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回舟不是多话的性格,不过听得很认真,偶尔说粥,江江则再吃两口。
吃完饭,晚回舟收拾碗筷,晚江江坐在小凳子上继续跟爸爸讲幼儿园谁夸他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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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电话响了。”晚江江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去客厅,看到电话显示照片,脆脆的喊:“是奶奶。”
“你接。”晚回舟终于能安静了,擦着碗听到外头晚江江和他妈的说话声。
“想奶奶。”、“爸爸在洗碗。”、“晚上喝的粥。”、“奶奶爸爸中午吃红烧肉了,我没有。”
还学会了告状。
晚回舟出去抽走了晚江江手里电话,拍了下江江脑袋,“晚上不能吃太油腻的,不好消化。”
“明天中午能吃吗?”晚江江眨着眼睛问。
“不能,食堂明天不做,你在幼儿园吃不到。”晚回舟利落说完,转头跟电话一头说:“妈,我这边都好,江江我带着没事,能照顾的过来。”
晚江江趴倒在沙发上哀怨的想他的红烧肉。
电话里,苏红继续说:“钱不够就说,你别不好意思,再大也是我儿子,你齐叔那边我不动他的,当初结婚前都说好了,他的是他的,我的给你留着 .......”
“妈,我这边够用。”晚回舟顿了下,目光扫到了沙发上的江江,他有了孩子才体谅到做父母的不易,便改口说:“谢谢妈。”
苏红愣了下,而后快速道:“咱们母子说什么谢。”又说了些话,这才挂了电话。
晚回舟放下手机,去捋沙发上的肉坨坨,晚江江穿上衣服看着瘦瘦修长,其实浑身都是肉呼呼,就是占着脸小的便宜。
“洗澡睡觉。”
晚江江乖乖点头,张开胳膊,撒娇撒的没有负担。
“爸爸抱。”
晚回舟笑了下,摸着儿子脑门,扛着沉甸甸的小子去了浴室,搓洗干净,塞进被窝。晚江江被被子裹得只露出一张巴掌脸,亮晶晶的眼有些困意,打了个哈欠,软软说:“爸爸,有没有红烧肉味的?”
“没有。”晚回舟没忍住笑了下。
晚江江不高兴的动了下嘴巴,最后委屈的放低原则:“好吧,今天橘子味的。”
晚回舟从柜子里找出橘子味的盘香,靠近江江的床头有香座,直接插上点起。房间窗户留了条缝,吹进的风混着淡淡的橘子味清香,飘在空中。
床上的江江用脸颊蹭了下被子,小声呢喃:“爸爸,晚安。”
“晚安。”晚回舟低头亲了亲江江额头。江江闭着眼已经睡着了,慢慢的人影消失不见,但晚回舟知道江江还在床上。
出去带了门,桌上手机有短信提示,二十分钟前苏红女士给他转了四十万,标注零花钱。
晚回舟想了下,还是没退回去,发了句收到了,谢谢妈,下次别给这么多够用了。
那边苏红很快回复:不多,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母子之间就没什么话了。
晚回舟在小学六年级时父母就离婚了。
父亲晚利民是名刑警,按照苏红说法,晚利民是位好警察但不是好父亲好丈夫。晚回舟小时候身体弱,经常要往医院跑,都是苏红一个人抱着去的,不管刮风下雪。晚回舟童年记忆,父亲身影很少。
苏红受不了这样的婚姻,儿子归她,和平离婚。
离异带孩子的苦,苏红咬着牙坚持,说什么要给儿子提供优质的生活,然后一头扎进了事业里。晚回舟初中开始上寄宿学校,以后连母亲的身影也越来越少出现。
苏红事业越做越大,然后有一天发现,除了给儿子钱,她和儿子好像没什么话题了。
晚回舟性格就是这么造成的,从小沉稳话少对什么都淡淡的,直到晚江江的出现。
四年前的八月十八,跟燕市肖雷婚礼上的爆炸案已经过去整整一年。
那天晚上晚回舟才从医院回到自己房子。一周前一起任务中,危急之际,他为同事挡下了子弹,果然他没死活着,听医生说他命大,送到医院途中心跳都停了,结果又活了过来,恢复的很快。
晚回舟肯定了那次爆炸案他的死亡瞬间不是错觉。
接近凌晨,晚回舟是被疼醒的,低头便看到肚子鼓了起来,像是吹气球一样。晚回舟当了九年的警察,遇到过桩桩件件的事情,就是去年在他身上发生的死而复活也没能让他像这一刻生出恐惧。
在他以为自己肚子会破开死亡的时候,肚皮一阵撕裂的痛,很快那个硕大的肚子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随之而来的是婴儿的哭声,软绵绵的哭泣,却看不到孩子。宽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人和孩子的哭声,回荡在整个安静的房间。
晚回舟怔在原地,那个只有声音看不到身影的婴儿慢慢显出来了,躺在他的腿间,光溜溜的身上还沾着血,大大的眼望着他。
这就是晚江江了。
尽管种种诡异,晚回舟心里肯定,这个婴儿就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他怀了整整一年的。
父母的婚姻让晚回舟并不向往家庭生活,但晚江江的意外出现,让他做不到置之不理。云城刑侦支队太忙,晚回舟不多考虑便辞职了,专门照顾晚江江。
晚江江婴儿时很难照顾,有时候经常会消失,有时候会是人形婴儿状态。
八月十八阴历鬼节。
哪怕不太想承认,晚回舟心里明白,晚江江的消失其实是虚体的鬼形态,晚上入睡伴着香身体会更结实,白天是人形,跟普通小孩一样,就是很鬼精灵调皮,喜欢变出长长的头发穿裙子扮成女孩子,因为这样夸他好看的人会很多。
这些经验都是过去照顾江江摸索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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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五天,晚回舟都是在办公室看案卷,到点打卡下班,没什么案子发生,清闲的让晚回舟有种自己不是在刑侦队的错觉,也终于知道当年肖雷说他不得劲是怎么回事了。
周末双休,这在云城刑侦支队是不可能的。
这两天,晚回舟带着江江在燕市随意逛了圈,江江红烧肉也没闹着吃,倒是买了许多新的裙子。晚回舟对儿子这个爱好也很头疼,但是不让穿就会变成虚体状态跟他闹别扭。
周一一大早,晚江江穿了条墨绿色的长裙,里面配黑色打底裤,脚下是小皮靴。
“爸爸,我要穿那件新的大衣。”晚江江在审美穿搭上很有自己的坚持。
近来天气回暖,穿毛呢外套也不会冷。晚回舟取了给递过去,“早上不吃肉包了。”连着吃了四天的了。
晚江江自己穿大衣,一手扣牛角扣,他嫌烦了,看爸爸换鞋没注意,点了下脑袋,剩下没扣上的纽扣唰的全系上了。晚江江做贼心虚,胡乱点着脑袋,“好哒好哒。”
等出了门才知道不能吃肉包包,只好闷闷的跟在爸爸后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眼睛亮了起来。
今天周一,爸爸上次吃红烧肉就是今天。
晚回舟送完江江到了局里,刚倒了杯茶,何晓峰敲门:“队长,刚接到消息,渭滨区发生了一起命案,那边派出所已经封了现场。”
“去现场。”晚回舟快速道,放下茶杯,穿了外套往出走,“什么情况?”
何晓峰:“派出所报的信息,死者七岁,小女孩。”
第7章 红铃铛案四
燕市是由三大区三个县组成的。警局是在老城区中心地带,而后四方扩大画圆。命案发生地点在渭滨区,处于南面,紧靠着山有渭滨河,自然风景很好,西面是高新区,北面和东面则是三个县城。
何晓峰是本地人,熟悉路况开的警车,一路避开堵塞路段,快速到达案发现场。
现场是在一处还未开工的工地,地上到处都是建材石块,楼盖了一半暂时停下,看样子都是二层小洋楼的外观。命案发生地还要往里,当地派出所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守着,晚回舟四处看了下,方圆两公里看不到一处住宅区,这儿很偏僻。
警戒线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群众,指指点点的讨论着,有位中年妇女已经哭到在地儿,嘴里喊着:“佳佳,佳佳,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女民警扶着人不断安慰,先稳定家属情绪。
晚回舟抬脚往里面走,何晓峰走在前面掀开警戒线,让晚队先进,跟看守的民警说:“我们晚队。”
“不用客套了,什么情况?”晚回舟挡下了民警打招呼的话,往盖了一半的水泥小楼里走去。何晓峰跟在后头,一看里面情况,整个人脸白了青,没憋住骂了声艹畜生。
晚回舟眼神沉了下,离尸体几步远没靠近。
死者趴着,头朝东,下半身光着,四周有喷射状血迹,颜色发暗,屁股处插了一截白色的PVC工地用的管子,股间的血迹是血泊状,深入水泥地面,在死者股间两条腿泛青白,有明显的伤痕,上半身穿了件粉色的羽绒服,衣服堆在腰上,腰上有十字形伤口,头顶戴了一顶鹅黄色的毛线帽子,正面看不出。
因为昨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这栋楼没盖好,雨水能从上面渗下来,地面上都是凌乱的脚印。
“群众进来过?”晚回舟问民警。
民警点头,“我们接到报警赶到的时候,已经有群众进来过,不过没人动尸体。”
脚印太过杂乱,已经失去了调查价值。晚回舟没说什么,外头有人进来,吴强和田军是接到电话从家里直接过来的,还有队里的法医也到了。
技术队拍照留证。
法医朱正,中年男人,有点胖,见着情况叹了口气,戴上手套开始干活。
“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昨天十一点到凌晨之间,造成死者死亡原因应该是肛肠破裂。”朱正摘了手套,看着被翻过来的受害人稚嫩的脸庞,表情很凝重,说:“具体的等回去解剖。”
受害人尸体被带走了,外面还能听到那位妇女哭着喊女孩的名字,一声声的,现场谁都不好受。
晚回舟站在命案现场没有动,仔细观察着四周,地面喷溅型血液应该是死者生前挣扎被划伤,地面血泊型则是因为死者已经无力挣扎,致命的伤口。死者在挣扎过程中,头上的帽子不可能戴的整齐,只能说明死后凶手给戴上去的。
凶手很镇定。
天还是阴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围观人群已经散了,只剩下受害人家属,满脸泪和惊慌自责,说:“我咋给弟妹交代啊,佳佳就这么没了,我、我……”又哭了起来。
女民警在旁安抚。
“我是佳佳的大妈,她爸妈在外地打工,孩子交给我照顾的。佳佳平时很乖,昨天周天,孩子就在家门口玩,平时都自己在那儿玩啥事也没过,我就进屋做饭,一直到八点多我饭做好了,娃就不见了,我跟着就找,附近平时玩的好的都找遍了,一直到十点多,我儿子说不对劲,这才报警……”
晚回舟看向吴强:“报警人是谁?”
“找不出来,黑卡报的,是个男人。”
不排除报警人的嫌疑。晚回舟道:“尽管找出来,巡查走访附近,看到有可疑的人带回来问话。”
“是。”
渭滨区地方大,依山靠水,原先是靠近老城区比较繁华热闹,而近几年燕市开始开发,不少房地产看重了外圈靠山有水地带,买地皮投资盖别墅。佳佳大伯家与案发现场有一段距离,不近,起码四五公里,说明凶手是有运输工具的。
这边几乎都是村落,马路上没有安装监控摄像,调查难度加大。
晚回舟从案发现场到了黄佳佳大伯家,一层楼有个敞快的院子,院子是土地,没有大门,紧靠大马路。黄佳佳大妈指着院子中间,“娃就在这儿玩的,我就是去做个饭,平时都在这儿玩的。”
“黄佳佳在哪里上学?案发前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田军询问。
“娃在隔壁村小学上二年级。没啥可疑的,都好好地。”
再问黄佳佳大妈来来回回都是说过的,然后又开始哭嚎起来,说对不起在云城开小饭馆的弟妹两口子,还不知道咋交代,她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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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局里已经十二点了。
晚回舟上楼,被梅莉叫住。晚回舟看了过去,没有开口,梅莉端着饭盒吓了一跳,因为晚队现在太冷了,眼神让人害怕,结结巴巴指着办公室,说:“队、队长,办公室有人。”
晚回舟没应,往办公室走去。梅莉端着饭盒一脸为难,后头来的吴强问端着饭干什么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