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当然可以再打断我一条腿, 毕竟您又不是没做过,我倒想问问齐少盛禹行到底哪里得罪了齐少, 已经躲到老家来了,您还不肯放过我。”那是压抑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对着敌人发出仇恨的声音,“我只是个底层混饭吃的,跟您这样的人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我想不通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你这么恨我。亲自出手打断我的腿, 也不怕脏了手么?”
“你不需要知道, 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齐沐清傲慢中带着些许烦躁,甚至隐隐透露出嫉妒的意味,盛禹行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乔柯却突然有了个不怎么美好的猜想。
他觉得,盛禹行的腿,很可能跟他有关。
乔柯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那边有一个挡板,刚才他的位置看不到两人,这会儿走过去不仅他能看到相对而立斗牛一样的双方,对方也看见了他。
齐沐清脸色一变,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盛禹行脸上的表情也不算很好,勉强冲乔柯一笑,“让小哥看笑话了。”
“他为什么打断你的腿。”乔柯问得很直接,因为他已经出于暴怒的边缘,如果盛禹行真的是因为他而被齐沐清打断腿,齐沐清这人……
盛禹行有些难堪,但他还是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四年前我在s市一家酒吧当保安,这人突然带了一伙人把我劫走。”
“四年前什么时候?”
“9月份,9月8号的早上。”那件事可以说是盛禹行一生的噩梦,那一天即使到老他也不会忘记。
乔柯瞳孔一缩,喃喃道:“9月8号?那就是见面之后没多久,他在监视我?”
乔柯记不清具体时间,但9月份他还是记得的,他那段时间心情比较压抑,一个学心理的朋友建议他增加一些社交活动,或者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也就是那那时候他在网上认识了盛禹行。
盛禹行是个M,在他的影响下,乔柯了解了一些SM的知识并产生了兴趣。
他们进行过几次网调,因为都是新手,都只是浅尝即止。之后盛禹行提出见面,乔柯觉得新奇,没多少犹豫就答应了。
只不过到底在意自己曾经的演员身份,乔柯那天是戴着面具去的,盛禹行连他的面都没见到。他们也没上床,只是玩了一回角色扮演。
除去那一次见面,乔柯对盛禹行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对□□也仅止于想象,真正体验了一回后反倒觉得自己对这个并不爱好,所以那之后盛禹行不再联系他,乔柯只以为对方跟他一样的想法,哪知道后面居然还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盛禹行没听到他说什么,本来以为压抑在心底不想告诉任何人的事,一旦开了个头,盛禹行却觉得或许倾述是更好的解压方式,这几年他过得实在是太郁闷了。
“他把我关起来,要走我所有联系方式,我不知道他是想做什么,我只想离开,他是个疯子。”
“过了几天他突然很愤怒地冲进来,提着一根铁棍就开始揍我,边揍边骂,骂我贱骂我不要脸……”盛禹行苦笑一声,其实他有猜过,齐沐清是不是专对同志下手的恐同分子,在同志社交软件上物色目标,毕竟除了这种原因,盛禹行实在想不到对方有什么理由打他。
“他让人把我丢在医院,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离开s市。我对外的联系方式全都被他删掉了,打工的酒吧辞退了我,租的房子突然就租给了别人,我知道他势力大,没办法只好回了老家。接着就是你看到的那些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乔柯最后几个字说得很小声,他不想再刺激到这个无辜的男人。
盛禹行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我只希望他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乔柯叹息一声,“他不会了。”
“我保证。”
乔柯告别盛禹行慢慢往片场走,这几天厉容还有些别扭,一直以为年纪小的恋人其实比自己还要大几岁,导致厉容都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加上公司的事情比较忙,就留在旅店里做事,没有跟来片场。
不过,厉容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乔柯跟齐沐清的关系,昨天还说有点东西给他看,是关于齐沐清的,乔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以厉容的性子,他敢打赌那些都是齐沐清背着他做的突破他底线的事情,就比如盛禹行。
感受到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脸上,乔柯目不斜视地走过,半分眼神也没分出去,他当然知道那是谁。
那样灼热并且疯癫的眼神,除了齐沐清还会有谁?
那天晚上下工回到旅店,厉容果然递了份厚厚的资料给他,乔柯拿在手里一页页翻看,厉容坐在他身边剥栗子吃。
看着上面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乔柯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把那叠纸狠狠摔在地上。
“他发什么神经?!”
厉容往他嘴里塞了颗剥好的栗子,淡淡道:“消消气,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栗子摘下来自然风干一段时间,比刚摘下来的新鲜栗子要甜得多,只是这样栗子很容易坏,外表看不出来,内里却天壤之别。
“除了盛禹行还有其他人……这人是疯子吗?难道不是他提的分手?”在今天之前乔柯只把齐沐清当做普普通通的前男友,他不觉得齐沐清对不起自己,想要报复之类的。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只不过齐沐清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从原则上来说,乔柯并不觉得齐沐清有哪里做错了。可现在呢?他以为的和平分手,齐沐清是怎么对待他的?
找人监视他还不算,跟他有过亲密接触的人都倒了大霉,被辞退被排挤都是小事,像盛禹行一样被打的也不止他一个,有个人甚至只是在酒吧坐在他腿上,事后就被齐沐清打断了手。
这人究竟把他当做什么了?他齐沐清个人的所有物?!
乔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一辆打着“突突”的坦克,他气坏了,弯腰去捡散在地上那叠纸,厉容拉着他的手让他在沙发上坐下,安抚道:“你已经摆脱他了,也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可是这些人……甚至连唐朝的几个角色都是他搅和的,要知道当初唐朝极力撮合我们……还有机场泼硫酸害你受伤。”厉容的那份资料详尽到齐沐清上中学说了同学坏话的内容都有,厉大总裁这些日子闷声不吭,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做,齐沐清这样的家伙只有一次性打入深渊才解气。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机场那事会是他指使的,当初问出这个答案,别说徐硕了,连我都不信,”厉容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在知道你就是乔柯以后我更加不信,我以为爱一个人是不会想要伤害他的,更何况你跟他在一起十年。”
最后一句话厉容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嘴角一撇,刚才还满脸开心,瞬间就闷闷不乐了。
乔柯捏着指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
但他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来,齐沐清这人的思维已经混乱到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我只知道——”
乔柯眼睛盯着那份资料上的名字,冷冷道,“齐沐清应该付出代价。”
厉容虽然没作声,但他脸上扬起了笑容,又剥了一个栗子丢进乔柯嘴里,看着他把栗子咬得“吱嘎”作响,仿佛啃着某人的血肉。
“你想怎么做?”
“齐沐清做这些事都是依仗齐家,不论如何教出这样的儿子,齐家的父母也必须付有一定的责任。”
“说的没错。”厉容点点头非常认同的样子。
“所以我们首要目的是搞垮齐家。”
“我们?”厉容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起来,“我还不知道我家贝贝商业上也有天赋,计将安出?”
乔柯斜了他一眼,“我没有,也用不着在商业上有天赋,我只需要——关门,放厉总。”
厉容:“……”
“还真是毫不客气啊,乔贝贝。”厉容捏了捏乔柯的脸,然后想起什么哈哈大笑起来,乔柯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扑到他身上,捏他的下巴,凶巴巴地说,“笑什么笑,再笑咬你!”
厉容好不容易止住笑,被他故作凶狠的样子又给逗乐了,用力揉他的头发,感叹道,“还是喜欢贝贝对我撒娇的样子,只要想到你其实比我还大四岁,我就……”
乔柯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作怪的手已经抚上了结实的胸肌,“不管是大四岁还是小十岁,有区别么?能把你艹哭就行。”
在西北的最后一场戏拍完他们就可以回到s市接着拍第二幕了,在此之前苏亚和傅文秀清空了片场,除了最后一班道具组和灯光师,其他人已经出发,之所以把这幕戏留到最后,是因为这是一场激情戏。
接下这个剧本之前乔柯就知道这部电影会有床戏,只是原本平常心对待,如今再看齐沐清,乔柯抑制不住地生气一股淡淡的厌恶。
还能站在这里完全出于乔柯对演戏的敬业和执著,这是他的工作。
比起齐沐清,厉容是个很聪明的伴侣,他以完全信任的态度放任乔柯,甚至不要求去片场,而是意味深长地在乔柯肩膀上拍了两下,对他说。
“没感觉的话,我不介意你想想我。”
乔柯按住他的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仿佛奔赴战场的严肃表情,“等我回来,干你。”
厉容就笑,笑得跟个狐媚子似的。
镜头前的乔柯很漂亮,他现在已经很高了,身材修长,虽然略显消瘦,但该有的肌肉一点不少,背部线条更是性感得无以复加。傅文辛处于上位,他把何苏华压在床上,臊得脸都红了,下面那个嘴炮王还有心调戏他。
这场戏又傅文秀指导,她的风格比苏亚要激进得多,又文艺得多,如果说苏亚是六十年代那种老人讲故事的质朴,傅文秀就是彪悍的好莱坞三级片女导演,力度美感以及压抑的暴躁。
说实话激情戏不好拍,虽然清空了片场,但还是有灯光师、摄影师等等围了一圈,甚至拍某些动作,乔柯面对的不是身下的齐沐清,而是摄像头和摄影大哥那张笑起来满是菊花的老脸。
虽然内心吐槽,但真正开拍时,乔柯完全摒弃了杂念,将自己当成了傅文辛。
此时的傅文辛和何苏华心意相通,他们彼此爱着对方,喜悦、痴念以及将要相伴一生的美好愿望出现在乔柯的眼中,齐沐清本就因为这场戏激动不已,此时更是全身巨震,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他记得同样的一张脸,只是比现在这人要消瘦,那人很瘦,可能因为瘦,他的身体看起来骨感十足,最漂亮的地方是手和脚。他记得那双大手骨节分明。他握住他的腿,脸上是玩世不恭地笑。
他记得自己说,“上了我就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明明满脸倨傲,声音却微微颤抖。
那人撇了撇嘴,很无所谓地说,“你高兴就好。”
记忆仿佛和现实重叠在一起,他们的肢体紧密地贴在一起,身体沾染着对方的体温,乔柯的脸上露出了迷醉的神情,他微微喘息着,脸颊红润,一副快要高潮的表情。齐沐清用不着演,他完全凭借着本能,身上这人的这张脸那十年中他见过无数次,甚至在后来四年里它也日日出现在他梦中,齐沐清脑海中一片空白,长久以来空虚的内心突然被某种东西填满,那种幸福的饱胀感让他失声痛哭。
其他人包括傅文秀都被齐沐清吓了一跳,不过傅文辛很快意识到这样的效果比之前计划的更好。何苏华是一个坚强的开朗的男人,他身上有那种东北爷们的大大咧咧,很难相信他会躺在比他文弱的傅文辛身下,并且因为一场交合而失态。傅文秀相信,这是爱到极致的表现,这样的反差会让这一幕成为永远的经典。
比起齐沐清的崩溃,乔柯却正好相反,他堪称冷漠地掌控着一切。每一个动作表情都充满了美感,也都是按照傅文秀的要求所做的动作,什么时候该撞击,什么时候该拥抱,乔柯计算得一分不差。
当傅文秀喊卡的时候,乔柯几乎立刻就爬了起来,他的表情淡然,仿佛刚刚只是拍了一场文戏。
由于乔柯拒绝拍吻戏,刚才那幕用的是借位,乔柯跟齐沐清几乎没什么身体接触,除了少有的几个长镜头,需要全luo外,俩人身上都穿着内裤。
不过那薄薄的一层布料也还是一览无余,因此傅文秀自然知道从头到尾乔柯都没有反应,反而是齐沐清现在还瘫软着,身下湿了一片。这让傅文秀非常愧疚,走过来对乔柯说:“辛苦你了,今天这场到这结束吧,回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乔柯此时正被褚明裹得跟个球一样,屋里虽然开了空调,但到底是冷,乔柯也没客气点点头转身走。
“等等!”齐沐清一骨碌爬了起来,挥开助理给他加衣服的手,冲到乔柯面前,想要去握他的手,“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别以为能骗到我!”
傅文秀皱了皱眉,她本来对齐沐清感官不错,毕竟是母亲回国后第一个赶来照顾的,演技和外形都不负影帝之名,但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傅文秀渐渐发现齐沐清俊美外表下喜怒不定的本质,相对而言,她更喜欢乔柯这样敬业谦虚的稳重青年。
更何况激情戏傅文秀又不是没拍过,又不是拍gv,在片场在别的演员身上射出来,这可不是敬业的表现,甚至可以够的上性骚扰。
就在傅文秀拦住齐沐清时,乔柯却摆了摆手,他凑到齐沐清耳边,对他说:“你觉得我是乔柯?你曾经的恋人?”
齐沐清紧紧盯着他的脸,眼神越见疯狂,“你就是。”
乔柯慢慢笑了起来,“曾经的恋人如今对你的身体却毫无反应,如果你觉得这个比‘我’是一个陌生人更好接受的话,我没有意见。”
虽然乔柯说的话很绕,但齐沐清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个精神不怎么正常的男人瞬间白了脸,嘴唇颤抖着,似乎陷入了某种薛定谔怪圈。
如果他认定眼前的人是乔柯,就要接受他的身体对乔柯已经毫无吸引力,这是骄傲的齐沐清完全不能接受的,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甚至在乔柯面前退了一步。
所以……你不是他么?
在把齐沐清的脑子搞得更混乱之后,乔柯就带着厉容回了s市,《原野》的第二幕将会在s大进行拍摄,在剧组搭建好场景之前,乔柯有了两天假期。
虽然假期不用来啪啪啪就是浪费,但是出于对乔柯身体的担心,厉容第一时间把他拎去了医院。
这次厉容动用了关系,请来了本市顶尖的医生会诊,检查之前不管是厉容还是乔柯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连莫漾也只是一贯的谨慎才让他促使第二次检查——直觉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
只是结果却有点不尽如人意。
“不能完全排除是什么意思?!”发怒的厉容不管是谁这辈子都不想在经历第二次,他眼睛赤红,如怒目金刚,要不是莫漾在这儿,说不得这些医生都得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病理检查、和胃镜检查都显示正常,慢性胃炎的症状也很轻微,但是他两天前才发过病发病症状与一般胃炎不同,而且有家族病史,所以并不能完全排除,有些早期癌症确实是查不出来,需要反复检测才行。”
厉容表情狠戾,瞪着刚才说话那名医生。
莫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也可能是心理因素,他不是曾经……会不会是他自己觉得会得癌症,所以心理影响了身体?”
最后那句莫漾声音很小,既然已经跟厉容摊牌,莫漾和骆景舟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乔柯干脆就把事情原原本本都给他们说了一遍。
厉容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其他几名医生,仿佛要是从他们嘴里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他马上就会暴起打人。莫漾还是第一次看到厉容这幅模样,在他印象中,厉容温和文雅,态度一向从容,但此时他双眼发红的困兽样子,哪里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厉大总裁。
医生们并不怕他,他们都在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的佼佼者,也见惯了家属的过激表现,只是对这位厉总和大明星的关系暗暗惊讶。
“你们的意思是,他现在没问题,但是不代表以后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