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枸看了之后觉得有道理，这时候应该需要忆苦思甜感慨一下。但他绞尽脑汁之后觉得矫情不起来，最后只能干巴巴用了上辈子喜欢的一个相声艺术家的话：辛酸的事肯定是有的，不过当初很辛酸的事，比如红狗因为缺人手加班什么的，现在提起来，已经变成了网络上的段子，似乎在讲一个笑话。所以没什么好煽情的，继续努力吧。

　　萧枸看完自己打出的一段话之后，叹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了红狗最初那些员工的努力和离别，直到现在，他仍旧在反思。

　　离最艰苦的时间似乎也没过多久，现在红狗似乎都有些功成名就的感觉了，实在是有一种自己的人生就此圆满的感觉。

　　萧枸这句话打出之后，他没煽情，红狗的老玩家们却觉得煽情的想哭。

　　的确，很多当初很辛酸的事，回过头讲出来，好似真的是在讲一个笑话，连自己都在笑。只是经历的时候，才知道有多苦。

　　有表演艺术家转了萧枸这句话，评论道，萧总不是表演界的人，却用这句话诠释了喜剧艺术的内涵。所谓有内涵的喜剧，当然不是用荤段子屎尿屁来逗人笑，那就跟硬生生的挠观众的咯吱窝似的。所谓真正的喜剧，就是把辛酸和痛苦夸张的表现出来，就像是小丑一样，引人发笑。当笑完之后，观众们若能从中看出点什么，能将快乐变成苦笑，那就是有内涵了。

　　所谓引人发笑，让人觉得可笑，不就是出丑吗。

　　如果是幸福快乐的笑，那不是喜剧，而是温馨剧。

　　萧枸不知道自己突然感慨的一句话还能跑娱乐圈去。他现在正在头疼。

　　本来他以为这次颁奖之后，应该没什么事了。但是游管委的人突然找到他，提出了一个让人为难的请求。

　　华国想在本国搞一个游戏交流会，让更多的外国厂商做华国有关的游戏，让我们的思想和文化走出去。这也算是精神文化输出的一部分，是华国软实力的体现。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外国游戏管理会却认为，他们可以让本国企业做关于华国文化的游戏，但是华国也该做一款外国现代文化的游戏，大家礼尚往来。

　　本来华国提出了，自己有好多家游戏企业都做的是外国相关的游戏，但是人家不买账啊，说华国除了红狗之外还有其他游戏企业吗？把华国负责的人气得半死。

　　最后他们也没办法了，希望红狗能在半年时间内拿出一款非幻想的、关于外国现代社会的游戏来充当一下门面。

　　萧枸哭笑不得：“为什么非要强调非幻想的现代背景的游戏？”

　　游管委的人吐槽：“大概他们认为红狗不擅长吧。”

　　萧枸更加哭笑不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结果他们是用这件事来给我施压吗？”

　　游管委的人郁闷：“虽然这次年度最佳世游会的评委组认为必须要公正，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拦着任何一家企业蝉联，只要作品真的出色到现在洪荒这样碾压所有游戏的程度，但是各国政府还是不爽的。我们也郁闷啊，其他游戏厂商也不是没有蝉联过的……：

　　听着游管委开始巴拉巴拉的诉苦吐槽，萧枸觉得心里更加无奈了。

　　也就是说，国家之间通过这次游戏交流会博弈？

　　“可以啊，他们也出一款华国现代社会的游戏。”萧枸狡黠道，“我看他们出什么。如果他们损得过分，我想华国玩家不会买账。如果他们吹得过分，估计自己政府不会满意。”

　　游管委义正言辞道：“那当然，礼尚往来啊。他们肯定也会出的。不过抨击一下底层社会应该是没问题，我们是那么小气吗？而且你看，他们那么多厂商统一出游戏吐槽华国，我们华国就只有一家厂商吐槽他们，最后舆论肯定向着我们。所以你随便弄！要不弄个警匪追逐的赛车游戏也不错。我觉得赛车游戏很有趣。”

　　萧枸想了几个赛车游戏之后，道：“不，我们还是要拿出诚意来。我回去和大乔商量一下，做一个有关于自由和梦想的游戏。”

　　游管委的人：“？？？”

　　游管委的人：“……不用这么谄媚吧？”

　　萧枸坏笑：“这哪是谄媚啊。我要做一个自由之城中，关于人权和法律，自由和道德的探讨。这种游戏正好放在外国背景。”

　　游管委的人弱弱挣扎：“其实放在华国背景也不是那么不容易过审。”

　　萧枸摇头：“不是过审不过审的问题，而是我们华国向来主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会说死人没人权，我们应该去关照没死的人，比如死刑犯。”

　　游管委的人虎躯一震：“这个好！这个足够自由民主！我们这种专治残忍的国家最不人权了，只能放在别的国家背景下了。我觉得这应该是个好游戏，我立刻往上面报告。对了，这是剧情游戏还是动作游戏？线性游戏还是开放性游戏？”

　　萧枸道：“这个……等我回去和大乔讨论一下，我就有一个思路，”

　　游管委的人立刻道：“也是，我先跟上面通个气。这次是我们强制要求，算是我们下订单。这次游戏制作成本我们会给你拨款。”

　　萧枸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那我们赚的钱……”

　　游管委的人笑道：“赚的钱归你们。”国家就是这么大方。

　　萧枸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样不好吧？这样吧，我们到时候销售收入五五分成如何？你跟上面说一声。你们出钱，我们出力，五五分成没问题。”

　　游管委的人十分感动，报告的时候再次对萧枸夸了又夸。

　　最终上面还是决定不分成，拨款就拨款，要什么利润。

　　萧枸和乔宏商量之后，决定无论对方要不要，他们都把一半的收入捐出去。不然真的不太好意思。

　　游管委的负责人感动得都快哭了。良心企业啊！下次一定要更加支持他们！

第86章

　　乔宏在萧枸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只是他觉得这件事不急，等萧枸回国后他才和萧枸商量。

　　当知道萧枸的计划之后，乔宏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做类似的游戏？”

　　萧枸坏笑道：“我又不是只会做幻想类游戏，现代社会背景的游戏自然早就在构思了，不过这个游戏排在我计划小本本的后面，现在既然有上面买单，我当然要做了。”

　　萧枸一边说一边往乔宏身上蹭，在乔宏腿上瘫做一条死狗状，乔宏失笑，给他脑袋下垫了一个小抱枕，免得他脑袋被自己大腿上硬邦邦的肌肉给硌疼了：“你想做什么类型的？这次应该给我们的题材限制不大，你可以做原本不敢做的。”

　　“什么敢不敢的，原本我这么做，也会过审。”萧枸对着乔宏勾了勾手指，乔宏配合的倾下身体做洗耳聆听状，“我做一个架空的自由都市，让玩家们在里面当罪犯。”

　　乔宏愣了一秒，道：“虽然我说题材限制不大，但是玩过分了，就算华国的游管委能过审，国外的舆论也会很难看吧？你故意抹黑还是不好的。”

　　萧枸道：“什么故意抹黑啊，我只是抨击时政，让玩家们在扮演罪犯的过程，了解社会的黑暗，罪犯的残暴，让他们对犯罪产生抵触心理。”

　　乔宏狐疑道：“真的能做到？”

　　萧枸眨了眨眼：“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乔宏道：“经常。”

　　萧枸讪讪道：“普通的说谎那叫小情趣，不叫骗，不能和这个混为一谈。放心放心，肯定没问题的。”

　　萧枸所说的游戏，就是类似于侠盗猎车手这种游戏。这个游戏被翻译成什么侠盗只是为了不被封，实际上这个游戏和“侠”字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侮辱了我们国家以楚大帅哥为首的广大“侠盗”。侠盗猎车手就是让玩家扮演罪犯，在一个虚构的都市中从事各种犯罪活动。

　　无论游戏媒体和粉丝们怎么评价这游戏用“聪明犀利的手法讽刺了当代X国社会”，但同为游戏设计者的萧枸当然明白，这游戏设计初衷就是为了好玩，至少在第一部 中，什么讽刺，他们绝对没想那么远。玩家在这个游戏中，可以尽情发挥着自己在现实中的压力，杀人放火抢劫嫖X，而且嫖完之后还可以不给钱——玩家们只需要拔X无情，把妓女杀了就可以从对方的尸体上搜出自己花费的钱。

　　这游戏的确非常好玩，当一个自由自在无法无天的犯罪者最后还能逃出生天实在是太棒了，前几作更是连警察都是小透明，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被抓。

　　不过后来这个游戏名气越来越大，引起一些组织的注意之后，游戏工作室才开始在其中加入一些真正讽刺的因素，比如你使坏会被警察抓捕，比如你有烂到极致的社交，比如无论你怎么在游戏中当一个小混混，你仍旧是个小混混。这时候，这款游戏才慢慢有了一点“针砭时弊”的感觉，才从单纯宣泄的暴力游戏，变成了有一点点神作的意味。

　　不过里面的问题肯定也是有的。基于一个“自由都市”犯罪者生活的大背景，女性在其中都是弱势地位，何况制作者都是男性，他们服务的游戏玩家也都是男性，所以他们自己也承认，会在制作的时候忽视女性这个群体。游戏工作室认为，如果不忽视这一点，就无法把罪犯和这个都市的扭曲给表现出来。

　　用华国话来说，坏男人就是要打女人。女性玩这个游戏肯定会非常憋屈难受。不过这是游戏基于背景的倾向，真要说歧视不歧视什么的倒是过了。与其说性别歧视，不如说这个游戏告诉你犯罪者中存在性别歧视和弱小歧视。

　　犯罪者大多都是恃强凌弱不是吗？

　　不过萧枸制作这个游戏，肯定不会直接用侠盗猎车的内容。这些内容，米国的厂家能写，那叫针砭时弊，换成华国厂家，那就叫搞事了。他肯定要在游戏中加入正义和希望的内容。

　　于是萧枸想做的游戏，是基于侠盗猎车的游戏框架，做一款赞扬民风淳朴哥谭市，人才辈出阿卡姆的游戏。

　　自由之都啊，疯狂而扭曲的社会啊，无法抑制的犯罪啊，有什么比哥谭这个都市更美好呢？

　　在初步构想中，萧枸会选择三男三女犯罪者的身份作为玩家的身份，玩家在这个游戏中可以在哥谭市耀武扬威，体会到哥谭市的黑暗和腐败。如果只是这样，这个游戏就和侠盗猎车差不多了。然而，我们哥谭市有黑暗骑士蝙蝠侠啊。你在犯罪的时候，总有不低的几率被蝙蝠侠盯上，蝙蝠侠会揍你一顿，然后把你扔进阿卡姆。

　　然而，蝙蝠侠是不杀主义者，哥谭也没有死刑，你还是精神病，所以你就是被揍一顿，然后被好心人治疗，还会给你配置专门的心理医生治疗你。你打不过蝙蝠侠，你可以忽悠着其他人，玩一系列小游戏或者暗杀游戏，从守备森严的阿卡姆中逃出来，继续耀武扬威。

　　这个游戏可以单机也可以联网，联网以玩家分摊六个角色，一同协同作战。联网会更有意思一些，你们可以让蝙蝠侠疲于奔命，也有一定几率解锁其他超级英雄来把你揍一顿。

　　当你完成所有成就之后，就能解锁一个三个新的游戏角色，蝙蝠侠、罗宾，蝙蝠女。你会从罪犯变成抓罪犯的人，每天疲于奔命在抓罪犯的过程中，了解哥谭市上层的真实，并且见识到更多的犯罪组织的大人物。

　　“为了让解锁新角色之后的游戏具备有更多的可玩性，最开始六个角色都被设定为初入这个城市的小罪犯，他们以为自己很威风，其实一举一动都被掌握在其他人手中，然而这个是要解锁蝙蝠侠之后才能得知的事。”萧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戏谑，“这种小混混老是以为谁都怕他，他的生活嚣张得不得了，警察奈何不了他，可是他们并不清楚，底层的小混混还是底层，他们和被他们欺压的底层百姓没区别。不听话的蝼蚁，仍旧是蝼蚁。其他蝼蚁还有蝙蝠侠保护，他们却只是随时可以被处理的垃圾。”

　　“主角当然是不会死的，然而主角身边的和他同层次的亲朋好友，都会出事，一个都不留。”萧枸越说越兴奋，“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讽刺犯罪讽刺社会的游戏？因为加上了超级英雄，因为这些底层小混混会很惨，就算是国外也说不出我们黑他们的话吧？”

　　乔宏觉得脑袋有点晕，他揉了揉太阳穴之后，问道：“为什么蝙蝠侠是不杀主义者？为什么犯罪这么严重了，民众仍旧不通过死刑法案？”

　　“不杀主义者是因为蝙蝠侠要拯救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哥谭这个城市。作为法外之徒，他不能建立一个以他为主的暴政。他杀了人，不会让人惧怕犯罪，而是惧怕更强的暴力。他只是想用抓罪犯和不杀的方式，让民众们渐渐不再害怕罪犯，敢于自己面对这一切。毕竟蝙蝠侠不杀，但是民众根据法律，是可以用正当防卫杀死罪犯。然而民众们怕报复，不敢动手。”

　　乔宏明白了萧枸的意思：“蝙蝠侠想要保护哥谭市的希望，唤醒民众们因惧怕而麻木的心？如果民众敢防卫，警察敢执法，检察官敢宣判，哥谭就有救了？”

　　萧枸打了一个不响的响指，道：“没错，就是这样。然而哥谭被我设置成一个被黑帮家族控制的独立城市，他们不会希望民众们觉醒。而且还有外来者捣乱，蝙蝠侠任重道远。”

　　乔宏好奇：“外来者还敢来这里捣乱？”

　　“外来者不敢来哥谭捣乱，但是他们可以想当然的在报纸和网络发布舆论来宣扬他们的思想，哥谭的上层就可以利用这些舆论将一些改变给压下去。比如死刑不符合人权，比如强制劳动不符合人权，比如精神病只能进精神病院不然不符合人权什么的。还有人觉得那些罪犯非常酷，每年阿卡姆都会受到不计其数的告白信……啊，类似这种。对了，蝙蝠侠倒是被骂得很惨。”萧枸道。

　　乔宏不由扶额：“这可真是一个扭曲而疯狂的世界。”

　　萧枸打了个哈欠，道：“扭曲而疯狂吗？事实上这种事在现实中有发生啊。就算在我们国家，一窝蜂的报道罪犯多可怜，说被害者一个巴掌拍不响，甚至借口扣锅社会的舆论还少吗？”

　　乔宏冷哼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一巴掌甩他脸上，看响不响。”

　　萧枸竖起大拇指：“这句话不错，我要用在游戏中。”

　　“既然你加入了超级英雄的抗争，最后也会解锁超级英雄角色，而且男女角色还算平衡，应该没问题，那就立项吧。”乔宏听着萧枸说话，对这个游戏也有了不小的兴趣，“游戏王的制作就要押后了。”

　　萧枸道：“规则和卡牌都做好了对吧？那我们先做一个动画预热一下。”

　　乔宏哭笑不得：“又做动画？你要不要在红狗中开设一个新部门，叫红狗动画？”

　　萧枸道：“红狗动漫不好吗？动画和漫画都来一套。”

　　乔宏只是开个玩笑，见萧枸却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他头疼道：“好吧，我考虑一下，现在最重要的是，缺人。”

　　萧枸开始滚来滚去：“为什么红狗已经发展的这么好了，还会缺人？”

　　乔宏戳了戳萧枸的腮帮子：“正因为发展得好，所以会持续缺人。”

　　因为你想干的事太多了。乔宏宠溺的想。

　　……

　　红狗讨论过萧枸的概念稿之后，就开始在红狗旗下各游戏工作室抽掉人员，组建一个应对新游戏的项目组。这是红狗特有的运作方式。新的游戏工作室创立之后，萧枸会分部分老员工去新的游戏工作室。他手下的一般是新入职的员工。不过当他要做大项目的时候，会从各大游戏工作室抽人，对被抽选的员工而言，这是培训也是机遇，没有人会不想去。甚至有时候工作室的负责人觉得最近没什么灵感，都会主动请缨给萧枸干活。

　　每次给萧枸干活之后，他们就会有新的灵感。

　　所以红狗的各工作室可以说是各个项目组，实际上仍旧是一体，互相之间人员经常短暂流动。

　　侯锐看到红狗的企业氛围之后，心里十分羡慕。不过羡慕之后他又挺直了腰板，现在他也是红狗的一员。

　　侯锐的镜花缘手游项目已经到了尾声，他现在总算知道红狗为什么这么牛，不经过封测内测就直接开始公测。他现在对自己的手游也很有信心，觉得bug几乎是没有的。他唯一没有多少信心的只有游戏玩法。

　　不过萧枸提醒他，如果他自己脑海里没有一个清晰的想法，而是跟着封测内测，玩家说什么意见就改什么，这个游戏反而会变成垃圾。

　　游戏和其他文艺创作作品一样，设计者肯定心里先要有一个大框架，有一个确定的玩法，要确定整个游戏的基调，才能保证这个游戏在后续的更新改进中不会“散架”，镜花缘并非一个捞一笔就跑的企划，萧枸希望镜花缘能成为红狗主要手游品牌之一，所以侯锐必须先把所有大体框架定下来。

　　“只有垃圾游戏，才会封测一种玩法，内测一种玩法，公测又是一种玩法。”萧枸道，“卡面可以改，技能可以微调，甚至剧情都可以改进，但连玩法都变了，只能说明设计者自己脑子都是糊涂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游戏。”

　　而市面上许多游戏公司就是这样，什么游戏火了就跟风什么样的玩法。但他们什么样的玩法都想跟风一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搞个什么游戏。最后游戏大概率是捞一笔就跑。

　　侯锐陷入沉思，不再急着发售，而是静下心来继续雕琢这个游戏。

　　他想他明白红狗为什么被称作良心了。无论是萧枸还是红狗旗下其他工作室的设计者，他们所做的游戏都是自己觉得好玩的游戏，而不是为了迎合市场的游戏。而他们自己觉得好玩了，不知不觉就迎合了市场了。为了让游戏设计者自己觉得好玩，哪怕是一个被业内评价为“赚快钱”的手游，红狗也偏向于精雕细琢，成品自然超出市场预期。

　　至于为什么红狗精雕细琢，还能制作这么快，那是因为技术原因啊。侯锐看着自己电脑中的游戏设计软件图标，跟看梦中情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