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信泽打量书房,许父“哈哈”笑着说,“嗨,都是摆设,我一本都没看过,再说岁数大了,眼睛也不行了,花得厉害。”
闻言,谢信泽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一低头,他看到许父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张规划图,便颇感兴趣的看了几眼。
许父见他打量规划图,也拿出老花镜戴上,和他一起看。
同时说,“这个项目在A市和咱们半山之间,距离两地都不远,行车二十分钟就能到A市的城南高速通行口,四十分钟就能到市中心,项目定位是中高档住宅和洋房别墅。”
谢信泽认真听着,同时将项目规划简介反复看了两遍,然后笑着说,“不错。”
其实许父早就想和谢信泽聊一聊房地产市场的前景,还有目前许家的发展定位,但总感觉对方是跨国公司的大总裁,不见得能看得上自己家这种小项目,小市场,没有合适的机会,他也就没主动开口。
倒没成想,今天歪打正着了。
见他有兴趣,许父继续道,“这个项目我还没有正式投资,但合作方的态度很积极。”
说完,他看向谢信泽,眼神中征询的意思表露的很明显。
其实以谢信泽的性格,决不会对此多言,这毕竟这是许父的生意,他插手多言并不好,何况许父还未做决策,他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到对方,但转念一想,许父许母待自己如此诚挚,他也该坦诚相待,否则便辜负对方的情义。
“伯父,恕我冒昧直言。”
谢信泽淡淡开口,却让许父的眼神立即放亮,赶紧道,“没事,你尽管说。”
脸上的神情变得郑重,他接着说道,“依我看,这个项目的潜力非常大,定位也比较精准。目前A市和八山的经济型商品房市场已经趋于饱和,目前还有待挖掘的房产市场主要集中在中高端层次。这个发展规律是在欧美房地产市场以及国内几个超一线城市得到验证的,而恰恰现在A市的房地产市场在这一块上尚未触及,中高层消费人群目前处于饥渴期,关于这一点,我的公司之前做过市场调查,有充分的数据支持。追求品质的中产阶层和有钱有闲的富裕家庭更乐于在城郊,环境优雅的地区找到一个世外桃源安家落户,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为他们提供一个这样的选择。这也是这个项目最大的卖点。”
谢信泽的点评句句说到了许父的心坎上,和他的想法无不相合,让他兴奋的握紧了手。
摘掉花镜,许父笑着说道,“信泽啊,你分析的太到位了!”
可谢信泽却没有露出笑脸,反而更加严肃的说道,“但这个项目还有些不足之处。”
闻言,许父微微皱眉,赶紧道,“你说来听听。”
谢信泽也没避讳,直言道,“伯父,这个项目其实可以做的更加高端,精细。A市是少数民族聚集地,末代王朝遗族众多,特色文化和建筑相当吸引人,我们完全可以将这个项目与地区特色相结合,立项更有特色也更高端。譬如建设成古典四合院和大宅门等形式,这也恰与周围自然景观相融合,更加和谐,对于追求品质和品味的阶层吸引力会更大。在销售上则可以采取一户一价式,以400平米的最低面积来计算,单套别墅的叫价应该能达到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左右。”
听到这个数字,许父不由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同时立即在将成本和利润进行了一番心算。
虽然按照谢信泽这个路子,会加大不少投入,而且能建设的成品房数量也会减少很多,但售价却是指数级攀升,毕竟城郊地价相当便宜,这个售价几乎是地价的十多倍。
噼里啪啦,许父在脑子里按了一通计算器,最后竟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一个三,后面跟着八个零!
好家伙,竟然比之前那个立项的利润翻了一倍有余!
谁都爱钱,面对这个巨额利润,许父太动心了。
但他不是没见过钱的人,最让他动心的,其实还是谢信泽的思路和他自己的想法基本一致,但他之前只是有个宏观的概念,没有那么具体细化,同时,对于这个想法,他一直缺乏决心和信心,但谢信泽的一番分析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许父通过这些年打拼,家业越做越大,但胆子却越来越小,尤其年纪大了之后,求稳的心态占了上风,有很多项目来找他合作,他都因为风险太高婉拒了,避免亏损的同时,也错过了一些发大财的机会。
譬如手头这个项目,他觉得又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但始终没下定决心,之前也和儿子许斌商议过,许斌的意见是必须拿下,但为什么要拿下,他表达的没有谢信泽这么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有了谢信泽这番鞭辟入里,有分析有对策的出谋划策,许父心里有了底的同时,也开始思考更深入的事情。
见许父半天没说话,一直坐在皮椅上摸着脑瓜门思索,谢信泽也没打扰,还帮他倒了一杯茶。
正这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许彦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喊着“爸爸!”,扑到了谢信泽的大腿上。
儿子去了一天幼儿园,谢信泽也想他想得不得了,赶紧将许彦抱起来,亲了亲脸蛋。
“爸爸,能在家里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许彦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搂着爸爸的脖子,跟他脸贴着脸。
父子两个亲热了一会儿,谢信泽把他放在地上,轻轻说,“去跟爷爷打个招呼,爸爸领你出去玩。”
许父还在思考项目的事,孙子进来,他也没顾得上多说,许彦过去跟他热乎了两句话,发现爷爷心不在焉,赶紧又跑回爸爸身边。
“老爸,我们去客厅画画吧,今天我给你画个章鱼爸爸和宝宝!”
看了看正戴着老花镜在纸上写写算算的许父,谢信泽没去打扰,跟着儿子去了外面的客厅。
许彦从墙角的纸筒里抽出一张卷起来快跟他一样高的大纸,扔在地上之后,他也跟着趴上去,手脚并用的展开,然后招呼谢信泽,“爸爸,你快来,咱俩一起画。”
怕儿子趴在地上着凉,谢信泽赶紧把他抱起来挪到地毯上,自己则坐在旁边陪着。
但许彦不能满足于让他当个观众,又翻找出剪刀和彩纸递给谢信泽。
一会儿指挥他,“爸爸,你给我剪一条海草吧,小鱼都在海草里游泳。”
一会儿又吩咐他,“爸爸,你给我画个贝壳吧,要里面带珍珠那种。”
过一会儿又说,“爸爸,你用彩泥给我捏一个扁扁的小丑鱼吧,贴在我画的这个珊瑚旁边。”
谢信泽任劳任怨,听凭儿子指使,让他干啥,他干啥,一句抱怨都没有,而且爷俩边画边讲故事,玩得不亦乐乎。
甚至敲门声响起来,他俩都没听到,还是许母隔着厨房的门听见了,赶紧跑出来。
刚出了厨房,她便见到客厅里的一大一小,一个坐在地毯上,满大腿都是碎纸,另一个趴在地毯上,画的手和脸上都是彩墨,爷俩有说有笑的,玩得那叫一个乐呵。
看到这一幕,许母算是知道了,为啥孙子亲近这个新爹,谢信泽带孩子就是比儿子有耐心。
许斌属于多动型,领着许彦上蹿下跳,爬山下水没问题,但让他坐下来和许彦做手工,用不了三分钟他就得借口上厕所,喝水,或者打电话溜之大吉。
许彦以前玩这些,要么自己一个人玩,要么拽着许父,其实许父也是应付,哼哼哈哈的,但多少比许斌强点。
现在有了谢信泽,许彦可算找到知音了,父子两个玩得自成一个小天地,怪不得听不到敲门声,因为实在太专注了。
许母也被他们吸引,站在门口看了好半天,直到敲门声又响起来,她才回过神,赶紧把门拉开。
门外的许斌皱着眉头看老妈,“艾玛,敲了得有五分钟了,就听见你们几个在屋里哈哈哈哈,咋没人给我开门呢?”
许母也没说话,笑着往客厅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许斌看过去,也不由跟着乐了,原来那对傻爷俩又头对头的玩到一起去了。
“你怎么没带钥匙,也不知道刷指纹。”
许斌,“我今天把手割破了一点,指纹不识别。”
话音刚落,谢信泽转身看到了他,赶紧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拉过手查看,“伤着手了?”
“没事,停车的时候不小心,划到树枝上了。”
许斌往后缩手,谢信泽抓着他不放,虽然创口不大,但谢信泽还是心疼的反复看了好几遍,许母在旁边看他俩那腻歪劲儿,忍不住还是有点心里发酸。
正这时候,又有人敲门。
许斌离门口最近,回身便开了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捧了一大束玫瑰,另一个捧了一大束百合和康乃馨。
“谢先生订的花,请查收一下。”
许斌回头瞅瞅谢信泽,谢信泽赶紧上前把花接过来,先将红白相间那束捧给了许母,笑着叫了声“伯母”,多了也没说。
女人哪有不喜欢花的,许母看了当即高兴的合不拢嘴,强忍着才没把满口牙都笑出来,对他说道,“哎呀,信泽有心了。”
谢信泽点头笑笑,接着回身又把那束玫瑰交到许斌手里,这次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许斌一个大老爷们,这辈子就收到过两次花,都是眼前这个人送的。
第一次就不提了,五年前,第二次,竟然是九十九朵火红的玫瑰。
他妈的,虽然觉得娘们兮兮的,但不得不承认,心跳还真有点快的不正常。
受不了花香的诱惑,许斌嗅了一下,然后皱了皱鼻子,口是心非的对谢信泽说,“行,我收下了,至少比向日葵强。”
闻言,谢信泽先是楞了一下,紧接着想起了当初那句“每日开心”,立即笑出声,顾及着许母在跟前,他才没上去把许斌搂在怀里,但那眼神也是露骨的有些过分了。
许母自己收到花就开心得不得了,见儿子又得了一束玫瑰,她也不酸了,心里就剩下美,看谢信泽更顺眼了几分。
许斌回房间换衣服的功夫,她忙招呼谢信泽去厨房帮忙尝尝汤,看看盐放得合适不合适。
从房间出来,许斌正看到谢信泽在厨房帮老妈打下手,两人话虽不多,但嘴角都挂着笑,尤其是许母,还哼起了小调,可见心情非常美丽。
终于被许母放出来,许斌还未来得及跟谢信泽说上话,许父又从书房出来,拿着那份项目书,对谢信泽招招手,“信泽,你来看看,这边的规划改成这样好不好?”
许父的老花镜滑到鼻子尖,拉着谢信泽坐在沙发上,两人边说,他边记。
看他记得慢,还提笔忘字,谢信泽便把笔记本接过来,帮他条理清楚的写了几条,然后又逐条讲了讲,许父摘掉花镜,边听边点头,最后露出求贤若渴的表情,说,“信泽啊,明天集团开会,你来列席吧。”
许斌在旁边跟许彦玩,听个一知半解,但这句听得特清楚,赶紧插话,“爸,他腿还没好呢,你这用人也忒狠了点吧,病假都不给。”
许父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拍大腿,“你看看我这记性!我看信泽恢复得好,就给忘了,对,身体重要,你好好养伤哈,等好了之后再说。”
说完,又拍了拍谢信泽的肩膀。
许斌看自己老爹那副对待国宝大熊猫似的表情,不禁嘴角直抽抽。
转头对上谢信泽,看到对方正对着他笑,便翻了个白眼。
晚饭上桌之后,许斌更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家庭地位岌岌可危。
先是许父把身边的座位留给了谢信泽,借着又背着许母偷偷给他倒了一点白酒,两人边吃饭,边窃窃私语,那样子,亲密的不得了。
接着许母落座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碗,给谢信泽盛了一碗排骨鲜藕汤,谢信泽欠身接过,她还笑着劝,“趁热喝,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对不对胃口。”
谢信泽忙从和许父的热烈交谈中抽出身,喝了一口汤,笑着道,“很鲜香,谢谢伯母。”
许母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
最后许彦就更过分了,许斌坐他旁边,他没都顾上,反而站在椅子上,伸出学习筷,远远的够着,夹了一只虾,颤巍巍的送到谢信泽碗里,然后站在椅子上对他喊,“老爸,你吃虾啊,可香了!”
谢信泽忙对他笑了一下,然后一边听许父说话,一边剥虾壳。
许斌看谢信泽这么吃香,心里是既高兴,又痛心,敢情,现在自己已经成了家里的透明人了,谁也看不见他!
正气得鼓腮帮子,忽然碗里多了一个剥好的虾仁。
许斌愕然,抬头看了看旁边,谢信泽虽然没看他,正忙着跟许父说话,但一只手已经在桌子底下伸了过来,摸上了他的大腿,拍了拍。
感觉到那只手上的温暖和力度,许斌心里才好受了那么一丁点,捧起碗便开始扒饭,唏哩呼噜就吃完了。
撂下饭碗,他就去客厅看电视了。
可饭桌上的人,除了谢信泽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谁也没注意到他离席。
许彦还在忙着帮老爸夹菜,许母还在叮嘱谢信泽多喝汤,许父还在和他全神贯注的说话。
哎~
都说女婿就是半个儿,许斌却觉得,谢信泽倒像是以前从许家走丢的孩子,隔了三十多年,终于和亲爹亲妈见了面!
不是他争风吃醋哈,但确实没想到大猪蹄子魅力无边,刚到家一天,全家的风都开始吹他那面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