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好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起来,他对着江暮行的背影大声喊:“我教你啊,班长, 我游泳很厉害的。”
江暮行脚步不停,理由随口就是一个:“没带干净衣服。”
“哦。”宴好失落地踢飞一滩沙子,几瞬后,他听见江暮行说了句:“下次让你教我。”
还有下次?宴好的心跳停漏了一秒,下一秒就狂跳起来,他跑着追上江暮行,手指指一处。
“我们去那边吧,那边有浅滩,水很浅的,还有很多石头,踩在上面很舒服,视角也好,可以拍照。”
说着就先往那边跑,边跑边回头,大幅度地挥着手,风把他一头柔软的发丝吹乱,脸上有笑,眼里有光。
“快过来啊,班长。”
风景太好,时光太美,江暮行看得有些出神。
——
这个点,海边有晨泳的,帐篷里露营的也一个一个地探出头,等日出的人不少。
宴好拍了好一会照片,黄绪跟他女朋友来了。
十分钟前,宴好才从江暮行口中听到了一些事,关于黄绪。
现在看到他,心境就会有些许不同。
黄绪以前是三中的,成绩名列前茅,跟女朋友约好的一起上A大。
结果高考那天早上,黄绪他爸突发脑溢血住院,他错过了高考,之后也没办法再投入到学习中,就跟人搞了个乐队,在酒吧唱歌,四处的接活动,写歌卖。
理想早已猝死,活着的只有现实。
宴好心想,黄绪跟江暮行的家庭情况有异,却有一个共同的地方,他们都是一夜之间就惊惶长大了,所以他们能成为朋友。
黄绪感到古怪,江暮行的男孩怎么突然对他多了一堆友善的情绪?
昨天在A大还没有。
黄绪牵着女朋友陈星走近点:“小孩儿……”
宴好还没回答,一旁的江暮行就冷声开口:“昨天没介绍名字?“
黄绪一脸趣味地朝江暮行投过去一个眼神,不是吧,小孩儿都不让叫?
江暮行面无表情。
宴好偷偷看他,听黄绪问:“宴小好,你们打算在A市玩几天?”
“周三快中午的票。”宴好说。
“那抓紧时间的话,A市的景点差不多能跑完。”
黄绪懒懒笑道:“我们今天下午就得回去,跟你们就不一道了。”
陈星倚着黄绪,大概是不熟,就没说什么话,但并不高傲,宴好看过来时,她给出了一个很柔美的笑容。
宴好想起江暮行说黄绪要照顾他爸,只能留在本市。
所以说……
宴好看黄绪跟女朋友牵在一起的手,据江暮行透露,这俩人是从初中走上来的。
这就是说,他们一路走过青葱年华,又赶上异地。
身边还是彼此。
宴好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种,不会被时间冲散掉的感情。
羡慕,祝福,也很憧憬。
——
黄绪是背着吉他来的,他就地坐在沙滩上,从挎包里拿出一个DV,让江暮行帮忙录个视频。
江暮行:“……”
宴好:“……”
“班长,我们被黄绪利用了。”宴好小声说,“他想炫耀。”
江暮行摆弄DV,淡淡道:“没事,他占不到便宜。”
宴好没听清。
黄绪不带害臊的,他拨几下琴弦,笑容跟耳朵上的银耳钉一样耀眼:“媳妇儿,坐。”
陈星倒是有些羞涩,她拢了拢裙子,在他一侧坐下。
宴好被这恩爱一幕刺激到了,他往江暮行身边挪了一下,又挪一下。
江暮行没动,仍他挪过来。
——
黄绪唱的是原创,叫《沙螺》,关于他对生活的感悟,感激,期盼。
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他觉得这首歌适合在海边唱,身边要有沙滩,有大海,有恋人,有朋友。
时机对了,才有了这样的画面。
黄绪的嗓音并没有多少华丽的技巧,他唱歌是有情感有灵魂的,非常有感染力。
好像每一句歌词背后都有一个故事。
黄绪唱到副歌部分,陈星脱了鞋袜,赤脚踩在沙滩上漫舞,动作轻盈的像春日里的一抹风,一只蝴蝶,一片旋转着的落叶。
黄绪的眼神始终追着她。
海边的其他游客闻声靠近,跟着节奏拍起手来,没上前,都在镜头外围,不会有谁去破坏唱着歌,跳着舞的一对恋人。
宴好也轻轻拍手,脑袋跟着晃动,眼睛往江暮行拿在手里的DV上瞥。
黄绪的外形很酷很有男人味,嗓子又好,还会创作,却不去参加歌唱节目,不进娱乐圈。
就像江暮行,也在坚持自己的选择。
还有他。
——
歌唱玩了,舞跳完了,视频也拍完了,黄绪就把DV对着宴好跟江暮行:“拍拍你们。”
宴好无措地看一眼江暮行。
黄绪调侃道:“宴小好,你看他干嘛,说你的,说你想说的。”
宴好脸颊一热,他用余光瞄瞄江暮行,见没什么反应就挠挠鼻尖开口:“现在是7月11号,早上4点……”
“39,4点39,”宴好看了下手机,手往后指,“我在A市,后面是大海,风很凉爽,海水很蓝,沙子又细又软,有贝壳。”
说着就去摸左边,只摸到了沙子:“班长,我的贝壳呢?”
江暮行手一抛,小贝壳落入宴好怀中。
宴好摸摸,上面还有江暮行的体温,如果不是在外面,他都想亲亲蹭蹭。
“看,贝壳,很漂亮。”宴好举起贝壳,“我捡的。”
一直沉默的江暮行猝然蹦出一句:“位置是我告诉你的。”
宴好:“……”
“但把贝壳捡起来的是我。”
江暮行睨他一眼:“我没说不是。”
宴好智商掉线了,他有些孩子气地撇撇嘴:“好吧。”
黄绪DV后的脸直抽,果真是当局者迷,江暮行的男孩迷糊得很。
陈星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诧异地向黄绪眼神询问。
黄绪轻微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去观察。
陈星就恢复如常,没表现出一丝不自然,避免那个在喜欢的人面前自卑,不自信,又敏感的男孩拘谨。
“今天来看日出的有我,还有我班长,”宴好指一个说一个,“绪哥,绪哥女朋友……”
黄绪开始提问:“心情怎么样?”
宴好剥块糖吃,状态很放松:“高兴。”
黄绪又问:“明年就高考了,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
宴好眉心轻拧,怎么突然采访起来了?他本能地警惕起来:“绪哥,你问问我班长,别光问我。”
黄绪喊江暮行,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听到没,让我问你,那你说两句。”
江暮行望着远处的广阔深海,望了好一阵,迟迟没有言语。
宴好不知何时把脑袋转向江暮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期待还能听到些什么,具体点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计划。
只要打探到一点江暮行未来的形迹,宴好就会想方设法参与进去。
好几分钟后,江暮行抬眼正视DV,眼底划过一道柔光:“我希望未来能拥有希望。”
两个“希望”,两个含义。
没有消极,只有沉淀下去的守候。
——
“嘎嘣”
宴好咬碎了嘴里的糖果,江暮行想拥有的希望是什么呢?
自己能帮得上吗?
宴好想帮江暮行拥有他想要的东西。
黄绪咳了几声:“好了,宴同学,你班长说了,到你了。”
“也没什么想法。”
宴好垂着头,手指在沙子上瞎划:“就是努力做最好的自己。”去爱最好的人。
“这还叫没什么想法?”黄绪说,“小弟弟,你给自己定的要求,这个世上没多少人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