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首,都被李明新毫不留情地批驳了一通,没有一首都能完整听到最后的。
“李胖胖,你也太挑剔了吧。”万宝罗垮着一张脸,掰着指头数,“又要音色突出,旋律朗朗上口,又要编曲别出心裁,还要词写的有深度,演唱唱功感染力俱佳,你这是评新人吗?你咋不去格莱美呢你?要有这样的新人,还轮得到你当伯乐?”
李明新一时语塞,自知理亏,仍梗着脖子分辩:“那我又不是要把这些歌全都刷下来,总要矮个里头拔高个嘛,还不许我要求高点吗?再说了,评审团又不是我一个人就说了算,还有你嘛。”
万宝罗没好气地道:“这还有最后一首,爱听不听,不听拉倒。”
“不听了不听了,我这又累又困又饿,放过我的耳朵吧。”李明新大手一挥,赶苍蝇似的,“你们自己筛选吧,我懒得听了,反正最多也不过卡拉OK水准。”
万宝罗怒气直窜天灵盖,本想给最后这首自己最喜欢的压轴曲争辩几句,又住了口,冷笑着拔下U盘,摔在办公桌上:“错过了宝贝,你可别后悔!”
“嘁,还宝贝呢。信你才有鬼。”眼看着对方怒气冲冲摔门而去,李明新抱着巧克力罐哼哼唧唧,“后悔我是猪。”
过度工作实在令他困到眼皮打颤,他就着怀抱巧克力罐的姿势,在沙发里合衣躺下,转眼就陷入梦乡,鼾声如雷……
※※※
冬日的午后,暖阳照在床头投下一片温暖的淡金色。
正在午睡的萧池被季沉宣拖起来,睡醒惺忪地爬上飞行车,展翼爬升的那一刻,睡意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路边的街灯和草木远远抛到脚下,道路弯曲成黑色的蟒蛇,无限延展。
“我们飞了。”萧池兴致昂扬地下了断语。
“我还不想变成鸟人。”季沉宣开了自动智能驾驶,从后视镜瞥他一眼,“家里管道坏了,我叫了维修人员过来修理,晚饭出去吃。”
“这个点吃晚饭,好像有点早……”
季沉宣淡淡道:“我说了算。”
萧池把脑残凑过来,摩挲着下巴,盯着对方的后脑勺面露狐疑:“好可疑,你该不会要把我拐卖了吧?欺负我没文化,把貌美如花的我卖到原始山沟沟里,被人囚禁?”
“……”季沉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无奈地抿紧了嘴,“你从哪儿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明日头条上写的。”
季沉宣嗤笑一声:“有一点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啥?”
“没文化,毕竟你可是连义务教育都没有的家伙。”季沉宣毫不留情地给予嘲讽。
“不,你说错了。”萧池羞涩地搔了搔头发,“我连幼稚园都没有读过。”
“……”
黑色的飞行车在停车坪泊好时,二十分钟堪堪过去。
车门自动打开,萧池仰头望着面前金碧辉煌的商业大厦,疑惑地扬了扬眉头:“来这里干嘛?”
季沉宣随手抚过袖口的纽扣,缓缓道:“上面有间私人会所,是我朋友开的,今晚有个酒局,业内一些名望人士都在受邀之列,带你见见世面,若能混个脸熟,将来你出道也会有所助益。”
萧池似懂非懂:“可我不是还没签约呢。”
“不急,我让你看的那些书都看完了吗?成为公众人物以后要是再闹出些低级笑话,脸上可不好看。”季沉宣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领着他往大厦里走。
四层以下全是商场,季沉宣引着他直奔男装奢侈品牌区,这层来往顾客极少,显得颇为清冷,地砖擦拭得光可鉴人,两双皮鞋踏出清脆的足音。
女店员看见两人,独特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忙迎上来,露出职业化的微笑:“两位是要定制还是试穿成衣?需要哪种场合的衣服?”
季沉宣目光环视一周,一只手插在裤袋里,随口道:“去挑件喜欢的正装。”
话音刚落,手环响起来电铃声,他低头看一眼,打个手势,道:“你试衣服,我出去接个电话。”
萧池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无所适从地浏览着琳琅满目的服装。
挑喜欢的正装?可是他瞧着这些深色西装都长得差不多啊!
不知审美为何物的萧池,陷入了某种选择恐惧症。
女店员隔着柜台,偷眼打量着他的侧颜,仔细回想最近的当红明星,似乎没有这张脸。
见他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女店员立刻绕到他跟前,光明正大近距离盯着他的正脸猛瞧:“先生,你手边这件黑色的,很适合你呢,要不这件深蓝色的也不错,收腰显身材,要不要试试?”
“呃……”萧池无所谓地点点头,拎着衣挂钩去更衣室里试衣。
换好出来时,却迎面撞见一个着正装的男人,好在他精准地控制住脚步,勉强避免了尴尬的相撞。
饶是如此,对面的男人还是吓了一跳。
那人是盛装打扮过的,头发长过耳后,额前留着七分斜刘海,虽带着一副大框茶色墨镜,遮住眼神里顾盼的风情,却依稀分辨得出精致的容貌。
萧池高了他大半个头,在看清萧池长相后,他目光一顿,又扫见那身极修型的单排扣提花西装,深蓝色马甲和白底内衬,仿佛量身定做一样完美贴合他的身材曲线,宽肩窄腰,挺拔优雅,多一分过于魁梧,少一分又稍嫌瘦弱。
男人眉头微微一蹙,倒不是因为萧池穿戴不妥,相反,实在是过于好看了——跟他自己身上穿的,一模一样——反衬得自己,尺码不合而相形见绌。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闻安然眼下便撞见了一个极为尴尬的时刻。
然而萧池目光一错,与之擦身而过,并没有对他投入多余的注意。
正是由于这个平淡无奇的眼神,令闻安然瞬间产生一种被无视的愤怒。
自己的代言广告海报就挂在门口,这个臭小子见了自己,别说关注,居然连一个惊讶的表情都欠奉,是瞎的嘛?
身后传来女店员惊艳的奉承:“天哪,先生,您穿着这身太帅了,好像电影明星!”
闻安然脸色沉得更狠,加快脚步去试衣间将身上的西装换下来,出来时,萧池站在试衣镜前,正对着5万的价格吊牌皱起眉头:“一件衣服而已,居然这么贵,比仿真玩偶还贵……”
闻安然阴郁的眉梢舒展,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走到萧池身边,微微倾身:“先生,你清楚这儿是什么档次的品牌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消费得起的,你怕不是走错地儿了。”
恰巧,女店员拿着萧池随口挑的一条领带走过来,闻安然余光瞥见,呵,骚粉圆点。
他嘴角不屑地翘起一边:“土包子。”
闻安然不再理会萧池,扭头向女店员吩咐:“我这件尺码小了,换大一号的。”
后者为难地看着他:“闻先生,这款货源不足,尺码暂时只有这位先生身上穿的,我现在打电话去调货。”
“不用麻烦了,我赶时间。”闻安然懒洋洋往后靠,手肘撑在柜台上,朝萧池点了点下巴,“就他身上这件吧,反正——这位先生大概是买不起的,就不要浪费你我宝贵的时间了,对了,替我好生熨一熨,我不喜欢上面沾了什么怪味。”
第9章 买买买
萧池微讶地看他一眼,指了指自己:“你说我的?”
“这里还有别人吗?”闻安然不耐烦地扬起下巴,余光斜睨过来,眼尾挑着三分矜持的傲慢,“怎么,难道你要买?这里可不接受分期的。”
萧池目光向上挪到对方头顶,又重新迎上他的眼,真心实意地提醒:“这件尺码比较适合185公分以上的人。”
“……你什么意思?讽刺我矮?”闻安然一下子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霍的站直了,双眼阴沉地眯起来。
萧池不明所以,眨眨眼:“我没有啊。”
女店员连忙上前打圆场:“闻先生,调货用不了多长时间,或者店里还有适合您的其他款式成衣……”
没有理会她,闻安然顿了半晌,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一字一顿:“你要是现在立刻买下来,我就让给你,如何?”
萧池压根没听出话里话外的嘲弄和不怀好意,一脸的无所谓,十分光棍地摸到衣扣上:“你既然这么执着,给你就是。”
“呵。”闻安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视线上下把他轻慢地瞄着,仿佛优越又回到他这边,“这才对嘛,何必逞强,打肿脸充胖子呢?”
萧池脑门冒着问号,这家伙明明说着中文,怎么连在一起这么深奥?
“你挑好了吗?”季沉宣的声音忽而自门口响起,脚步声渐渐走近。
闻安然听到这个声音,忽的回头,那双风情万种的眼慢慢撑大,迸发出毫不加掩饰的惊喜,他摘了墨镜,快步走过去,款款望着季沉宣:“季总,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好久不见。”
季沉宣的目光在男人脸上一扫而过,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名字,大概是公司的人吧。
他的脚步并未因闻安然而停下,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像在公司里遇见的每一个向他问好的下属员工那样。
两人擦身而过,徒留闻安然伸出的手,不尴不尬地僵在原地。
萧池那身英气的深蓝色正装占据了季沉宣全部的视线,他隐晦地端详着,片刻便别开脸,装作不甚在意的淡然模样。
只是余光掠过对面的试衣镜时,镜子里照出一把修长的腰身,领口没有打领带,微敞着,露出半截锁骨,骨节被店里的白炽灯打出两点高光。
季沉宣的眼神立刻被黏住了,不舍得挪开。
“是身上穿的这套?”季沉宣低低地问。
“不是哦。”萧池摇摇头,嘴巴朝闻安然努了努,“这人想要,这么贵的衣服,明知道尺码不合也非要不可,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了,我瞧着怪可怜的,就答应让给他了。”
季沉宣疑惑地蹙了蹙眉。
非要不可?怪可怜?让给他?
这土包子胡说八道什么?
闻安然霍然转身,眼皮子气得直跳,瞳孔里印出对面二人挨得极近的身影,脸色微微一变——这个土包子竟然认识季沉宣?他们什么关系?
亲戚?不可能。包养的三流小明星?更不可能!
季沉宣是上流圈子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性子又清傲冷漠,对谁都不假辞色,从来没有流传过哪怕一丁点桃色八卦。
曾经还有不信邪的十八线女星,借着拍摄的机会,往他身上贴,季沉宣虽没有当场发作,可是第二天她就从所有的娱乐媒体新闻上销声匿迹了。
自从跟环宜签约那天起,就开始关注他的闻安然,一肚子惊疑不定,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从容走近季沉宣身侧,笑容谦和得体:“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虽然我也喜欢这套,不过既然这位先生先拿到手,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只好忍痛割爱了,反正店里款式还有很多……”
“好。”季沉宣并不关心闻安然的想法,径自朝一旁看戏的女店员点头示意,“把店里所有适合他尺码的衣服都打包装好,还有配饰,我一会派人来取。”
闻安然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季沉宣手腕上那款奢华的限量定制款手环,在收银台流水般划过一串巨额数字,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不足以令他的视线多停留一瞬,就连见多了富豪一掷千金的女店员都咂舌不已。
短暂的做人生涯,萧池已经对金钱有了一点概念,他拉了拉对方的袖子:“也买太多了吧,穿不过来的。”
而且自己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回等价的礼物!
季总裁干脆利落地结了账,漫不经心瞥他一眼:“没时间给你慢慢试了,还有喜欢的,回去再挑,领带没选吗?”
萧池从女店员手里默默接过那条骚包的粉色领带。
季沉宣眉梢一挑,毫不留情地驳斥:“毫无审美。”
他在领带展示柜台环顾一周,在一条黑色斜纹桑蚕丝领带前,曲着食指轻轻一扣,一锤定音:“就这个。”
萧池握着崭新的领带,默默往脖子上绑,左右挪动着颈项,怎么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