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比他们往前几个考场,拎着书包,恍恍惚惚飘进自己班教室:“这些个知识点我曾见过的……”
老贺脾气耐性远超常人,常年负责最后几个考场的监考,挨个抚摸同学们的头:“没关系的,不用有太大压力。”
老贺很慈祥:“这次考试不是为了考核你们的学习水平,只是为了给你们提个醒,让你们知道253天后的高考大概是什么样的题型和难度。”
段磊:“……”
姚强:“……”
七班同学:“……”
老贺还没安慰完:“以及刨除各类假期和周末休息之后,剩下的156天里,你们需要学习多少对记忆而言依然崭新的知识……”
“……”
同学们的压力在老师的爱心抚慰下成倍增长,原本商量好考完试去放纵狂欢的心情彻底没了,瘫在座位上奄奄一息。
老贺心态一向很好,是真的不着急,索性搬了个椅子坐下,跟同学们不急不慌地谈心。
谈着谈着就从月考跑题到十一假期,又从十一假期跑题到了运动会。
今年的时间安排非常惨烈,月考在周一周二,考试之后不休息继续上课,连上三天讲评试卷,周末直接开运动会。
运动会占用十一假期的前两天,最后一天颁奖典礼闭幕式,出月考成绩。
段磊:“说实话,我从这个丧心病狂的时间安排里感觉到了校领导的残酷。”
姚强:“我甚至已经脑补出了敲定这个安排的时候,校领导笑得有多开心。”
七班班长痛心反思:“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我姐上次除夕那天出考研成绩,我得意忘形得太明显了,所以遭到的报应。”
暑假已经补了快一个多月的课,开学也已经近一个月,好不容易有运动会连十一的假期,完全被贯穿全程的月考打散了所有的激情。
老贺挨个桌发糖,很和蔼地鼓励同学们:“没事,考完了就结束了,讲评试卷是为了查缺补漏,不是为了让大家估自己得了多少分的——不想这个了,赶紧报名运动会项目,就差咱们班没报了……”
往年七班在这件事上都是最积极的,今年大家都沉迷英语无法自拔,所有课间和晚自习的时间都用来学习英语了,连体委都忘了还有运动会报名的事。
老贺原本是想提醒他们的,隐晦地提醒了几次,居然愣是没人反应过来他的暗示。
结果就这么一直拖到了现在。
段磊死气沉沉,积极不起来:“老贺,您已经过了成绩不好回家就要挨揍的年纪了,在这件事上很难有共鸣……”
老贺也觉得自己很难有共鸣,看着这一群愁云惨淡的同学,酝酿了一会儿,砰地一拍桌子。
瘫在桌子上以各种形状缓慢枯萎的同学们吓了一跳,抬头看向讲台。
“小兔崽子们。”老贺推推眼镜,拎着板擦下来,“运动会项目,有人报名吗?”
……
五分钟后,填得满满当当的报名表被班长毕恭毕敬双手呈了上来。
“咱们这样合适吗?”
体委有点心虚,征求大家的意见,“笙哥会不会不想在开幕式举牌,也不想在闭幕式领操?”
于笙据说是考完试有事,没回教室,路上碰见隔壁考场的学委,让学委帮忙给带了个话。
考完试凑在一块儿唠嗑原本就是七班自己的传统,也不是什么必须不能迟到早退的正事,现在班里其实也只零零散散凑了一小半,剩下的都是通过班群远程报的名。
不知道于笙去忙了什么,到现在连班群里也没见说话,几个班干部只能自作主张,把他的名字先填了上去。
“笙哥带头效果好啊!”
班长已经脑补了一整年这个效果了,满心期待:“别的不说,半个学校的女生票数都得在咱们班!”
三中有传统,每次运动会闭幕式都有广播操比赛,由没参赛的广大同学投票评选出一二三名。
弄得还挺像样的,有次轮到两个艺术特长班出广播操,其中一个班主任特意给全校同学发泡泡糖,差点激得另外一个班主任去买巧克力。
最后还是在学校严禁用各种贿赂同学的方式拉票之后,才终于把战火暂时消弭下来。
但两个班还是就此结下了仇,什么都要比,校考通过率要比,平均分排名要比,一直比到最后高考,其中一个班级录取人数以一人之差险胜,才终于告一段落。
……
在所有人都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之后,新一届高一入学,战火又在两个班主任各自带的班级里重新熊熊燃烧了起来。
当初的当事人大学都已经毕业了,这场战火也没消停。以至于每一届新入学的学生,都要重新了解一遍两个艺术特长班究竟为什么水火不容的故事。
上次运动会于笙请假没参加,这次正好轮到七班出广播操,班长实在忍不住心动,顶着压力填了于笙的名字:“别怕,有问题就让笙哥明天来找我。”
……
体委感动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一文具盒砸过去:“找你个屁,你明天请假去陪你那个生病的女朋友,假条还是我帮你编的!”
一群人围在一起,密谋讨论起了究竟怎么才能让他们笙哥愿意领操。
话题核心正在电影院,靠着男朋友的肩膀打游戏。
考虑到于笙哪怕只看了一眼,也已经无法避免地被时下所有热门的电影剧透了一脸。靳林琨经过两天的深思熟虑,决定挑选一部相对而言比较冷门、不那么担心剧透,也在理论上不会出现什么神转折的电影。
于笙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电影院还能放非洲大草原上动物的春天。
冷门到整个放映厅里只有他们两个。
真正的包场。
放广告的时候,靳林琨还抱着一丝希望,非常坚持:“一定会有其他的同伴的,可能只是坐得离我们远。”
于笙玩了一会儿手机,听见电影开始,侧头问他:“有同伴吗?”
“……”靳林琨揉揉他的脑袋,不着痕迹把他的视线转回荧幕:“朋友,看。”
于笙莫名其妙:“看什么?”
靳林琨:“我们打下的辽阔江山。”
这两天考试,于笙的手机没怎么用,一直没充电,玩了一会儿就没电了。
靳林琨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他,揽着人靠在自己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认真地在看屏幕上两头公狮子和另外一头秃头公狮子互相咆哮的故事。
于笙找了一圈,一个稍微符合他的风格的手游都没找到,点开消消乐随手打了一会儿,屏幕上忽然跳出来群内的艾特消息。
是他们夏令营组内的那个群。
都是一群话唠型学霸,一会儿消息就能刷到99+,大部分都是在争论一些钻牛角尖的题目,日常充斥着各个学校老师精心收集的各类学习资料。
于笙顺手把消息点开,准备给靳林琨,发现是找他的。
梁一凡:@琨神@琨神@琨神,笙哥考得怎么样???
梁一凡:这是谁出的卷子,文科题偏到姥姥家去了吧!
丁争佼:理科也一样。说好的让我们熟悉一下高考呢?高考要是这个节奏,前几名分差不得拉开二十分……
这次的卷子直接按照高考规格,难度甚至还拔高了不少,考察的知识点也细。偏难怪题出现了不少,对第一轮复习都没完成的学生们而言很有压力。
对三中同学们来说,反正都是一样不会,感触其实还没有那么深。但对剩下几所升学率较高、在省里市里都有名气的学校而言,才真是被这次的卷子坑得不轻。
过去就曾经有过高考数学卷启用了难度超标的备用卷,导致除了少部分极高分不受影响之外,剩下原本靠数学提分的学生都没能把分数拉开,大家一起不及格,整个省份高考集体翻车的惨烈历史。
才想起来这几个人也在八校联考的范围内,于笙简单回忆了下题目,回复:是偏。
异常简洁的两个字,一下透露了消息发送者的身份。
梁一凡瞬间认出了他,扑住顶着[有对象,在约会,在看电影]微信名的炫酷头像汪汪大哭:笙哥,你也觉得题出得偏是不是!
梁一凡:这次的成绩完全不能代表我们的真实水平啊!!
于笙的消息隔了一会儿才回过来:是。
有对象,在约会,在看电影:我的也不能代表真实水平。
梁一凡含泪确认:真的?
有对象,在约会,在看电影:真的。
确实是真的。
于笙还没来得及复习完,有不少空缺的知识点没来得及补上,题型也只刷了六七成。只能说这次考试运气好,正好全撞在了他复习的范围上。
真要遇上那种全面细致的题型,他的成绩至少要比现在低上二三十分。
完美避开了所有重点的梁一凡多少得到了一点安慰,含着泪放下手机。正准备振作起来把晚饭吃完,在他们本校当数学老师的梁母正好拿起手机:“有成绩出来了。”
梁一凡手里的筷子哆嗦了一下:“这么快?”
梁母拍拍儿子的头:“全市一共只有八个选择题全对,先批的他们的,跟你没关系。”
梁一凡:“……”
梁母把手机给他看:“你看看,文科数学第一148,理科数学第一147,卷子哪儿偏了?”
第七十三章
梁一凡在微信里哭出了一片汪洋。
分数还没都出来, 消息不能大范围外传。梁一凡把梁母手机里那两张在教师间传阅的答题卡照片发过来, 捶胸质问:笙哥,这是不是你跟琨神!是不是!
于笙的卷子简直不能更好认, 当初在七组就让所有人印象深刻,除了他, 梁一凡还没见过第二个手写答题卡能写出印刷体风格的。
字体规整干净不说, 每行都像用直尺比着一样, 连两行中间的间距都一点不差。
梁一凡上一刻还稍许安慰的心灵忽然碎成一地:笙哥,你就这么偏没了足足两分吗?!
梁家家风非常轻松平等, 梁母得知儿子正在联系这次的文数理数第一名,顺便体贴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解释,人家这两分不是失误, 是因为这种考试的得分步骤会比高考更多一些, 阅卷的时候也更严格。
换句话说, 如果按照高考规则判卷,文数第一的那位小同学答得非常标准, 完全能拿到150分的满分。
梁一凡被文数第一的那位小同学刺激得饭都吃不下去,哭得直打嗝, 凄凄惨惨地给于笙转述了阅卷老师的鼓励。
于笙道了谢, 点开答题卡的照片放大看了看。
文数的第一还需要确认一下字迹,理数第一干脆谁都没想过还会有第二个人。
虽然靳林琨的字体非常多变,但万变不离其宗,于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挺眼熟的笔锋。
靳林琨在故事又加入了两条非洲鬣狗和一群大象之后也失去了耐心,低头围观了一会儿聊天, 有点纳闷:“我又跳步骤了?”
这次的数学难度原本就偏,理科数学比文数又难了不少,中间还有不少陷阱。分数普遍都偏低,选择题平均正确率只勉强过了百分之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