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手攥住栏杆,手臂使力,轻轻松松做了个引体向上,把自己拎上了围墙。
独树一帜。
非常的不落窠臼。
于笙被他别开生面的翻墙技巧惊了。
黑衬衫看着瘦削,力气却显然一点都不小,手臂绷紧透过衣料,透过衬衫都能看得到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用的办法虽然有点奇特,但动作却极其流畅精准。连墙身都没碰,只在顶上简单借力,整个人已经翻了过来,单手吊着,朝于笙招了下手。
于笙挑挑眉,过去抬了头,没等开口,自己的校服已经迎面落进了怀里。
一只手落在他肩膀上。
对方松了攥着栏杆那只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按,边上已经多了个人。
于笙莫名有点震撼:“你们——省示范的围墙是通电的?”
黑衬衫拍着手上的灰,正要道谢就被他一噎,话头顿了下,依然脾气很好地笑笑:“习惯了,改不过来。”
他搭着于笙的肩膀落地,两个人离得有点太近了,低沉清晰的嗓音落在于笙耳朵里,激得他微微打了个激灵。
于笙看他瞬间比刚才还不顺眼了十倍。
不打算跟这种人再多打交道,于笙拍开肩头的手,把煎饼抛回他手里:“行了,进也进来了,赶紧去考你的试,迟到了可别蹲在门口哭。”
他的考场在高三楼,离这边还有点距离,没时间在这儿多废话,卷起校服抬腿就走。
黑衬衫抬手扯住了他。
于笙吸了口气,火气压不住地蹿上来,嘶了一声:“有完没完?还有什么——”
他的嘴忽然被一只手牢牢捂住,整个人也被圈进肩臂间,一并躲到了棵挺粗的树后。
教育处主任背着手,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隐约听见这边有动静,主任抬头扫了一眼,没见什么异样,检查了一遍路标和隔离带,就从后门进了教学楼。
于笙皱了下眉,抬头看了身前这人一眼。
黑衬衫这一套动作意外的熟练,单手捂着他的嘴,肩臂一并圈着他,一手扣在树上。
板正的衬衫布料微凉,淡淡体温透过衣料渗过来,贴在于笙颈间的皮肤上。
一点干净的红茶香气。
黑衬衫等了一阵,稍稍探出去扫了扫。
“行了。”
他松开手,修长冷白的手指在于笙眼前晃了下:“事急从权,没来得及跟你商量……没事吧?”
于笙皱紧了眉,打开他的手,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嘴。
就想按时考个试,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破事。
于笙觉得自己和这个考试可能是命里犯冲。
黑衬衫没再多说话,朝隔离带过去,单手拎起足够过人的高度,回头等他。
这次对方确实是帮了他个忙。
教育处主任在三中是人人头疼的存在,要是翻墙被他看见,轻则写检查重则给处分,麻烦得要命。
他急着去考场,也没怎么注意四周的情况,要不是被及时扯了一把,现在说不定就要进办公室去喝茶了。
人家正经帮了忙,总不能一句不谢。
于笙深吸口气,决定抛开成见好好跟他说话,走过去:“谢了,祝你今天考第二。”
因为莫名其妙仿佛玄学的技能点,要想好好祝人家,就只能这么精准扶贫。
好的不灵坏的灵,这种话祝完其实也是没什么用的。但要是说出“祝你考试顺利”、“祝你生活愉快”这种话来,就很容易因为态度不诚恳成为反向嘲讽,导致别人整场考试都倒霉得一批,生活坎坷得仿佛当场失去梦想。
学霸的世界于笙不了解,只知道没意外的话,第一大概是那个传说中的学神没跑,考第二也就是最好的成绩了。
“第二——”黑衬衫扬了下眉,镜片后的眼睛好奇地微弯,“我?”
“对啊。”
时间马上不够了,于笙没工夫跟他解释,拍拍衣服,钻过隔离带往教学楼急匆匆赶过去。
“不然还能是我吗?”
第四章
一路狂奔,七点半之前,于笙总算顺利撞进了自己的考场。
屁股刚沾上椅子,封场铃声就震天地响了起来。
千钧一发。
电梯太慢,于笙赶在最后一分钟徒步冲刺上了七楼,这会儿肺里都还泛着点儿血腥气。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瘫在椅子上回血养神。
考个试跑出了绝地求生的效果,说他不爱学习,他自己都快不信了。
“笙哥,笙哥!”
隔壁机位探出个脑袋,熟悉的大嗓门压低了兴奋地传过来:“你真来了啊?我以为你这个级别不怵给家长发短信呢……”
于笙回过口气,正往下扒了汗湿的校服外套,闻言撩了下眼皮:“段磊,我哪个级别?”
被点了大名,大嗓门立刻悟了。抬手在嘴上比了个叉,笑嘻嘻改口:“没哪个没哪个——我们笙哥谁不知道?绝对的遵规守纪团结同学,不打架不斗殴,阳光开朗乐于助人……”
他越说越没边,于笙实在听不下去,揉揉太阳穴:“行了,编太过就假了啊。”
段磊嬉皮笑脸地应了,又趁着监考不注意,滑过来继续跟在他身边唠唠叨叨。
于笙把校服搭在椅背上,回手去摸苹果,照他屁股下面的转椅踹了一脚:“有监控,别嘚瑟。”
电脑室的监控不是摆设,是学校刚花了好几万块换的,据说甚至能看清楚纸上写的什么字。
教育处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每次在他们趁上机练习打游戏的时候开监控抓人,拿全校联通的大喇叭念出他们的姓名和游戏ID。
在这种羞耻度爆表的管制下,每次电脑室的气氛都欣欣向荣,整个三中的莘莘学子都熟练掌握了金山打字通的全部小游戏。
段磊缩缩脖子,总算消停下来,缩回机位里,趁着还没收手机争分夺秒地刷最后一点日常任务。
九科联考,每科一个小时,刨去午休还要考上整整一天。允许提前交院,但最早交卷的时间也限制在了中午十一点。
一个上午不能碰手机,对于这些网瘾少年来说已经是非常残酷的刑罚了。
于笙对手机兴趣一般,打着哈欠开了机,回头去摸校服口袋。
一早上没吃东西,他这会儿是真觉得饿了,胃里只装了几口豆浆,一阵一阵空荡荡的疼。
苹果不顶饿,总归聊胜于无。
现在出不了门,也只能中午交完卷,再出去找个什么地方填肚子了。
于笙构思着今天的午饭,手才摸进口袋里,忽然一顿。
苹果没了,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半个裹着塑料袋的煎饼。
快凉了,被蒸汽熏得软塌塌的,还能从横截面摸得到内容丰富的邪教馅料。
……
怪不得他跑上来的时候觉得打腿的感觉好像还有点儿不一样。
于笙拿着煎饼,在埋头背书和埋头疯狂玩手机的一片学生里,喉结极不明显地轻动了下。
没发觉的时候还不明显,现在一注意到,就觉得好像有怎么都没法忽略的食物香气缥缥缈缈钻了出来。
于笙深吸口气,最后天人交战一阵,终于在饿得越来越疼的胃的催促下,不着痕迹地掏出了那半个煎饼,剥开塑料袋咬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得太厉害了,煎饼虽然冷了,味道却还意外的不错。
薄脆有点软了,烤肠还温着,鱼豆腐挺有韧劲地弹着牙。
确实还放了鸡排。
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多年的坚持居然就这么失去了立场,于笙闷头咬着煎饼,把全部的动摇都归于了自己确实太饿,准备速战速决消灭掉物证。
段磊的脑袋又从隔壁探过来,大惊小怪:“笙哥,你居然吃放料的煎饼了——你不一直说煎饼除了果子薄脆都是邪教吗?!”
于笙:“……”
于笙把最后一口煎饼塞进嘴里,揉揉手腕冷静抬头,考虑起了要不要把人证也一起消灭掉。
段磊一缩,立刻怂了:“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于笙面无表情转回去,把塑料袋揉成团,手腕一抬。
塑料袋跃过空旷的后排,划了条挺优美的弧线,纹丝不差地掉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段磊贼捧场地鼓掌:“好,太帅了。”
于笙懒得废话,瞥了他一眼,靠回座椅里闭上眼睛补觉。
昨晚被那个疑似代练的白银气着了,他打了半宿游戏,早起那点儿精神头过去,现在肚子里也有了食,困劲儿就又返了上来。
电脑室的椅子比教室里高级不少,补起觉来也舒服。于笙阖着眼靠在椅子里打盹,再被人晃醒,已经响了开考前的预备铃。
监考要求把书包和考试无关的物品都放到暂存处,正挨着个桌上桌下的检查。
段磊拎着书包准备去放,站在他边上晃他肩膀:“笙哥,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我帮你一块儿带过去算了。”
于笙打了个哈欠,摇摇头:“没带,你——”
话音没落,监考严格的声音已经响起来:“外套也算,都得放前面去,动作快一点!”
“外套也放?”段磊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什么道理?那不能我就怕冷吗——”
他才说了一句,就被于笙抬胳膊碰了下,下意识闭了嘴巴。
于笙撑着椅子站起来,往考场里扫了一眼。
刚进来的时候他就稍微有点察觉,现在这么一看就更明显了。
分考场也有概率,这间考场里面八成都是省重点过来考试的学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三中的,监考也都面生,估计是那边跟着调过来监场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