朵就贴在他的胸膛上,他心跳悬停,在路小蝉的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的那一刻,终于再度跳动了起来。
“我好好的呢!一点也不烫啊!”
站在路小蝉身后的昆吾呼出一口气来,就差没指着路小蝉破口大骂,但是当他看见舒无隙缓慢转过脸来的样子,他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舒无隙低下头,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是一道蜿蜒而下的泪痕。
昆吾叹了一口气,心道:他让你有了七情六欲,你若得了他……心愿得成也就不用堕身入魔了。
“罢了,罢了……随你们吧。”
昆吾一边晃了晃手,转身离去了。
路小蝉听见了血液流动的声音,像奔腾的河流,像飞马奔向天际,就像千万年的沉眠骤然醒来,惊觉一切并非黄粱大梦,舒无隙一把抱住了路小蝉。
他的怀抱越收越紧,路小蝉能听见他压抑至极的呼吸,他要将他揉碎了融入骨血之中一般,他每一次呼吸都是沉重的,仿佛一呼一吸都在疯狂中穿梭。
他的手指嵌入路小蝉的发丝之间,他的指尖万般留恋地感受着小蝉的发丝,柔软的还带着淡淡的药香。他低下头来靠在小蝉的头顶,像是要用自己的身体把路小蝉完全包裹起来,密不透风,谁也看不见,谁也触不到。
“无隙哥哥……你去哪儿了呀!你身上好冷啊!”路小蝉的手掌贴在舒无隙的后背上,他才刚刚达到入势的境界,学着昆吾教他的法门,将真气渡入舒无隙的后背,想要将他捂热。
“我是不是冻着你了?”
下一刻舒无隙的真气游走全身,暖了起来。
“没有。我怕你冻着。”路小蝉回答。
路小蝉的心也跳得很快,他发现自己很贪心。
看不见舒无隙的时候,想看他。看见他了,想碰他。碰到了他,自己就想永远被他抱着。
“如果是我……大概修个千年万年也成不了神吧……”路小蝉闭着眼睛,贪婪地吻着舒无隙的味道,感受着他勒紧自己的怀抱。
“什么……”舒无隙问。
但是路小蝉却没有回答他,答案他自己知道就好。
无隙哥哥,我想我对你……也是有执念的吧?
舒无隙还是抱着他,一点都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魔都的人来找麻烦了?我还以为自己会挂掉呢!”路小蝉就是安静不下来,舒无隙回来了,他就有无数的话想要对他说。
“我知道。”
“你留给我的三道剑气保护了我。”路小蝉轻轻动了动脑袋,鼻尖在舒无隙的怀里蹭了蹭。
“嗯。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了。”
舒无隙轻轻应了一声,怀抱忽然又收紧了,他的气息掠过路小蝉头顶,撩拨了他的一缕发丝。
“无隙哥哥,我呢……一个人在街上流浪,想象过灯火阑珊的景致。也曾经一个人在阵子外的絮语林里迷路了,荒野枯寂,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回去的路。”路小蝉在舒无隙的怀里轻声道。
他的呼吸随着他的声音,仿佛也被舒无隙圈进了怀里。
“以后你不会一个人流浪,也不会迷路了。”
“无论白昼还是长夜,若有你身影,我便满心欢喜。若无你身影,我就自己像一个出来,放进去。”路小蝉仰起头来,眯着眼睛笑。
路小蝉听到了牙关紧紧咬住的声音,这一次他真的要被舒无隙给勒碎骨头了,不得不用最后的力气拍着舒无隙的后背闷哼。
“我……我快没气儿了……无隙哥哥轻点儿……”
舒无隙这才微微松了怀抱。
这时候,一声咳嗽传来,昆吾就站在不远处,无奈地摊了摊手:“你们怎么还难舍难分啊?已经抱上一个多时辰了!能不能说一说正事儿啊!”
路小蝉一向脸皮厚,直接回了一句:“师兄你那是妒忌,没人像无隙哥哥这样对你好!”
昆吾赶紧后退:“别!别!别!他的好只有你受得起!他要对我好,我非短命不可!”
路小蝉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候,执梧山庄的弟子也来到了昆吾的面前,向他行礼。
“医宗在上,执梧山庄来迟,望医宗恕罪。”江无潮还是一板一眼的模样。
“免礼!免礼!你等何罪之有!今日若不是你们拖住了魔君戮厉,我们太凌阁也等不来援军了!”
“原本南离剑宗渺尘元君也派了座下的掌剑夜临霜前来。但路过水镜渊时,我等受到了魔君妄刹的突袭!夜掌剑为了保护我们突袭,留在了水镜渊……”
魔君妄刹,以执念为食,而围攻太凌阁的魔君戮厉,以杀意为食。这两大魔君,是邪神混沌的左膀右臂。
昆吾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我就说怎么玄门各派见我太凌阁被魔君围攻,为什么不来驰援……估计在半路上都被魔众给拦下了!”
“以夜掌剑的修为,当能与魔君妄刹抗衡,但是晚辈还是必须去查探一二。”
说完,江无潮转过身来,朝着舒无隙的方向低头行礼。他带来的师弟们不清楚舒无隙的身份,但是看江无潮的谦恭态度,也纷纷低头行礼。
舒无隙既不点头,也不抬手让他们起身,全然视若无物。
路小蝉的脑袋从他的怀里探出来,喊了声:“多谢江掌剑!”
江无潮笑了笑,就带着门下众弟子离开。
飞离了太凌阁的范围,他身后的师弟忍不住问:“师兄,你方才到底是向何人行礼?他到底是何身份?一道剑阵,就逼退了魔君戮厉!”
其他弟子也好奇得很:“看样子,他的修为还在南离境天的掌剑夜临霜之上!”
江无潮回头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问:“你们可知道,借大气万象之势,是什么意思?”
“大气万象?”
“就是世间万物之势,他皆可借用。还能有谁的修为在他之上?”
太凌阁中,还能起身的医修们开始清理满地狼藉。
昆吾拍了拍舒无隙的后背:“走吧,这几日你不在发生了好多事,先听我师兄说说。”
舒无隙却没有松开路小蝉,只是低头说了一句:“你从未有对我说过这么多好听的话。”
路小蝉笑出声来:“我和你可不一样。无隙哥哥你的话少,就是‘嗯’一声,我都觉得好听。”
昆吾捂住自己的耳朵:“过满则亏!差不多就行了!把正事儿解决了,随便你们抱到天荒地老成不成?”
路小蝉赶紧应和:“对啊,对啊!魔都的人说要取我的丹元呢!无隙哥哥你赶紧和我师兄商量一下,这该怎么办才好?”
舒无隙这才松开了路小蝉,但是却转而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满足的又何止是舒无隙呢?就算只是拉着手,路小蝉也是忍不住用自己的手指轻轻蹭着舒无隙的指缝,他要感受他的肌肤,他的骨骼。
感觉到路小蝉的手指在动,舒无隙以为他要挣脱自己,于是扣得更紧了,简直要把路小蝉的手指都挤碎了。
“疼!疼!疼!”路小蝉的鼻子眼睛皱到了一起,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舒无隙的手背,“我就想这么摸摸你!你不要捏碎我的手指好不好?”
舒无隙停下了脚步又是一把将路小蝉给抱住了。
路小蝉眉眼都在笑,能够被舒无隙这么抱着,天荒地老他也不厌烦。
昆吾忍无可忍:“你们被锁仙绫拴在一起,拉不拉手,抱不抱着,都是在一起的!差不多就行了!”
舒无隙对昆吾的不满视而不见,牵着路小蝉的手走向静室。
路小蝉低着头,看着舒无隙的手。
原来被无隙哥哥握着是这样的感觉啊。
他手指的力度,他指节弯起扣住自己手指的感觉都变得细腻起来。
路小蝉在来太凌阁的路上,曾经想象过无数次被他拉着手是怎样的,现在被他牵着,路小蝉第一次觉得这便是真正的“死而无憾”了吧。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就要赖在舒无隙的身边,好吃好喝,被他照顾着。
来到桌案边,昆吾盘腿坐下,路小蝉和舒无隙并肩坐在他的对面。
哪怕在桌案之下,舒无隙还是扣着路小蝉的手。
昆吾额头上青筋突突,心想舒无隙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底了吧?
再转念一想,一千三百多年才换来此时的相互触碰,贪恋了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可惜了舒无隙这一世恐怕都斩不断情丝,无法成神了。
“你走了之后,先是魔君戮厉派了座下邪灵潜入了我们太凌阁,想要窃取小蝉的丹元。还好你留下了三道剑意保住了小蝉的性命。”
昆吾细细观察着舒无隙的表情,见他的眉心难得微微蹙起,心想个老子的,你总算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