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石头原本只有巴掌大,宣曜费心费力的刻了又刻,刻成石井的模样,以满足延誉小时候的心愿。
蒲小丁颇感意外,他以为许愿井长年累月的老老实实的躺在湖底,岂料这块石头居然可以小世界里到处跑。
难道他对许愿井的理解不够深刻,其实湖底的井不是许愿井的本体,或者说湖底的井是一个像模像样的外壳?自从小世界形成,许愿井长期在各个小世界玩耍?
一旁,阿九分外镇定地瞅着这块石头,他完全理解这块石头自由自在的行走于各个小世界的原因。许愿井由六界基石雕刻而成,目前已有的四个小世界皆是依附六界基石。
许愿井满地溜达不奇怪,阿九纳闷的是,为什么平时只见一口井安安静静的沉在湖底,而不见小世界里有一块石头到处蹦达?
阿九放眼望去,妖族小世界生机盎然,不见灾祸横空而降,这块石头莫名其妙的显现身影是何缘故?
阿九思前想后,他终是问了许愿井一声:“这里有没有留给我们的消息或者物品?”
令许愿井不得不找上门来的特殊存在。
阿九话音刚落,他面前的石头立即欢乐地窜了窜,石头激动无比往前跑,给阿九他们指路。阿九和蒲小丁相视一眼,快步跟了过去,看看这口井准备带他们去哪儿。
不久后,这块石头来到一处湖泊,不待阿九多问,石头果断的“扑通”一声跳进湖泊。阿九琢磨片瞬,他拉着蒲小丁也跳入了湖泊。
阿九睁开双眼,他眼前不是湖水而是湖边的景象,有两人躺在湖畔,他们身受重伤。
一时间,阿九的双眸微微睁大,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他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忘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看见他们。他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他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此刻,他的父母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很想大声的呼喊他们,奈何他发不出声音。他明白,他喊得再大声,对方也听不到,他们听不见阿九的呼唤,他们各自站在不同的地点。
这会儿,阿九的父母正在警惕打量周围的环境,他们在考虑和阿九相同的一个问题:“这里是哪儿?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他们前一刻还遭遇追杀,下一刻就已是落入陌生之地。没人替他们解惑,他们唯有自行摸索身在何处。
阿九一声不吭地跟在他们身侧,哪怕对方看不见他。他与他们一路同行,一起走过无数的城池,最后,他们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这不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这里的年代,这里的人,远远早于他们以往的生活。他们不属于这儿,他们不应该来这个地方,可偏偏他们跌入此处,寻不得回家之路。他们没料到一次外出历练竟是与家人的永别。
阿九的父母苦苦寻觅回家之路,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来到这儿的原因。就在他们苦恼之际,他们路遇一位贵人,而这位贵人,阿九和蒲小丁同样认识。
对方正是宣曜和延誉的三哥,那一位凶名远播的魔君。此时的魔君已不再年轻,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一双黑眸却仍然透着锋锐的光芒。
魔君对阿九的父母说:“有些事逃不了躲不过,你们若能放手一搏,兴许还有机会护住你们的孩子。”
他眼神一凝,示意阿九的父母什么都别问:“记住,你们回去后,为你们的孩子打造一处牢固的藏身之处,助他渡过难关。我的力量有限,许多事你们必须自己解决。你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你们的孩子是死是活,走向希望还是坠入深渊,他的将来在你们手中。”
阿九的父亲直视魔君的双眼,不躲不避:“你为什么帮助我们?”
闻言,魔君的表情难得的柔和了半分:“我没有那么大方仁慈,我只是有我要保护的人。你们活着,你们的孩子活着,我想保护的人才能好好的活着。”
他承诺过,这次一定要守护家人周全,他们喊了他一声哥哥,他一辈子都是他们的哥哥,他要护他们一辈子的安全,他说到做到。
阿九的父母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们醒来时躺在湖畔,他们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古怪离奇的梦。
没多久,阿九的母亲欣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夫妇俩一直盼着有孩子,奈何始终没有孩子。而在那个奇怪的梦境之后,阿九的母亲怀孕了,他们有他们的孩子,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家伙。
然而,他们的孩子出生后不久,突遭意外险些丧命,阿九的父母又惊又忧。
他们不由想起那个不知真假的梦境,他们当即着手为他们的孩子打造一座地底府邸,他们拼尽力气守护他们孩子的安全,让他们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越往后他们越清楚的意识到,魔君不是危言耸听,魔君提醒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是当真时间不多了。他们留意到危险在急速逼近,他们继续留在孩子身边,只会给这个孩子带来致命灾难。
他们必须马上离开,他们万般不舍年幼的孩子,却不敢向任何人提起一字半句,他们害怕为他们的孩子再引来危险。
临行之际,他们留给孩子的宝物更是不见踪影,不知是被人偷走,还是不小心遗落在某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蒲小丁:着急,好想冲上前帮忙
某伴侣:摸头,机会会有的
第274章 谁能保证将来属于谁
阿九的父母没能找到留给自己孩子的宝物,可偏偏, 已经到了他们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们即使有再多的不舍, 再多的不情愿, 他们他们也必须走了。
正如魔君当时告诉阿九父母的那般,某个强敌正在四处寻找阿九父母的下落,纵是有人出手替他们极力掩盖,他们仍然有可能被发现。
阿九父母得抓紧时间赶往另外的地点,距离自己的孩子远一些。他们要不断的布局, 不断的迷惑对方的双眼, 不让对方准确猜出他们的具体位置,判断他们的详细情况。
只要对方一天无法确切辨别他们的消息,他们的孩子就有机会多活一天。他们拼尽全力拖延的时间正是他们的孩子安全成长的时间。
他们无法战胜的强敌盯上了他们孩子, 对方要夺走他们孩子的生命, 而阿九父母所做的就是引走敌人,引对方前往错误的地点,使得对方暂时无法触碰他们的孩子。
以后的日子哪怕再艰难,他们也会咬紧牙关熬过去。同样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坚强一些,纵是生活再苦再累也不要轻易的放弃。
阿九活着的每一刻, 皆是他的父母奋不顾身的争取而来。
那一天, 阿九的母亲哭了很久, 阿九的父亲站在一旁默不吭声。好一会儿,阿九的父亲低声说道:“走吧,我们该走了。”
阿九的母亲站起身, 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她丢掉内心的不舍,她的眼神瞬间坚定无比,她看着自己的夫君:“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他会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大妖,有朝一日,他必将亲手斩杀强敌。”
他们的孩子带着他们的全部期盼,一步步的走向将来,走向强大,强大到令敌人畏惧,令敌人胆战心惊。
阿九的父亲肯定的点点头,应道:“那是当然,我们以他为荣。”
他们会竭尽所能为他们的孩子争取多一些的时间。纵是他们身在远方,纵是他们无法陪伴在孩子左右,他们对孩子的情感不会随着时间和距离减少分毫。
他们盼着某天能够相见,那个时候,他们已不必再躲躲藏藏。
阿九的父母走向远方,他们没有回头。无穷无尽的放不下舍不得只会减缓他们的步速,影响往后的计划。
阿九下意识地迈出脚步,他要跟着他们走向更远的地方。可惜他无法前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越走越远,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他无能为力,他改变不了眼前的景象,他懊恼自己还不够强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长为让父母引以为豪的孩子。
阿九细细的思索魔君的话语,那个决意抹杀阿九存在的且无法战胜的强敌是谁?阿九的父母遇到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他们为什么遭遇这些变故?
是不是因为阿九和蒲小丁返回过往,他们引起那人的注意,以至于对方的目光最终落到了阿九父母身上,通过抹去阿九的父母达到抹杀阿九的结果。
然而,对方没能如愿以偿,对方面临阻拦,有人出手替阿九的父母掩盖真相。
阿九愈发清晰的意识到,就算站在六界最高的位置,那个人并不是无所不能。那人照样处处受限,他利用自己掌控的那部分力量不断的影响其它的方方面面,以此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是一场博弈,阿九抬头望向天空,是天道和利用天道漏洞那人之间的博弈,他们双方必定要分出一个胜负。他们相互牵制,彼此算计,整个六界是他们的棋盘,所有身在其中的生灵皆是他们的棋子。
完成六界历练进而超脱六界,站在六界之外凝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土地。阿九一直以为,超脱六界的意思在于挣脱束缚,而站在六界最高处的意义在于,拥有无限的力量将六界护在双臂之间,守护六界安宁。
很可惜,应当做这些事的人却忙着夺取更多的利益,置整个六界的生死于不顾。
阿九偏过头,他看着旁边那块巴掌大的石头:“是谁派你来这儿?”
石井单纯只为帮助宣曜达成延誉的儿时愿望?宣曜为何使用这块石头,又是谁把这块石头送到宣曜的手边?
奈何石头不会回答阿九的提问,石头在湖水里开心的扑腾。周遭的景象逐渐淡去,阿九仍站在湖畔,他没有跳入湖水,在湖里的只有那块玩水的石头。
有人给了阿九一段过往景象,可对方没告诉阿九,他的父母究竟去了哪儿,他们躲的地方是否安全?
敌人有没有找到他们,他们能不能从强敌手中顺利逃走?他们现在过得还好吗?
一切的一切,阿九需要的答案,这块石头给不了他。
石头没给阿九答案,同样的,这块石头也没有给蒲小丁答案。
展现在蒲小丁眼前的景象与阿九不同,蒲小丁看见的是矗立在天地之间的天柱。某天,天柱被撞断,一块石头从天柱之中滚落。这块石头历经无数岁月,静静地看着山河变迁的世间。
它看着日升月落,看着数不清的生灵生死轮回,看着这个世间沧海桑田。石头冥冥之中产生了一丝意识,它听得一道声音问它:“这世间面临浩劫,六界崩塌,生灵惨死。你是否愿意支撑六界,化为基石?”
石头不懂支撑六界是什么,化作基石又是什么,但它渴望去更多的地方,见更多的美景。那道声音告诉石头,六界基石可以自由的前往六界的每个角落,于是石头兴高采烈的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顷刻间,石头表面泛起玄妙的花纹,与仙界基石类似,却又颇为不同。这道力量牢固沉稳足以撑起整个世间。
之后,石头眨眼变了位置,它滚啊滚,滚到一人脚边。一名玄服男子弯腰拾起这块石头,对方不悦地挑了挑眉,有些不满:“这就是六界基石,当真不是在骗我?”
除了很硬,不见别的特别之处。他急着雕刻石井送人,没精力研究石头的秘密,他只能暂时先相信一次。
玄服男子掂了掂石头,转身走远。
蒲小丁则是急忙抬步紧跟在玄服男子身后,对方正是年轻时的宣曜。倘若蒲小丁没猜错,宣曜要为延誉雕刻石井这才特意外出寻找与众不同的石头。
令蒲小丁震惊万分的是,他这次所见的过往不是他和阿九改变后的景象,而是宣曜没能与延誉重逢的那一段沉重过去。
蒲小丁不意外宣曜是傀儡之主,但他难以想象的是,宣曜竟然不是最终的傀儡之主。宣曜仅在最初的岁月,当了一段时间傀儡一族的神明,此后傀儡之主换了人,宣曜实现自己当年的那些话。
很久之前,宣曜曾对仙君说道:“我当然知道那人必定有所图,他不可能大方无私的提供好处。有巨大的风险,那又怎样?谁能保证将来属于谁,是他控制我,还是我炼化他,谁能说得准?”
而事实证明,将来属于宣曜,宣曜成功的站在六界的最高之处,以另一种诡秘的方式实现了汤谷的预示。
宣曜站在高处,他垂眸俯视满目苍夷的六界,他眼底未有丝毫波澜。他是昔日的傀儡之主,亦是如今的六界之主。
他不会守护六界,他是六界的灭顶之灾,他只会带着六界走向灭亡。作为六界灾难的六界之主,天大的笑话,天大的讽刺。
见状,蒲小丁心急万分,他想上前劝说宣曜,可惜他动不了,他靠近不了宣曜半步。
蒲小丁的心情一时间相当复杂,他不愿预示以这般方式实现,正如仙君绝境般的命运,蒲小丁盼着改变,盼着拽着仙君逃离绝境,开始全新的生活。蒲小丁希望宣曜成为六界之主,是那个有延誉陪在宣曜身侧,他俩齐心协力守护六界的六界之主,而不是这个毁灭六界的六界之主。
宣曜慢步走向前方,蒲小丁挪动不了步子,他焦急地看着宣曜走远,他大声喊叫,劝宣曜停下,然而,他阻止不了宣曜。
就在这时,一口石井浮现在宣曜的前方,井里传出一人的低语:“我有一个心愿尚未实现。我此生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再见宣曜一面,和他说说话,告诉他我很想他。我们不该这样作为结束。”
宣曜的步速略微一缓,他看了看井口微微泛光的许愿井,那是许愿井即将实现心愿的征兆。但是,宣曜没让许愿井为延誉实现最后的心愿。
他伸出手,抓紧那块石头,他眼神一片冰冷:“已经没必要再见面了。”
说着,他用力一捏,石头在他手心碎成无数块,散落六界。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一切回归虚无。
天与地正在合拢,六界崩塌重回混沌,回到最初最原始的状态。天地倾斜,规则粉碎,天道随之消失,世间再次迈向天道尚未诞生之前的混沌之境,分不出彼此。
宣曜低头打量自己的双手,他痛失血脉之力,他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他不懂,如果他拥有先祖那般开天辟地的本事,他是否会做出与先祖相同的选择,阻止世间重回混沌。
先祖为了开辟世间耗尽力气,好不容易创造这片天地,而如今,居然毁在他的手中,从这儿开始从这儿终结,何其可笑。
下一刻,万物消散,世界漆黑一片。天地合拢,六界不复存在,没有丝毫光亮,没有丁点儿声响,没有任何生灵,世间死一般的静谧。
蒲小丁从这般景象惊醒之际,他手中的金乌镜还泛着微弱的光芒,隐隐透着悲伤。而一个完全不懂悲伤为何物的巴掌大的石井,它凑在金乌镜跟前照来照去,观察自己的模样。
蒲小丁好一会儿回不过神,他呆呆地望着阿九。假如一切不曾改变,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吗?所有人全部死绝,他们失败了,天道毁灭,世间回归混沌。
阿九轻轻地揽了揽蒲小丁:“出了什么事?你看见了什么?”
蒲小丁抓住阿九的手:“那样的将来不会来临。”
他们已经改变了将来的模样。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然后一步又一步走向成功,而不是走向灭亡。
片刻后,蒲小丁终于平复情绪,他向阿九描绘了一个无比惨烈的结局。接着,他对阿九说道:“阿九,我看见了蜘蛛,我知道蜘蛛因何存在。”
六界之主要控制傀儡之主,而傀儡之主要炼化六界之主取而代之,蜘蛛正是六界之主剥夺傀儡之主力量的一种手段。当这个傀儡之主是宣曜的时候,六界之主败了,败在傀儡之主宣曜的手中。
那么现在呢,此刻的傀儡之主与六界之主又是怎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