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一上班就震惊了,“笑笑!你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一届!”
严啸把假期细化过一遍又一遍的后续大纲发过去,“松哥,你再帮我把把关,照现在这个进度,我这本在暑假之前就能完结了。”
新人第一本书完结之后的成绩至关重要,小松卯着一口劲,操着养儿子的心,花了一周时间,把需要修改的地方毫不留情地列在大纲上。
他本来以为严啸会有些抵触,正想讲讲道理,严啸已经回复道:“谢谢,我再想一下,觉得合适就改,觉得不合适再跟你讨论。”
他挺惊讶的,严啸算得上他带过的最有潜力的作者,之前带的那些短时间走红的新人作者大多心高气傲,瞧不起他这个当编辑的,不愿意听他的建议,有的火了一两本书,有的直接“糊”了,严啸现在的数据比他们好,心态却更稳,最近的新章不仅没有写崩,还越写越成熟。
“难道真是‘信念’的作用?”小松自言自语。
开学后严啸就搬回勋大宿舍了,日子过得和上学期一样,但细节上又有些不一样。
他红了,每一天都有大量新读者涌入,在人气榜上的位置稳步爬升。
而更重要的是,他与昭凡的交流除了打电话发短信聊QQ,还多了一种——在评论区聊天。
从来没有一个人,与他建立过如此紧密的联系。
不知不觉,“凡凡1111”已经成了“知名读者”,因为“笑神”老是回复“凡凡1111”,哪怕“凡凡1111”打赏一块钱,“笑神”也要跑去发一个“亲亲”表情。
六月初,新人作者“颜笑”的第一本小说完结,当日就冲进了人气榜前三,并拿下订阅榜冠军。小松兴奋得几乎晕迷,不停发消息:“笑笑,这下我们真的要暴富了!”
严啸激动归激动,对“暴富”却没有什么实感。他还记得春节前和严策见面,严策说的那番话——昭凡的前途无可限量,你在自己选好的路上,也不要输给他。
“起步了。”严啸一边自语,一边按揉鼓胀的太阳穴。
这个成绩足以让小松疯狂,对他来说却只是“起步”。
他不会停下来,因为他的心上人那么优秀。
这时,QQ闪了起来,昭凡本人的头像跳来跳去。
他点开,看到昭凡说:“啸哥,你这回是真红了啊!”
他弯着唇角,正在想该说些什么,昭凡的消息又来了:“我给你打赏了!一百块!”
以前他不想昭凡破费,规定每次只能打赏最低金额一块钱。昭凡照做,被不少土豪读者嘲笑。
“我还给你留言了。”昭凡又说。
他切换到“蜂归”的后台,看到留言的一刻,“嗤”一声笑了出来。
——用户“凡凡1111”给你打赏一百元,附加信息:多年的爸爸终于熬成爷爷了!看,我现在是你的“高级金主”了哟!
第47章
警院电子阅览室外的小树林又到了一年中枝叶最繁茂的时刻,夏蝉的歌声如海浪一般,被微弱的热风吹起阵阵涟漪。
严啸单手拿着一瓶半冰半水的可乐,躺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另一只手枕在脑后,眯眼看着被树叶掩盖的天空,唇角挂着一抹惬意的笑。
去年的夏天,昭凡就躺在这条长椅上,毫无形象地乘凉打盹。而他坐在另一条长椅上,痴痴看着昭凡,心中思绪万千。
那时只是初相识,不过见过两三面,嘴上虽然称兄道弟,但也许连朋友都算不上,如今却已是至交好友。
一见钟情是件很神奇的事,即便只是单方面的倾心,也足以悄然改变一段关系。
只是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份儿上,已经无法再进一步了,他亦渐渐难以自控,越与昭凡相处,就越是被吸引,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他并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会失控,只知道那一天终将到来。
那么与其在无法管理情绪时将彼此拖入无法挽回的境地,不如赶在清醒时将心捧到昭凡面前。
要接要踩,君自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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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决定跟昭凡说清楚了?”昨晚在警院外那条熟悉的小吃街,沈寻要了三份麻辣小龙虾为他接风洗尘。
“再不说清楚,我怕我会疯掉。”他的行李箱还放在一旁,就跟去年来时一样。
不同的是,这回只有他与沈寻对坐,昭凡知道他来了,但反恐专业临时有个突发演练,因此没能第一时间赶来见他。
这倒是给了他和沈寻单独聊一聊的机会。
“是该好好和昭凡说一下了。”沈寻剥着小龙虾,叫来一大瓶鲜榨西瓜汁,“我要是你,我可能早憋不住了。”
“那是因为你和他同校,一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严啸戴上塑料手套,“我都小半年没见着他了。”
“那也很能忍了。”沈寻笑,“我有点儿好奇,如果你那篇小说没取得什么成绩,你今天会来吗?”
严啸剥小龙虾的手顿了顿,摇头,“难说。”
“也就是不会了。”沈寻看得通透,“昭凡是你的动力,你想为他变得更好。”
严啸笑着反问,“谁不想为喜欢的人变得更好呢?”
“那倒是。”沈寻耸了耸肩,丢给严啸一个剥好的小龙虾。
“你他妈干嘛呢?”严啸看了看小龙虾,“坏的?”
“我有那么恶毒吗?剥给你吃还嫌弃。”
“真剥给我吃?”
“啧,我这不是还单着吗,想体会一下给人剥小龙虾的乐趣。”沈寻说:“练练手,免得遇到个不错的人了,剥不熟练遭人白眼。啸哥,你配合一下。”
严啸将小龙虾丢进嘴里,“这也要练,你他妈有病吧。”
沈寻这才道:“其实吧,我是嫌那个小龙虾太小,便宜你了。”
严啸一个龙虾壳扔过去。
“当代大学生,还是作家呢,注意素质。”沈寻把掉地上的龙虾壳捡起来,语气微变,“对了,正好你来了,跟你说个事儿。”
严啸直觉是什么要紧事,剥壳的动作都慢了些,“什么?”
“前阵子的事了,但那时你那小说正进行到结局高潮部分,我看你整个人都快写得走火入魔了,就没敢打搅你。”沈寻道:“上个月有个傻缺脑子打铁,仗着家里有点儿背景,跑去招惹昭凡。”
严啸一听就怒了,“谁?”
“和昭凡一个专业,叫李司乔,纨绔一个,本事没什么本事,在警院混了三年,朋友倒是谈了不少,不过都是外校的人,警院没谁看得上他。”沈寻说:“反恐专业是我们这儿几个王牌专业之一,很难进,他是家里有个什么亲戚托关系进来的,自以为是个少爷,摆一副牛逼哄哄的架势,其实就一纯傻逼。”
严啸对什么少爷公子全无兴趣,只关心昭凡,“这个姓李的怎么昭凡了?”
“他能怎么昭凡?打又不能打,还不就是表白送礼纠缠一条龙。”沈寻喝了口西瓜汁,继续说:“我听反恐专业的说,你凡凡一进校就瞧不起他,觉得这人是个窝囊废,结果这傻逼自我感觉良好——因为有钱有权嘛,长得也不寒碜,就认为昭凡这普通家庭出来的肯定会抱上自己这棵大树。鲁小川说,他还跟昭凡承诺,说什么明年毕业了,保证帮昭凡解决工作。”
严啸简直气笑了,“他智障吗?不知道昭凡现在在公安部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需要他帮忙解决工作?”
“所以说他是个傻逼啊。”沈寻说,“昭凡嫌他恶心,当场拒绝,本来没把他怎样,他居然缠着昭凡不放,昭凡受不了,就把他给揍了,骂他死基佬。这事还闹了个小风波,昭凡被记了个小过。不过对以后没影响,他肯定也没给你说。”
严啸皱眉,“死基佬”、“恶心”两个字像从天而降的巨石,沉甸甸地砸在心上。
“这李司乔后来也没敢再惹昭凡,昭凡当时放话说见一次打一次,李司乔有段时间基本上都绕着他走。”沈寻见严啸神色有异,停了下来,问:“啸哥,怎么了?”
严啸勉强笑了笑,“昭凡真的说了‘死基佬恶心’?”
沈寻一愣,“你担心这个?”
严啸唇角紧绷,“嗯。”
“我觉得昭凡的意思是李司乔恶心。”沈寻想了想,“不过昭凡是个直的,这你我都清楚。他恶心李司乔,怎么骂李司乔都正常。但你和他是朋友,你跟他告白,他会是什么反应,这还真不好说。”
严啸点头,“我明白。”
沈寻将两人的杯子都倒满西瓜汁,又道:“反正现在一切都是未知,你也别太操心,顺其自然。你真心待昭凡,他那么聪明,不可能感受不到。还有,我其实觉得昭凡对爱情好像缺根筋。”
严啸抬眼,“怎么说?”
“也有女孩儿跟他表白,一个大一新生,我们侦查专业的,黄黔说是我们专业有史以来最漂亮的女神。”沈寻说:“昭凡还是拒绝了,而且拒绝的方式很奇葩,把人家姑娘弄得特无语。”
“奇葩?”
“是啊,他约人家和他来一次二十公里负重越野。他要是输了,就处着看看。”
严啸:“……”
“你也无语了吧?”沈寻叹息,“那是二十公里负重越野啊,他们反恐专业大三大四的都没人赢得了他,何况我们侦查专业的小姑娘。”
“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女孩儿觉得他是个好玩儿的奇葩,现在和他是哥们儿了。”
严啸险些翻白眼,“他怎么和谁都能当哥们儿?”
“所以你确实该行动了。”沈寻说:“不然他一辈子拿你当哥们儿。你压力也别太大,昭凡应该就是没那根弦,他也不一定无法接受被一个男人喜欢。”
严啸沉吟片刻,“嗯,谢了兄弟。”
“另外,还有个情况我跟你透个底,你听着就听着,昭凡没主动跟你说之前,你别跟他提。”沈寻压低声音,“上回他打李司乔那件事,李家说是要把他家里人叫来解决。”
严啸问:“浩哥来了?”
“没有,不了了之。”沈寻说:“当时我觉得不对劲,就动了一些关系,粗略了解到——昭凡是特警林浩成,也就是你说的‘浩哥’,在十多年前从西南偏僻山区救出来的孩子。”
严啸目光一紧,背脊突然发热,“偏僻山区?”
“对,更详细的我不清楚,只知道昭凡被警方救下来时已经失去父母,本来会被送去福利院,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林浩成领养了。”沈寻说。
严啸指尖涌起阵阵麻意。去年刚认识昭凡时,昭凡说“我打大山里出来,放牛的时候遇到过狼,我和狼大战三百回合”,那时他完全没有在意,只以为是一句玩笑。如今才知道,昭凡真是来自山区,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极其不幸的幼年。
——连特警都出动了,昭凡那时过得必然非常糟糕,甚至可能命悬一线。
“昭凡不愿意说就算了。”小龙虾还剩下不少,沈寻又开始殷勤地剥起来,“你的当务之急还是表白,来来来,把这些都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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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将严啸拉回神。
他从长椅上坐起来,见是小松发来的短信。
小松写了挺长一段话,大意是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该旅游旅游,该积累积累,找找灵感,不用急着开新文,刚完结的小说仍在人气爆炸期,收入每一天都在刷新,“蜂归”版权部也在联合其他渠道进行推广,他完全不用操心,这阵子尽管放松,把过去一年欠的觉都补回来。
短信的最后,小松也给他定了个“回归时间”,要求他最迟在十月底之前交出新文大纲,十一月攒稿,十二月开始连载。
现在才六月中旬,时间非常宽裕,他立即给小松回消息,说用不了那么久,争取八月就交大纲。
小松夸道:“笑笑,你果然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一届!放心休息,等你!”
他收起手机,站起来,看向教学楼的方向。
可乐里的冰几乎全化了,正是最适合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