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张的揪着自己的小肚兜,小小声说道:“我很有用的,我可以照顾宝宝,可以给宝宝做饭,我可以不可以一直跟着你们呀?”
晏玄景看着都没他腰高、危机感却极其强烈的小妖怪,纡尊降贵的搓了一把他的脑袋。
“不会有。”他说道。
小人参一愣,嘿嘿的笑了两声,撒开手重新坐回了小板凳上,又高兴了起来。
帝休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晏玄景看了一眼帝休手里拿着的书。
小学一年级课本,人教版《思想品德》。
帝休顺着他的目光把书举到他面前来,说道:“我在木木的书柜里找到的,正好用来教一教聂深。”
这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过被保存得很好,连边角都没有折痕。
晏玄景扫了一眼被举到他面前的封面,一眼就看到了上边写得歪歪扭扭的林木两个字。
看起来应该是刚学会写字的时候写上去的,透着一股生涩和拘谨,看着相当的可爱。
“很可爱吧?”帝休虚虚的轻抚着手里的书,神情十分柔和,“这里边还有他妈妈写的一些小故事。”
帝休这几天在家里没事就翻翻书柜,竟然也真的被他翻出了一些东西。
这些林木小学时用的旧书就是其中之一。
帝休在上边捕捉到了零星娟秀的字体,是跟年纪还小的林木那一手歪歪扭扭的狗爬字截然不同的成熟。
那字帝休知道,是林雪霁的字。
林雪霁念旧,爱拍照,总是说这些物什和照片都是时光的遗留,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最后全都堆在家里,搞得这么大的房子依旧显得有些拥挤。
林木以前还会叨叨着要扔掉一些东西腾点空出来,但林雪霁走后,他什么都没扔,反而像是他妈妈一样,把东西都留了下来,还不断的在囤积新的东西。
也正因此,帝休才有机会找到这些被时光遗落下来的惊喜。
在他出事之前,林雪霁是有写日记的习惯的,不过帝休翻遍了家里也没有找到日记,想来应当是林雪霁怕不小心泄露秘密导致林木出事,所以干脆销毁掉了。
但即便如此,能够找到这些细小的东西,也足以让帝休感到高兴了。
从这些小玩意里,他可以看到那些他未曾参与过的时光。
帝休很满足。
晏玄景看了看帝休的神情,不知道这种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才能盘活气氛。
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帝休却率先赶人:“你去找木木吧,我们在外边上会儿课。”
“上课?”晏玄景微怔,看了看排排坐的四个小妖怪,又看了看坐在四个小妖怪边上的聂深,提醒道,“中原的规则并不适合大荒。”
“可他现在身在中原。”帝休说着,做了个驱赶的手势,“我心里有数。”
晏玄景听他这么说了,也不再多言,转头走进了院子。
正门被林木反锁了,虽然这种锁根本拦不住晏玄景,但他还是没有强行开锁,而是绕到了后边的侧门。
这个侧门以前也是锁的,但自从他作为奶糖到来了之后,就一直都留着没锁。
晏玄景推开侧门进了屋,屋子里静悄悄的,也没有开灯,只有外边的晨光从窗户落进来,打出一道道光柱,染着微亮的光尘与浅淡细碎的初升日华,显得幽静而安宁。
晏玄景抬脚走上二楼,轻轻敲了敲林木的房门。
房间里传来一声应答,接着就是噔噔噔的脚步声。
晏玄景一顿。
这脚步声不是林木的。
他正这么想着,房门就打开了,来开门的是小矮个子的秦川,他看起来生无可恋,好像被欺负惨了。
晏玄景抬眼看向房间里,发现林木已经把床上小桌板撑了起来,桌板上摆着一副大富翁,看起来正进行到一半,桌板下边还散落着一大叠扑克牌,扑克牌上放着一盘飞行棋。
林木转过头来,直直的跟晏玄景对上了视线,愣了两秒,看了看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床,把大富翁往盒子里一塞,一抻腿挡住桌板下边的扑克牌和飞行棋,试图当做无事发生。
晏玄景:“?”
我以为你在害羞。
结果你躲在房间里跟秦川打牌下棋玩大富翁?
晏玄景站在门口看着林木慌里慌张收拾东西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起自己这张脸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奶糖:脏话.jpg
第64章 晏玄景!你mua的!
林木有点心虚。
虽然一时之间也搞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心虚, 但就是有点心虚。
他跟晏玄景对视了好一会儿, 终于觉得自己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挺傻缺的。
他收回了脚,重新把被他胡乱塞着的大富翁重新取了出来。
他捧着大富翁和扑克牌,想了想,偏头看向门口面无表情的晏玄景,问道:“奶糖, 你要不要也一起玩?”
晏玄景:“?”
林木说道:“两个人玩没什么意思啊, 三个人可以玩的就多了。”
晏玄景:“……”
狐狸精万万没想到, 林木大早上的把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拉上, 竟然只是为了玩棋牌游戏。
林木把扑克牌都捡回来, 说道:“还可以把爸爸他们都叫来,我记得书房里还有一副狼人杀和UNO……”
秦川一听,两眼一亮,转头就要往外走:“我觉得狼人杀比啥都适合我!我去叫帝……”
晏玄景一抬手, 按住了试图往外跑的秦川,干脆迈步走进房间, 说道:“他们在早读。”
林木闻言, 茫然:“什么?”
晏玄景面无表情:“在念思想品德第一课。”
林木拉开了窗帘,看了一眼隔着院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聂深跟四个小妖怪排排坐,似乎说了点什么,竟然被帝休用书敲了一下头,然后又虚虚的摸了摸被他敲到的地方,神情柔和的说着什么。
帝休还没有将本体都拿回来, 拿回来了也并没有融合,这会儿依旧只是一道相对凝实的虚影,没办法离开自己的本体很远。
他平时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鬼片读鬼故事祸害一下家里几个小妖怪,但现在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
——教书育人。
林木盯着那边看了好一会儿,觉得不对。
他爸爸这才不是教书育人,好像是在尝试着养儿子。
林木:“……”
那是我爸爸!我的!
林木微微睁大了眼,转头看向晏玄景:“聂深为什么在这里?”
“他被留下来,做两百年善事赎罪。”晏玄景解释道,他看了看爬上床坐着的秦川,也干脆坐上了床,并告诉林木:“不出意外的话,晏归应该已经跟你的办公室打好招呼了,以后你们会是同事。”
对于这一点,晏玄景还是很清楚的。
晏归平时看着不靠谱的样子,但真办起事情来,还是相当的妥帖圆滑,是正儿八经的老狐狸。
林木看着坐在了他对面的晏玄景,有些疑惑,问道:“做善事就可以抹消掉他之前干的那些事了吗?那些被聂深杀死的妖怪呢,他们的仇怨又怎么算?白死了吗?”
晏玄景摇了摇头:“做善事能让他不因为杀孽失去理智而已,该有的因果还是会有的。”
只是不疯且实力强的话,面对降临而来恶报时完全翻车的可能性会比较小,具体可以参考初见帝屋时,他那一身杀孽血煞跟功德分庭抗礼,保持着微妙平衡的例子。
至于死后结算的事情,那就更不在妖怪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因为他们死的时候根本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完完整整的。
绝大多数妖怪扑街的时候都是魂飞魄散的,因为别的妖怪一点都不会浪费。
血肉吃掉,骨头敲碎了带走,就连魂魄都有不少以此为食的妖怪争抢。
更别提还有许多妖怪会选择在快死的时候会自己碾灭自己的神魂,免得魂魄被仇家拘走折磨,万劫不复。
他们基本没有转世的机会,不过妖怪本身也并不在意自身的轮回如何就是了,因为他们的寿命顶得上别的生灵轮回数百甚至上万次,与其死后下地府去清算罪孽受千万年刑罚,不如在自己真要死的时候直接选择魂飞魄散一走了之。
从尘埃中来,便回到尘埃中去,走也要走得潇洒一些。
大约是天性与整体环境就是如此,大荒里的妖怪对别人狠,对自己却也没有温和到哪里去。
林木转头看向外边的帝休,帝休正神情温和的一遍一遍的说着什么。
大概是从毫无正经常识的聂深身上找到了当新手父亲的感觉。
谁让他自己的亲儿子已经是个相当懂事成熟的青年了呢。
林木感觉自己大概明白了刚刚秦川的感受,他酸溜溜地说道:“那是我爸爸。”
晏玄景听林木这么说,完全没明白林木酸的点在哪儿——毕竟他对晏归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只是点了点头,带着些不解。
林木瞥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外边的时候,正巧跟看过来的帝休对上了视线。
朝阳跃出了地平线,在被风吹过的麦浪尖端洒下细碎的蜜金。
帝休站在朝阳里偏头看过来,被勾勒出一圈亮金色的轮廓,他神情温柔,带着浅淡细微的笑意,像是覆盖着一层浅薄的流光,使得周围的树木都变得绚烂起来。
林木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爸爸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然后做了个“mua”的动作。
林木被他把这么一提醒,猛地回了神,满脸涨红,一抬手拉上了窗帘,刚转过头,又看到了晏玄景。
用晏归的话来说,就是晏玄景这小狐狸偶像包袱重得很。
哪怕是在柔软的床铺上也坐得十分端正,脸上是保持着他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发觉林木的动作,便偏头看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道。
晏玄景的唇生得极好,大约九尾狐降生于世都是被天地精心雕琢打磨过的,精雕细琢,每一部分都异常精致,糅进同一具身体里,却又圆融完美,丝毫不显突兀。
林木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