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虽然长了一双脚,但却没带什么脑子而已,不算什么话里有话。
第136章 奇葩
“青晖,你随我来安排。”将具体事宜商量完毕后, 董双玉对越青晖做了个手势, 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越青晖无言站起身来, 默默随董双玉出了帐子,等走出了好远一段距离之后, 他才犹疑道:“即使我和他交道不多,也知道寒千岭这个人惯来八风不动,当初几个兄弟开玩笑, 号称九江是千岭停泊的第一港湾。要想随便把他从九江身边调离简直痴人说梦……你说的那个道源之气, 能行吗?”
董双玉双手拢在袖子里, 闻言眼波也不振荡一下:“青晖,你还不知道道源意味什么。”
“……”越青晖悻悻摸了摸自己鼻尖:“当然, 双玉你总是对的。”
“不过区区一缕道源之气, 寒宫主理应看不上眼。”董双玉玩笑般的一个大喘气, 不顾身侧的越青晖突然呆滞的表情, 他仍闲庭信步一般向前迈步,“所以这时候, 我们就要用些别的。”
越青晖怔怔道:“比如一群染着道源之气的异兽?”
“……”董双玉无言地回首凝视了越青晖深深一眼, 眉心略蹙, 自责道:“是我不好。日后不会让你再见玄武使了。”
越青晖:“……”
玄武使可能感觉有点冤。
“我是要用这个。”董双玉双袖终于分开, 他把捏在掌心里的活物亮给越青晖看。那东西在董双玉手掌里挣动不停, 两条后腿连连刨动,然而董双玉只需把手腕偏过一点,就能让它次次蹬空。
越青晖上下左右围着这不及巴掌大的小兽看过一遍, 还是觉得它只是只普通的乘风兔。
这种兔子除了身具五足以外,甚至和圣地以外的兔子妖兽没有任何区别,被董双玉捏在手心里的这只看起来就更为普通。如果此时董双玉把手一撒,让它回到自己的族群里,越青晖甚至没有把握能挑出它来。
“它……它有什么特殊的吗?”
董双玉挤在毛绒绒兔皮里的手指微动,把它的喉咙胸口都袒露出来,淡淡问道:“现在呢?”
“奇了。”越青晖轻轻咂舌,“这兔子胸口上镶了珠子啊。”
“只看出来镶了珠子?”董双玉抬眼看他。
董双玉若这么说,里面必然有些他没看出的关节所在。然而越青晖再反复看了几遍,还是一无所获。
“一只耳环钉在了这兔子浅层皮肉里,再多实在是看不出来了。”他坦言道:“双玉,还是你讲给我听吧。”
听到了他这样丧气又认怂的宣言,董双玉居然报之一笑。
“看来七岛旧日时分,你确实和女孩子们不是很熟。这珠子是七岛碧海特产的绘月珠,徒有名字好听,品相多半不佳,与外界交流贸易时,品级连七岛都出不去,但七岛女儿串个手串,做条珠链倒还使得。”
越青晖若有所思:“我们七岛的东西?”
“嗯。你看这耳钩也不同寻常,工艺用得是嵌蚌怀风式,算起来大约是二十年前时兴的款式。”
“所以有七岛之人曾经来过这里?就十八年前圣地正常开放的那一次?”
董双玉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得没错:“本次出使以前,我曾查阅过白虎界关于历年来各界俊才入圣地的记录,其中有一女弟子,曾由云豹界晋升入白虎宗,后来又取得了入圣地的名额……她芳名唤作陈淑红。”
“陈淑红?”越青晖这下真是绞尽脑汁也未找到半点头绪:“不行,我想不起来了,这姑娘大概我不认识。”
还没转过来弯?还叫姑娘?十八年前入圣地的弟子,你唤她婶子都够了。董双玉无声向越青晖扫去一眼,好笑一般地摇了摇头。
他脚步不停,越青晖却站了一会儿才追上来,口里小声叨叨着:“等等我啊双玉,所以这位陈姑娘究竟是谁?”
“你不用知道她是谁。”董双玉柔声道:“你只要知道,若我一会儿抛出这兔子,却没能将寒宫主引开,那这位陈姑娘从此就彻底谁也不是了。”
他白如羊脂玉般的脸庞上,那一刻的神情分明是带着几分温柔的,说出的话却如凛冽寒风一样让人冷得下意识一个哆嗦。
他并未作出任何警告,却足以让任何人都明白过来不该在这个问题上再继续盘亘下去。
“……双玉,我还没问你。”越青晖不自禁地又一次站停了脚步,“那个倪魁,你废了这么大力气,又是查阅历年圣地弟子记录,又是抓这只兔子,还替他来回合谋盘算,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董双玉定定地看了越青晖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在他的目光下甚至都显露出几分无措来,他方慢吞吞地回答道:“你用词不准,青晖。举世之间,我也没有第二种立场——你知道,我从来只帮过你,除此外再不管别人。”
“……”
“我无意帮他,至于玄武使如何一厢情愿,又于我没有干系。”董双玉半垂眼睫,“我只是有一件事欲同寒宫主确定,所以要用到他。”
“我并不在意玄武使做事的成败与否,不过我要确定的那件事,还是让他在寒宫主面前搓出更多火来才有效果。”
“……”越青晖嗓子都有点干涩发哑:“那你要确定什么?”
一瞬间他几乎身坠冰渊,脑子里乱糟糟地闪现过五六种最糟糕的可能。那句“取而代之”和“一石二鸟”、“坐山观虎斗”等词语一同在他耳边回声般地来回作响,几乎让他以为自己马上要面对重伤垂死的深雪宫主和洛九江。
董双玉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觉得爱更长久,还是恨更长久?”
越青晖慢半拍道:“……爱?”
“至今为止,我知晓世上有过绵延万年的仇恨,却还未眼见过一对能万年长久的爱侣。但传承记忆或许也有错。”董双玉将那只乘风兔重新笼回袖子里:“我想确定的,就是这件事。”
越青晖听得一头雾水,倒是董双玉悠悠道:“上次会面太过短暂,未能看出什么东西。我今日倒可以断定了,洛公子,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见过了九江?”
“没有。不过白虎界时,你我一起又见了寒宫主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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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行至中途,一只兔子突然横向窜出,吸引了寒千岭大半目光之时,洛九江就知道这必然是怒子的第二步安排了。
他忍不住腹诽道:“先把我请来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远地方,再用动静把你支开,他是不是生怕我不能察觉到不对?”
寒千岭只是笑道:“何必分开?一起追就是了。”
洛九江抬头一看天色,日头已经快要行至午时,又见那兔子早已钻入地势复杂的密林,不由叹息道:“不管怎么说,这位怒子对时间和地点的把握可真是做得再好没有了……他们既然有心要调开千岭你,你不妨就大胆离开。单刀赴会,难道我就怕了?”
寒千岭反掌在洛九江肩头上按了按:“好。九江你先去,我稍后就到。”
临别之前,洛九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兔子有何特别?”
“它胸口上坠着一枚女子耳饰,大概是故人遗物,按照世间道理,还是取回来随她一起下葬为妙。”
寒千岭说前半句话时,洛九江还啧啧称奇,心想千岭还有什么“故人女子”竟然是自己不知道也想不到的?待听到了“下葬”二字,他立刻便反应过来,这是陈夫人的东西。
原来千岭母亲也曾来过圣地。
结合千岭对圣地远胜于诸人的熟悉,这其中一定含着一个很长的故事。
洛九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松手放寒千岭追踪过去。他仍朝着自己原定的方向,看神情甚至没有少许担忧。
老实说,他原本对和这位怒子会面只有三分期待,如今见了他把调虎离山的计策时间拿捏得如此得当,期待顿时化为五分。想来那必然是个莽中有细,惯来爱以粗豪示人的对手……
事实显然要让他失望了。
洛九江刚刚走到赴约地点,林中便突然钻出一条黝黑结实的大汉来。这汉子声音还带着一点少年感,身体却早长得威猛敦实。随着一声暴喝,他一双肉掌暴长,登时化作异兽两只锐爪,迎面冲洛九江夹击而来。
“饼!”这汉子怒目喝道。
洛九江不慌不忙倒翻筋斗避过一击,就势拔出腰间澄雪。这对手眼看一击不中,双肘一缩,重新化为人手,然后双腕一翻,两手就捏紧了两柄硕硕大锤。
这两柄圆锤乌铁颜色,直径足足赶得上洛九江一条膀子长。这虎虎生风的猛将使这沉重锤头一先一后冲洛九江当头砸下,被洛九江如清风一般不慌不忙从两锤之中闪身避开。
洛九江无意伤人,冰冷刀背自下而上撩出,从对方胸膛往喉口掠过,保证让对方品尝过和死亡擦肩而过的凉意,却绝没碰掉他半根寒毛。就在他出刀同时,这人第二声大喝已然出口:“锥!”
洛九江:“……”等等这意味着……
联想到此人之前派使者捎来的那段话,洛九江简直不敢置信,觉得对方不可理喻。然后果然不出洛九江所料,那人再击落空,竟然顺手就扔了两柄大锤,反身“啊”地大叫了一声,一屁股朝洛九江坐了下来!
他那屁股在准头颇佳地墩下来的同时,居然还一点也不耽误变成个毛绒绒的异兽屁股!
“球!”这对手喉咙中豪放地亮出一声,若不结合前后语境,这简直是在骂人了。
洛九江:“……”
洛九江真是没料到,这位怒子居然如此耿直。
那句“要把你打成个饼饼!然后锤成个锥锥!最后坐吧坐吧墩成个球球!”,居然不是威吓和挑衅……这他妈是句招式预告!
作者有话要说: 世间奇葩十斗,洛九江身边独占八斗,余下天下共分之。
第137章 怜爱
洛九江骤然翻腰与地面齐平,左手在草地上恰到好处地一拍, 便轻松从那毛绒绒还长着条长尾巴的的臀部下滑身出来, 足下稍稍加力便顺势退到安全范围。直到此刻, 洛九江才挺腰站直,整好以暇地观察着怒子的神情。
大约是没想到自己连续三击落空, 怒子的神情有些发愣。他对洛九江扬起两条浓眉,怒斥道:“你竟然躲?”
这话就太不讲道理了。洛九江微笑回道:“我为何不躲?”
怒子顿了一顿,重新挥手召回自己的两杆大锤, 恨声道:“我本想手下留情, 只把这招演示给你看——你逼我的!”
可别说手下留情, 若是我不躲,你就只能演示给球球看了。洛九江暗想道。
但在面上, 他仍气定神闲道:“没事, 不用兄台留手, 这压轴的招式, 还但请一观。”
他态度算得上和蔼可亲,但落在怒子眼中只有火上浇油。洛九江眼见对手深吸一口长气, 脸色就如同被抹了层辣椒一样涨红, 怒子双眼睁得比方才照面时还要打上一些, 目中清明逐渐被浑浊的红血丝覆盖, 整个人都如运动的活火山一样几欲喷发。
随着对方肉眼可见的愤怒之色, 怒子的气势也节节攀升,他不止额角青筋暴起,就连胸膛也渐渐鼓起, 像是个吃撑了胀气的蛤蟆。然而随着这副堪称滑稽模样而来的,是怒子身上一时更比一时危险的感觉。
洛九江的眉毛微微动了动。
“人类。”即使看表情他已经濒临爆发边缘,怒子这一刻的声音居然是冷静的:“你死前看好,我等异种与你们有何不同。”
“我们的力量,名为道源!”
那两只当头抡下的乌铁重锤挟着虎虎风声,如山岳摧崩一般当头朝洛九江落下。其中除了异种天生的巨力、金丹的修为之外,还额外夹带着另一种纯熟又无可抗拒的力量,那力量让人移不开眼,几乎等同于规则——
“真熟悉啊。”洛九江喟叹道:“主人家慷慨,我也不好意思藏私。你说的道源是这个不成?来来来,你看,我有一大滴呢。”
怒子:“……”什么?!
此时战斗局面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待寒千岭捏着那血都未拭净的耳钩寻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洛九江与怒子交手的场面。
洛九江还带着少年身量的单薄身躯,高擎着刀尖一点白光,义无反顾与健壮又高大的怒子和两柄重锤相撞。
单从画面上的轻重感来说,这场面几乎犹如蚍蜉撼树,然而让人感到落差的是,事实却恰好相反。
洛九江是树,怒子才是蚍蜉。
澄雪与乌铁大锤锵琅相击,那两柄圆锤表面粗糙结实,却被澄雪轻松如切豆腐一样没入了半个刀身。这甚至不是动用惯性冲力扎进去的,因为洛九江很快就横挪手腕,咔啦一声直如切瓜斩菜一般,生生将一柄大锤剖成两半。
直到那上半片沉重的锤头将要落地,洛九江借势灌入其中的巨力才传至怒子身上,令他重咳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毕竟刚刚领悟道源不久,洛九江用它还是有些生疏。他一腔少年锐气,一路走来又多遇上需要极限突破的情况,故而刀意强横,有放无收,如今即使着意留神,也仍回撤不及,逼得怒子嘴角流下一行血线,显然是伤了对方肺腑。
然而看怒子惊愕乃至惊怒的神情,他对自己的内伤并不在意。此时此刻,他满心里都只剩下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