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莉在小卧间外轻轻敲门,听着里面还没声音。她一握门把手,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阿贞啊,阿贞?”郭小莉问,“你醒了吗?”
汤贞躺在床里,睁着眼睛藏进被窝。并没有什么野兽在洞口走过。
可汤贞仍本能似的在躲。
“我和阿云吃完了饭,回来看看你。你肚子饿不饿啊?”郭小莉问,“阿贞,还睡呢?”
周子轲猜测汤贞是不是白天睡太多了,所以夜里也不好好睡觉,一直在他身边用脸蹭他的睡衣。周子轲转了个身,低头看到汤贞的嘴唇张开了,仿佛孩子似的用口呼吸,也像在期待他人的亲吻。
梁丘云在国内计划留到七月初。这中间汤贞几次被公司安排去陪梁丘云一同参加节目,配合电影在国内的宣传。一开始周子轲还有些不开心,次数多了,渐渐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在意了。
在没有接触过梁丘云本人的时候,“梁丘云”就像一团阴影,活在每一双口沫横飞的唇齿中——汤贞和梁丘云,汤贞和梁丘云……
而一旦亲眼见过了,看到过了,周子轲反而很难把他当一回事了。
也许他潜意识里认为梁丘云实在不是个像样的对手,也许是汤贞回家后还像平时一样地和他亲昵,甚至更加亲昵。周子轲只感觉汤贞那么喜欢他,依赖他,时时刻刻想看他。
汤贞是这样的喜欢“小周”。今日的他们和过去不再一样,关系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出现而再度发生不可揣测的剧变。周子轲也长大了,他开始能够控制自己周围的一切,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不再只是被动接受。
七月初,亚星娱乐公司一年一度的海岛音乐节又要开始了。今年是 KAIser 出道后参加的第一年,自然备受关注,音乐节主持人的话筒被汤贞握了那么多年,终于也传承到了后辈肖扬的手上。
公司音乐节团队的工作人员在码头对肖扬笑着说,今年听说扬扬来主持,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肖扬意外道。
那名工作人员笑着不讲话,反倒是旁的人抢了一句:“去年光为了忙活主持人提词儿的事儿,多少人提心吊胆啊。”
“不会吧,”肖扬反应过来,“没看出来。”
“你们是没看出来,”那工作人员笑道,“那说明大家工作做得到位,熬了多少通宵啊。”
“也都知道汤贞老师不容易,”有人说,沉默了片刻,“但这么长时间下来,大家很难不有怨言。”
每年亚星娱乐海岛音乐节都是公司的盛事,不仅是对外宣传的窗口,也是歌迷粉丝们的狂欢。依照活动惯例,公司旗下任何一位艺人都不能缺席,除非解约。
梁丘云今年可谓是在万众瞩目下上了邮轮。不同于小辈 KAIser 只是区区“亚洲人气偶像团体”,梁丘云可已经是世界级实力派演员了,谁也不知道他今年怎么又给了亚星娱乐这个面子,肯来参加这么个活动。
不少中外记者都上了船,围着站好了位置的艺人们合影。夏日炎炎,暑气重,汤贞待在梁丘云身边,站在全公司艺人的最中央,因为梁丘云在场,所以 Mattias 的地位,连带着汤贞的地位,都不容忽视。只是天气这么热,汤贞额头上却一点汗都没有,他脸色苍白地直视着前面的镜头,一点也没有搭档出现后应有的开心或庆幸。
作为公司目前主推的人气王,KAIser 一群小伙子站在最后一排,易雪松、肖扬、周子轲三个人在最中间,在镜头里十分显眼。合影的时候肖扬还在看手里的小纸条,嘴里念念有词,他紧张地很,大概生怕一会儿在开幕式上说错话,讲错要点。
“怎么了,又改词儿了?”罗丞隔着人问肖扬。
肖扬偏头看了罗丞一眼,又回过头看前方镜头。
周子轲原本面无表情站着,眼神放空,他时不时扭头朝四处看看,只有忍不住的时候才会垂下眼,望前面站在梁丘云身边的汤贞的背影。
这是周子轲不能改变的事,就像有人生病,有人天生恨自己的儿子——在周子轲遇到汤贞之前,这些事就已经发生了。
这会儿,周子轲一垂眼,眼神扫过了肖扬手里那张皱皱巴巴的字条。
“这什么意思?”周子轲本来只是无聊至极才看一眼,谁知他眼尖,一眼看到了,他问肖扬。
那纸条上写了好几条修改意见,上来第一条便是:把发言稿中所有“Mattias 队长梁丘云老师”改为“梁丘云老师”。
肖扬还背着,被周子轲一问,先是诧异地看了周子轲一眼。
这一眼不看还好,看了,楼顶上头的歌迷全都拼命嚎叫起来,不知道在激动什么。肖扬又被吓了一大跳。汤贞从前面站着,周围人都回头,他便也回了。悄悄地与最后面望着他的小周对视了一眼,汤贞立刻又规规矩矩回头站好了。
第173章 英台 26
在亚星大家庭里, 每人都有自己的头衔,属于哪个团队, 担任哪个职务, 全公司艺人从天南海北聚在一起, 相互了解需要太多时间,从前辈到后辈, 每个人都自有一个定位。
肖扬在开幕式上做主持发言, 第一次接下这份工作,他不无激动,握着话筒做自我介绍, 他说他叫肖扬, 是哪一年,第几届, 加入到亚星娱乐练习生队伍里来的,目前在 KAIser 担任主唱的工作。
船上除了公司艺人们以外,还有几千歌迷,以及海内外媒体。肖扬这如同向上级汇报工作般的自我介绍在台下引起了好一番的笑声——汤贞在音乐节主持了七八年,什么花样百出的开场都尝试过了, 也就这种新人角度还能有些新意。
周子轲作为“KAIser 队长周子轲”被点到了名字,全场掌声和尖叫一下子冲上来, 太过于热烈,让前排不少前辈都频频回头,去瞧周子轲那张遥远的脸。邵鸣低头听着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他点点头, 又转头朝周子轲的方向望去。
他们的目光有些讶异,但很快又回归了平静。名声在外面听着也只是名声,不像亲临现场,感受这样真切。
不过前辈们也不觉得太奇怪,他们毕竟都是从汤贞的时代走过来的,当年再疯狂的场面也见过了。年年旧,年年新。
周子轲在后头听着那些尖叫声,想的却是些别的事。他听到肖扬继续介绍公司的艺人,压轴才到了 Mattias。“Mattias 的汤贞老师”在平平无奇的掌声中鞠了个躬,然后就是真正的大牌,肖扬说,今天梁丘云老师从百忙中抽出时间,回到公司,为了和大家一起,度过这个夏天。
梁丘云老师没有头衔,他就是他自己最大的头衔。
依着音乐节的惯例,第一天下午要举行室内篮球赛。周子轲被郭小莉耳提面命,勉强从午睡中被叫出来工作。有不少公司的员工从周子轲身边过去,他们穿一身蓝色不起眼的外套,都兴奋地同他打招呼。
周子轲走进电梯里,睁着双没精神的眼睛,他望着那些工作人员身上的蓝,不知怎么的,还有点羡慕。
当他在亚星这条船上成为一个“隐形人”的时候,他在为自己的“不存在”而愤怒。可当他“存在”了,他是周子轲了,所有的眼睛又都盯着他,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郭小莉还在身边数落他,说别的艺人到了邮轮上都是高高兴兴的,到处走走玩玩,你倒好,来了就是睡觉:“歌迷花那么多钱抽门票上船,就是让你闷在房间睡大觉的!”
周子轲愿意这个时候睡觉,自然有他的理由。在室内篮球馆的更衣室,周子轲换上了他的篮球衫,听到担任临时球队经理的助理小朱在门外和郭小莉在说话,他们说什么,梁丘云老师地位高,工作忙,不参加集体活动。
“天天哥也不来了吗,”小朱着急道,“都这个时候了……”
郭小莉皱了皱眉,似乎一听到“天天”这个名字就觉得十分棘手。
“你打电话给领队,”郭小莉不客气道,“阿云就算了,连阿贞都来现场了,他一个小辈不来像什么样子。”
周子轲换上了准备好的球鞋,穿着篮球背心和篮球裤就出了更衣室。他过去很少做这样的打扮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一下子整个室内篮球馆都疯了。肖扬也换上了篮球衫,正在场边陪汤贞老师说话,手里还练习着运球。上面一群女孩儿忽然间尖叫,吓得肖扬手里的球一下子脱手掉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出去了。
好巧不巧,滚向了周子轲的方向,被周子轲用手一捞给接住了。
女粉丝们群情激动,从二三四层的观众席上疯狂吼叫,跺脚蹦跳的人实在太多了,感觉楼层都要塌了。肖扬忍不住想塞一会儿耳朵,他皱起眉,转头看了一眼周子轲。其实不用看肖扬也知道,周子轲八成又臭着他那张脸,好像谁都欠他二五八万似的,周子轲对歌迷的尖叫声向来没反应,不像肖扬听见了立马就开心。
“装的什么逼啊……”肖扬忍不住道,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才注意到汤贞老师站在他身边,也扭着头,俩眼睛睁大了,正盯着周子轲一眨不眨地瞧。
下一秒,周子轲从对面忽然把那只篮球丢过来,打断了肖扬刚刚冒出来的新奇思路。
肖扬骂骂咧咧,不愿意和周子轲靠近,他去找老罗继续练习运球。周子轲走到肖扬刚刚练习运球的地方,他把肖扬赶跑了,自己捡了个罗丞远程推过来的球仿佛开始寻找手感。
“子轲!!!”
“啊啊啊啊——子轲!!!!”
闪光灯铺天盖地的,尖叫声声嘶力竭。汤贞还站在旁边,看着小周在眼前,在距离他只有一米多远的地方把一颗球仰手投进了篮框。
小周的手大,汤贞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大得可以单手捏住球来扣篮。小周的手指又灵巧,可以叠汤贞怎么都学不会的纸飞机,可以在《罗马在线》的游戏环节快速解决一个无可救药的魔方,让越来越多的人笑着感慨,子轲真是个神秘的,神奇的男孩。
从今天上船以来,汤贞一直和助理们待在一起,要么就在房间休息。他没机会和小周这么靠近。
球赛只进行到一半,汤贞就被亚星的工作人员叫去了,据说是去配合“梁丘云老师”的工作。
邮轮上的气氛有些古怪,从开幕式到现在,不少人都在议论 Mattias 是不是要解散了。梁丘云做了七年的“Mattias 队长梁丘云”,忽然专门把头衔去掉,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人人都观察汤贞,他们口耳相传,说汤贞看起来情绪稳定,没太多问题。周子轲结束了球赛,把队长袖标摘下来交给了旁边人。他在场边站了一会儿,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凌晨时分,一位穿蓝色外套的亚星工作人员出现在十层走廊的监控画面中,他戴着帽子,从楼梯口上来,看不清楚脸。有一扇房间门打开了,房间里有人穿着睡衣走出来,看他那睡得散乱了的长头发,是汤贞本人。汤贞似乎是临时起床,很想拜托这位工作人员帮忙进房间查看什么。
人走进去,门关上了。汤贞一下子被这位人高马大的“工作人员”紧紧抱住了,“工作人员”低下头,帽子还没摘,搂着汤贞的腰就亲吻他的脸。
他不想当你的队长,让我来当啊。
小周?
如果你没参加过什么组合就好了。
邮轮在海上行驶两天,第三天才上了岛去。上岛第一天夜里就是音乐节的大型舞台,肖扬在后台默默练习开场段子的时候,他喝着水,眼神望见了舞台前面,一排排小练习生正在公司带队老师的指导下,手里抱着会发光的道具帽子,一个个跟着队伍紧张地跑上台阶。
肖扬忽然间意识到,这些孩子今后极有可能是望着他,像当年的自己一样,以前辈为目标成长起来的。
周子轲发完了手机短信,抬头看见肖扬正望着远方傻傻发呆。
“好好背词儿。”周子轲想着汤贞坐在台下还惦记着肖扬的表现。
肖扬回头见是他,差点把嘴里没喝下去的水吐出来:“嚯,还用得着你提醒!”
一晃,四年过去了。肖扬戴好了麦克风走上舞台去,他看到眼前漫山遍野的歌迷,看到努力奔跑着,把自己头顶会发光的帽子彻底融入舞台布景的小练习生们。忽然之间,肖扬又回想到了那个夜晚,回想起他侧过了脸,伸长脖子,他躺在病床上,拼命去看汤贞的背影,一直望着汤贞从医护中心的门外离开。
有一件事肖扬一直不明白——他爱这个舞台,像汤贞一样爱。他渴望这个舞台,所以他相信,汤贞老师一定也像他一样的渴望。
站在台下的时候,肖扬没有一分钟不想上台去。看着别的人唱歌演出,而自己却无法表现的时候,肖扬总是因为羡慕,太羡慕了,百爪挠心的,心里又痛又痒,那滋味儿实在难受。
可汤贞老师此刻坐在台下,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坐在“工作繁重所以无法准备演出”的“梁丘云老师”身边,眼睛笑盈盈地望着他。汤贞老师好像丝毫不为羡慕所苦,不会因为“不能上台”而感到折磨。汤贞老师只有二十五岁,就必须把舞台让出来了,他怎么能做到这么体面的,决绝的,就把这一切都让给肖扬呢,他怎么舍得。
夜深了,海水开始涨潮。音乐节结束以后,全岛都陷入了寂静,只有林中几间海滨酒店门前亮着灯,招惹些蚊虫。
有人影从酒店后面,沿着林中一条小道跑了出来,他们一前一后,一直跑到了海边。有安保公司的员工在岛上巡逻,人影里高一些的那个年轻男人穿着条沙滩裤,他踩过海岸边涨潮的河水,走进一艘小艇里——这是白天亚星邮轮刚刚靠岸时,艺人们在拍摄“冲浪时间”用驾驶过的。按说用完了的船应当都有专门团队回收回去了,可居然还有一艘藏在这里,没人发觉。
另一个人也尝试着下水,趁着海上的月色,摸索进小艇里去。
周子轲在前头驾驶着这辆小艇,朝相邻的另一座小岛驶去。船头劈开月光粼粼的海面,连头顶的银河也仿佛在跟着周子轲前进的方向缓缓流淌。周子轲感觉汤贞在背后紧抱住了他的腰,似乎这样抱着,就能克制、压抑住内心的胆怯。耳边风越大,周子轲越觉得耳膜发热,心里鼓胀着什么。
那些过去,那些愤怒、不快,梁丘云,Mattias,到底有什么所谓呢,汤贞还是跟着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出来了。名为“亚星”的小岛被他们甩在身后,像一张残破朽败的蛛网,越抛越远了。
第174章 英台 27
对周子轲来说, 幸福是由什么构成的呢。是自在,是被爱, 是享受上天生来给予他的一切, 享受海上清凉的风, 享受落在他眼前的岛礁上的月,享受心爱的人, 也爱他的人, 从前方时不时地回头,那张熟悉的脸,那双笑的眼睛望向了他。周子轲只是个普通的人, 他感觉他极容易满足, 并不需要上天多费什么心力。
汤贞在前面,双手把持着小艇的方向盘, 那需要很用力气才行。汤贞很少玩这个,事实上今天邮轮靠岸以后,汤贞也根本没有机会参加“冲浪时间”的摄影环节。他体力不行,海上情况又复杂,公司怕他出事, 索性让他在海滩边玩水,陪同也穿着商务休闲衬衫, 看起来颇亲民的梁丘云先生一同在海边接受香港记者的采访。
汤贞那个时候就忍不住几次回头,望向了海面。公司那么多艺人,抱着冲浪板,坐在小艇里, 在海面上浮浮沉沉。因为人多,汤贞即使在梁丘云跟前也不怕被发现,他望向远处的小周,听到身后山呼海啸般粉丝们的尖叫声。小周在浪里穿梭,踩着冲浪板长长地滑翔,他的手扶着涌上来比人还高的巨大浪墙,稳稳当当地滑出去了,汤贞远远望他的背影,甚至有种感觉:连这片海也在揪心于小周的存在,感触着小周的呼吸,连海浪也怕小周在那块冲浪板上站不安稳。大海与汤贞连接着共同的心事。
夜间的海面,星空万里无云,本该极为静谧。除了浪拍礁石的声音,最多也只能听到海鸟在山间收敛翅膀。这片峡谷中的小小海域,像被母亲伸手环抱住了,孩子们在小天地里热闹,一星半点都落不出去。汤贞紧紧抓住手中的方向盘,驾驶小艇在这片海域中飞驰,引擎声在峡谷之间回荡,还有海浪被翻卷起来的声音。汤贞时不时回头看去,他的长发被风撩动起来,他望向追在他身后的小周——小周穿了件白底紧身背心,下身是宽松的沙滩裤,脚下踩着块冲浪板,正在水浪尖上走。老香港电影里,仙人会御剑飞仙,小周借着船后翻起来的水浪,这样轻轻松松地跟着,也像能腾云驾雾了。
没有公司,没有摄影团队,没有那么多的艺人前辈后辈,也没有歌迷,没有任何人知道。汤贞看到小周低着头在笑,这趟音乐节假期原本有遗憾,有不满——小周不愿意来,更愿意在家里和汤贞一起听着电影吃饭,甚至只是说说笑笑消磨时间,都不愿意来公司气氛这么浓厚的地方,和汤贞还一直要分开,要装作不认识似的。
小周突然踩了一下冲浪板的尾部,板子向上掀,汤贞感觉脚下的小艇忽然踉跄起来,地板向下沉了,小周跳进了小艇,在船舱里丢下了冲浪板,头发滴着水走过来。汤贞的手松开了方向盘,他转过身,看到小周已经走到他面前。小周一只手掰过了方向盘,另一只手搂住了汤贞,好像玩累了,低头就开始蹭汤贞的脸,然后又吻汤贞的嘴,十足的忘情。
这里远离地球上任意一块大陆,似乎根本没有人会看到他们。可汤贞又隐隐感觉,在他们的船下,在永不止息的洋流深处,在峡谷和礁石没有光的罅隙之间……
甚至在天上,在暂时沉眠的云层背后。如果做“错误”的事,就总会被那么一双眼睛看到的,对吗。
小艇在海上漂浮,连引擎声都减弱了。小周的手还在汤贞背后扶着方向盘,船停了,其实根本用不着管方向。他身上的背心被海浪里飞溅的水珠沾湿了,又被他的体温烘干了——人们只当他冷得吓人,汤贞知道他热得烫手。
小周低头亲吻着,在汤贞的脸上流连,从发际额头,一直吻到下巴和颈窝里。他看着汤贞被吻得高高仰着头,脸颊在月光中隐隐泛出了点潮红色。明明已经做过了那么多事,汤贞被吻的时候还像没什么经验似的,眼睛紧紧闭着,双手搂抱在周子轲的肩膀上,这么依恋着他,既紧张,又郑重,似乎每一个吻都像初吻,又像是最后一个吻。
从音乐节回来快一周了,距离梁丘云回美国也过去了三天。有时汤贞在家里读着旧剧本,还是会冷不丁打一个哆嗦。
当然,他很快又会意识到自己暂时安全了。梁丘云已经走了,长达两个月的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