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云阳氏不出面,就得咽下这个哑巴亏,眼睁睁看着千妖百魅受到重创,承受巨额损失。
而一旦出面,那就是认了和千妖百魅的联系,那么这个号称离神最近的氏族就算崩了人设。
不过云阳氏的人设在当年云烈入魔的时候已经崩过一次了。
陆行舟记得当年云烈作为云阳氏少主,得天地宠爱,少年成名,曾有个八卦小报列出几十条理由预测他能成为妖王,还有更多的妖民相信他能修炼成神。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天才在离神只有半步的时候,弃神入魔。
当时妖界上下震怒,百姓们突然发现,传说中“清、节、澹、古”的云阳氏,竟然教导出了一个魔物。
陆行舟深深呼出一口气,脑中浮现出昨天夜里云烈逃跑时的影子,他逃亡了九年,竟然为了一把笛子而现身,看来魔主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比自己所知的还要重。
既然这样想念魔主,那么,他会做什么?
陆行舟回想着云烈的性格,想象假如自己处在云烈的位置,而石饮羽被判终生囚禁,自己会做什么……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睛。
——自己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救石饮羽出来。
难道云烈能劫狱吗?
不可能,白邺监狱固若金汤,云烈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从监狱里把魔主给救出来。
陆行舟放下心来,看向石饮羽,心头不禁变得柔软,果然,人呐,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一想到云烈和魔主永生不得重逢,只能拿着他的笛子聊表思念,陆行舟突然觉得自己和石饮羽是如此幸福。
石饮羽这一觉可睡得够久的,陆行舟都睡醒两次了,他还在沉沉地睡着,要不是一双手臂还在紧紧抱着自己,陆行舟简直要怀疑他睡死过去了。
等石饮羽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陆行舟脸色铁青。
石饮羽揉着眼睛,声音低哑:“爱妻,你怎么了?”
“你再不醒,我他妈就要被尿憋死了!”陆行舟推开他,冲去洗手间,酣畅淋漓地放水,感慨自己没死在云烈的剑下,倒是差点死在石饮羽的臂弯,哪儿说理去?
石饮羽躺在床上,错愕片刻,拍着床大笑起来。
陆行舟回到床上,和他并排枕着枕头,没好气地扯了扯石饮羽的腮帮子:“你怎么睡这么久?”
“累啊。”
“你干什么累成这样?”
“老公在关键时刻,挡住云烈大魔头的攻击,救下爱妻,是不是够累?”
“放你娘的屁,我用得着你救?”陆行舟嗤了一声,“是你抢我功劳。不过……”
石饮羽:“不过什么?”
陆行舟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
“我没紧张。”
“那你掐我大腿干什么?”
石饮羽蓦地收回手,这才发现自己掐错了,怪不得怎么不疼呢?
陆行舟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淡淡地问:“一开始你放走了云烈,我问你为什么放水,你说你打不过他。”
“嗯。”
“但经过昨天凌晨的事,我觉得我们二人联手,说不定能把他抓捕归案。”陆行舟转脸,“那么,你告诉我,一开始你为什么放走他?”
石饮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想了想,回答:“因为我觉得没有意义,那个妖物并不是云烈,而是云烈的生魂附在一个妖物的身体上,你应该看得出来。”
陆行舟点头:“云烈不傻,知道自己万一被发现,会有被捕的风险,所以生魂出窍,附在别人的身体上,控制着别人来做事。但那又如何?”
“这样的话,我们捉拿他就没有意义了呀,”石饮羽道,“他只要察觉到有危险,随时可以舍弃这具身体,生魂出窍逃走。”
“石饮羽,”陆行舟连名带姓地叫了他的大名,“你是觉得我只能抓一具肉体,而抓不住一个灵魂吗?”
“……”完了,谎言编得太不靠谱,要生气了。
石饮羽沉默。
陆行舟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我再给你三分钟时间来编造谎言,如果还不能说服我,后果你自己想象。”
石饮羽挫败地叹一声气,坦然道:“我不希望他被抓住。”
“为什么?”
石饮羽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你知道魔主被捕之后的情况吗?”
“终生囚禁。”
“他被提审了九十次。”
“什么?”
石饮羽:“其中七十多次都是为了逼问出云烈的下落,人界、妖界、冥界,各个领导们一次次提审,大家都相信,魔主作为云烈的情人,一定知道他的藏身之处。”
“那他真的知道吗?”
“或许吧,”石饮羽模棱两可地说,“但他一个字都没说。”
陆行舟:“魔主被提审了九十次,自己的所有罪行全部招认,唯独与云烈有关的,一个字都没说?”
石饮羽点头:“魔主罪孽深重,欺妖霸鬼,扰乱世界和平,作为一个接受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洗礼的魔,我毫不犹豫地批判他。但在对云烈的感情上,我敬他是条汉子,所以我不希望他的付出在我手里被葬送,我这样做是犯错误,我知道,我认罪,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放云烈离开。”
陆行舟听完,沉默了半晌,撑起上身,低头看向石饮羽,突然问:“提审很遭罪吧。”
“没有。那些小手段,对我这样的顶级大魔来说,简直跟挠痒痒一样。”
“你被提审了十次。”
“十全十美嘛,我是故意要凑十次的,”石饮羽伸手摸着他的脸,笑眯眯道,“因为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就是十月十日,老公是不是很浪漫?”
陆行舟鼻头有些发酸,嘀咕:“扯淡。”
“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
“你这小魔物满嘴是谎,相信你我就输了。”陆行舟道,“你被提审第九次的时候,主审你的审判官觉得再继续上刑,你的身体会废掉,所以找到了我。”
陆行舟恍惚地看着他,眼前浮现出自己去狱中劝降时石饮羽的样子,他形销骨立,缩在角落中,浑身是伤,却依然阴郁狂躁,像一头被逼到穷途末路的魔兽,看到自己时,混沌的眸子中骤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陆行舟后来回想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爱上石饮羽的,发现已经说不清了,但狱中重逢的那一刻,小魔物眼中迸发出的神采,仿佛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自己彻底囚禁在了他的身边。
石饮羽不是很想跟他提及审讯那段时间的事情,无奈地笑着说:“都过去了,我一开始以为你会受到惩罚,所以闹出不少事端,后来你来了,跟我保了平安,然后我就很配合了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时审讯官都夸我懂事。”
“你也是够傻的,我早跟你说过我加入特侦组了,都是自己人,为什么还会受到惩罚?”
石饮羽:“魔物都要接受劳改,那魔物夫人不也得收点惩罚吗?更何况,你身为降魔师却糊里糊涂跟个魔物结婚了,简直荒唐嘛。”
陆行舟没好气:“你也知道这很荒唐?那你还引诱我?”
石饮羽:“我什么时候引诱你?明明是你一直引诱我而不自知。”
陆行舟:“我又不会媚术,怎么可能引诱你?”
石饮羽:“我虽然会媚术,但我从来没对你用过!”
陆行舟:“那你对谁用过?”
“……”石饮羽一噎,怒道,“我谁都没用过!嘿,我他妈当初学这个没用的技能干什么?”
“魔物标配?”
“我的媚术是顶配的!”
“哦,那你好棒棒呀。”陆行舟嘲讽地说。
石饮羽突然觉得自己掌握的这个技能简直跟阑尾一样,平时没什么卵用,唯一的作用就是给自己添堵。
想到这里,他恶向胆边生,猛地翻身,将陆行舟压在身底,淫笑:“既然你说老公棒,那老公不禁要真正的棒一下给你看看了。”
不得不说,魔物的媚术果然恐怖,陆行舟被石饮羽撩得心魂动荡,如果不是之前被发情期彻底掏空了身子,恐怕早已经把持不住了。
石饮羽挫败地趴在陆行舟身上:“你这个……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不知道,”陆行舟倒没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事,他就是这样大咧咧的人,连这种事都没往心里去,甚至还乐滋滋地嘀咕,“或许我可以练葵花宝典了?”
“我建议你练一下菊花宝典。”
陆行舟沉下脸来:“我建议你闭嘴。”
石饮羽捂住嘴,一脸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陆行舟瞬间感觉心都要被他萌化了,伸手往下摸去,笑起来:“不然,我用嘴帮你……”
“不用,”石饮羽抓住他的手,“我是想跟你一起爽,一个人爽没意思。”
“那你就这么憋着?”
“这叫攒着,等你恢复了,回头一次性给你。”
陆行舟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恢复比较好。
两个人出去吃了点饭,想起交给王大虎的任务。
石饮羽打了个电话给小弟,询问小赤狐的情况。
“大哥啊,阿狐的情况……嘶……这该怎么说呢,应该算还行,就是出了点意外。”
石饮羽:“什么意外?”
陆行舟闻言,皱起眉头。
石饮羽伸手抹开他紧皱的眉心,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听到王大虎在那边吞吞吐吐半天,挤出几个字:“阿狐把小熊猫给上了。”
“……”
陆行舟木然地望向石饮羽,觉得理解这几个字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智商。
石饮羽:“你们在哪个医院?地址发过来,我跟你大嫂过去看看。”
挂断电话,王大虎的地址就发了过来,石饮羽调好导航,发动跑车,风驰电掣地向着医院驶去。
跑车在涿玉城宽敞的大街上呼啸而过,很快便停在一处破败的老旧居民小区门前。
拉风的骚红色跑车与环境格格不入。
石饮羽对着王大虎发来的地址再三比对,才确定导航没给他们导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