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从这里赶走,如今又允许我回到这里。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他是此处的主宰,他是此处的王。可我已经不是他卑微的奴仆,我也不想再对他言听计从。
“这里太高太偏了,我不喜欢。我住我自己那里就很好,还能和我妹妹增进感情。”
以上都是我瞎扯骗他的。我和顾霓长久不住在一块儿,生活习惯早就不同,别说增进感情,不彼此仇视已经很好。因为口味差异巨大,我们甚至连吃饭都吃不到一起。
席宗鹤一瞬间脸色沉下来,变得有些恐怖。他张了张口,最后只说了三个字。
“随便你。”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开了厨房。
第53章
《大牌农家乐》的最后一餐饭,客人是白浪村中的老人家。除了财叔,其余四人,包括席宗鹤都进厨房忙活,做了一大桌子菜宴请他们。
老人家们平均年龄超过六十五岁,不似娱乐圈的人保养良好,皮肤是常年在阳光下劳作的黝黑,脸上满是皱纹。财叔虽说也要六十几,可与他们坐在一起,瞬间就跟差着辈分一样。
阳光正好,清风拂面。听年纪大的人说他们过去的故事,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虽说也有悲伤和不幸,他们却总能乐观面对。比起那些年纪轻轻就整日厌世的少年人,他们坚韧不拔得宛如沙漠中的仙人掌,分明环境更为恶劣,仍要竭尽全力开出可爱的花。
生活不好,和好好生活,在他们身上并非不能兼容的单选题,而更像是一道因果题。
在座有位老人更是说出了一句令我拍案叫绝的生活哲理:“因为生活不好,所以才更要好好生活。”
他乡音很重,说话的时候,手里还点着支烟。
后来我才知道,对方的大儿子在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几年前老伴也走了。随着年纪增长,这些似乎都成了不可避免要发生的事。总有一天,你要与你爱的人分别,或先或后的离开这个世界。
我自认不是个脆弱的人,可只要一想到顾霓要先我而去,我就感到心里一阵刺痛,更不要说席宗鹤了。
没有他,我可能再也快乐不起来。
晚上老人家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们五人时,财叔按照脚本问我们:“你们有想过老了之后是什么样的吗?”
安欣岚第一个说,她的构想很美好,带着少女般的梦幻色彩。
“我会和心爱的人回到乡下养老,每天喂喂羊,挤挤奶,偶尔做做时尚顾问!”她托着腮道,“啊,对了!还要养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超可爱的!”
财叔一个个来,转向杜宇:“小宇,你呢?”
杜宇挠挠头:“我应该还是在拍戏吧。我很喜欢拍戏,只要还有口气在,我就要把演员这份事业进行下去,用更多的作品回报我的粉丝。”
非常官方的回答,不过也说不定是他的真心话,毕竟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演”。
轮到席宗鹤时,他想了一会儿才说:“可能会转幕后吧,我想留多一点时间和家人在一起。”
他应该是那种不愿意错过一点小孩子成长过程的家长吧,估计等《雄狮》拍完,他明年就不会再接新戏了。
财叔最后转向我:“小棠呢?我看你听那些老人家说话时特别认真,是不是深有感触啊?”
我支手撑在矮桌上,托着下巴看向席宗鹤道:“我大概会和小鹤一样吧,多做慈善,多关心家人。”
他眼眸微动,与我视线相对,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财叔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又很认真地对我们在场每一个人说道:“我已经是这个年纪了,应该就不用再畅想老了以后的生活了。我想跟你们说,有很多事要趁着年轻去做,该做的,想做的,不要等了老了再后悔,没有用了。尽量不要给自己仅有一次的人生留下遗憾,这就是我过来人的告诫。”
老了之后,就是要回想往昔,不留遗憾。
我最终还是从席宗鹤手里拿到了剧本。
他被我拒绝,可能心气难平,也没心思跟我兜圈子了,等我做好饭已经取来剧本塞进我怀里。他慢条斯理拿起筷子吃饭,也不再理我,潜台词大概就是——你可以滚了。
我坐一边安静看了会儿剧本,大致了解了下整个故事大纲。
“雄狮”既是片名,也是由席宗鹤带领的一支特种小队的代号。主要工作便是来往于各国执行秘密任务,解救人质,化解危机。
席宗鹤饰演的队长稳重成熟,有临危不乱之能,是队伍的核心,代号白鹤……我从剧本中抬头看了眼席宗鹤,在他发现前又很快收回目光。
尚颜饰演队伍中唯一的女性,颜值与武力并重,代号蔷薇。我饰演队伍中精通枪械的叛逆小子,日常就是不服管,各种惹事,代号杜宾。还有位擅长各种黑科技的技术性人才,代号图灵,由一位近两年新起的谐星出演。
故事的开始,四人小队接到上级任务,要解救一位被绑架的生物学家——姚博士。这位姚博士正在研究的一种名为“黄恶魔”的生化武器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而这种病毒武器一旦作用于人体,将会给全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
故事并不复杂,这类动作片的看点也不在纠结的剧情,首要让观众感受到的还是它的惊险和刺激感。我翻了下,打戏的确挺多的,还有许多追车戏,几乎每一幕戏,我都能听到制作经费在燃烧的声音。
看来席宗鹤这次是打定主意要拍一部过去从未涉猎过的诚意之作了。
“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看剧本看得入神,猛一听到这句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将剧本合上,我问他:“吃完了?”
他一愣,微微蹙眉道:“吃完了。”
“吃完了就和我讨论下剧本吧。”我说,“多做做功课才能避免拍摄的时候遇到问题不知所措。”
“你要留下来和我讨论剧本?”他挑着眉,有些惊讶,但还是答应下来。
他吃完饭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随后与我一同坐到沙发上,互相拿着各自的剧本对戏,分析角色的心理活动。
“叛逆,率性,还有一点不服管教,但绝对忠于队长。只要是队长的命令,再不高兴也会努力达成。”我书写着人物小传,抬头跟坐在不远处的席宗鹤确认,“是这样吗?”
他有些慵懒地撑着头,显得心不在焉,回答的也有气无力:“是。”
我用笔尖轻点着剧本,问道:“他爱慕他,尊敬他,把他当做自己的信仰。可队长又是怎么想的呢?”
“队长眼里只有任务,之后才是队员。”
“真冷酷,但杜宾一定会觉得这样的队长很帅。”
我在旁边标注上“迷弟”属性。
又这样分析了十几分钟,席宗鹤突然不耐地将剧本丢到一边。
“对戏吧。”他朝我伸出手,“过来。”
我没有多做犹豫,将手递了过去,他牵引着我,让我跨坐在他的腿上。
“剧本里有这一幕吗?”我好笑地歪头问他。
“没有,但你体验派已经领悟得够多了,试试方法派吧,将自己当做杜宾,将我当做白鹤。深入角色,融为一体。”他面不改色,手掌探进衣服里,游走在我的身体上。
要不是他这样一本正经,我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了。
“你该不是在以权谋私吧?”他弄得我很痒,我挺了挺腰,难耐地闷哼了声。
他掀起眼皮睨了我一眼,没再回答我:“要叫我‘队长’。”说着他故意狠抓了一把我腰侧的肉。
“唔……”我记起以前他也是这样,动不动对戏对到床上,不像是帮我,更像是为了满足自己恶趣味的角色扮演游戏。
我虽然短时间没有搬回去的打算,但那一晚仍旧留宿在了衡岳山庄。席宗鹤在床上行使着属于白鹤的权利,要我叫他“队长”,还问我知不知道错了,下次还敢不敢。
我咬着唇不说话,他就要更大力地惩治我,直到我从里到外都变得酥软一片,湿哒哒的蜷成一团。他的确就是在以权谋私,甚至公报私仇。他要让我从身到心都臣服与他,成为他的杜宾。
屈于他的淫威下,我只好一遍遍叫出、喊出、嘶吼出“队长”两个字,到最后我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经此一役,到开机时,我再念这两个字都会觉得一阵脸热。而李新平却十分赞赏我这种状态,说我演出了杜宾对白鹤的崇拜与敬仰。他真是谬赞了,我不好跟他说,我只是想到了床上那点事罢了。
现在拍戏不像从前,不再要求样样都要实景。许多戏都可以在摄影棚里搭建简单的绿布场景,再在后期渲染而成。
李新奇作为动作鬼才,自有一番他的拍摄理念。他喜欢内景用绿布,外景更多的用真实的自然风景和城市景观。当然如果实在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他也愿意降低要求用绿布代替。
在S城拍摄了大半个月的内景后,《雄狮》剧组按照计划准备前往东非继续拍摄外景。在此期间,容珅又约我吃了两顿饭,知道我要去非洲拍戏,还叮嘱我注意安全。
说到在拍的戏女主是尚颜,他还不忘踩一捧一:“尚颜是个不错的女孩,我与她父亲是老相识了,家教和人品都没问题,你可以和她试着做做朋友。至于席宗鹤……公事上没有办法,私底下还是少接触。”
他都没认回我,就开始管起我和谁交往了。
“做不到。”我停下刀叉,郑重说道,“我不想到老了还有遗憾。我喜欢席宗鹤,我爱他。我下半辈子都会同他一起过。”
容珅没想到我这样直白,整个怔愣在那里:“可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离婚还能复婚,分手为何不能复合?”
他一下被我问住,表情变得精彩万分。
拍外景前我了解了下,要去的非洲国家无论是气候条件还是治安环境,都不算太好,怕出什么意外,我没让雯雯跟着,而是由桑青陪同。
席宗鹤登机前就一直开着笔记本不停在打字,作为制片人,估计有许多资方的邮件要回。
登上飞机后,他的座位就我边上,从头到尾都没抬头看我一眼,显得异常专注。起飞前我用了下洗手间,等我回到头等舱,眼角余光看到他似乎正在游览一组照片,只是等我坐下了,他仿佛防备着我一样,条件反射般猛地将电脑合上了。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我古怪地看着他。
他眼里涌动着些什么,情绪多到我无法一一解读,表情却像是凝固了,只能木然地望着我。
他这幅样子,简直就像是刚才差点不小心被我知道了他的终极秘密,这才吓得魂不附体,连脸都白了。
“顾棠,你……”他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宛如一个重感冒的人。
我以为他是生病了,想要去摸他的手试试温度,没想到刚一碰到就被他反应剧烈地挥开了。他的面孔有一瞬间的扭曲,仿佛是真的对我的碰触厌恶到了极点。
有那么一两秒,我差点以为他要杀我灭口。但很快他就恢复平静,并且表现得比我还错愕的模样,对着我愣了半晌。
“我……”
这时,空姐正好过来检查行李架与安全带,经过我们时,还对着我们友好地问好。
被她一打岔,我们的注意力都有所分散。
席宗鹤与对方颔首示意后,在我耳边轻声道:“我没事。”
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之后他看起来没有异常的地方,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又一直在补眠,也没有与我有太多互动,我就暂时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只以为他又在莫名其妙自己和自己打架,一边厌恶我一边又要亲近我,话不由心闹脾气。
可之后的几天,他表现得却不像是“没事”那样简单。
做任何事都不该掉以轻心,感情尤为如此。
第54章
到达非洲后,又坐了七八个小时的吉普,我们一行才算真正抵达要取景的国家保护区内部。景区正值旱季,除了我们居住的酒店仍旧绿草如茵,树木苍郁,其余地方都是黄土朝天。
酒店建在保护区里,周围有壕沟隔离,还配备持枪保镖守卫在来往桥梁上,以防猛兽误入。
我们拍摄期间,这个东非小国正在总统大选,所有商店关闭,支持不同党派的民众纷纷上街游行。几伙人碰到一起,就要冲上去打得头破血流。
我们从机场到保护区那一路上,遇到不少穿着各自党派衣服的人纠集在道路两侧。吉普缓缓从他们中间穿过,我能感觉到身旁桑青的紧张。他挺直了脊背,警觉地注意着四周,不住咽着口水。等安全通过了,他才会舒一口气,重新倒回座椅里。
放到平时我一定会笑话他,但这次我笑不出,因为我也紧张,没有人面对燃烧的轮胎和激动的人群能够不紧张。
我们一共有十辆车,每辆车上都配了一名当地雇佣的保镖,以保证我们此行的安全。车上可以坐八个人,不过我们这辆车只坐了六人,除了我和桑青,还有方晓敏和席宗鹤,一个司机,加一名黑人保镖。保镖叫哈伦,起码有两米高,长得又壮又黑,用桑青的话说,他轻轻一弹指就能把人脑壳打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