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chapter45
凌栗是在凌晨两点落的地。
海城的深夜里已经很冷了, 凌粟在踏出航站楼的那一刻, 鸡皮疙瘩就从头武装到了脚。
他其实刚开学没多久, 这时候学校里的课程很多, 但他所在的实验室和国内的大学有了个合作, 他语言上方便,就被前送过来当质子了。
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他绝对不是因为在微博上看见了自己哥哥婚变的传闻才匆匆赶回来的。
在他心里,凌小米就是个半点不报忧的喜鹊儿,不顺心的事情,他就半点没听自己哥哥吐露过。这一次的事情甚至都闹上报纸了, 网上真真假假的东西凌栗也不敢信,自己急匆匆地打电话回来问是怎么回事, 却还只是听凌小米慢悠悠地在抱怨天气。
二公子觉得不行,申请一递, 立刻就回来了。
但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在接机的地方看见的还是一对人,自己哥哥就靠在贺砚回边上, 笑着给他指路。
凌栗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哥哥当时那自豪的语气, 像是夸小朋友一样在夸旁边的贺砚回, 说他走过一次就不会出错。
那两个人对视的时候, 眼睛里都有星星。
但今天, 凌栗出门的时候,只看见了海城萧瑟的晚秋天气。
他裹紧了自己的大棉袄, 抬头就看见了停在旁边的一辆豪车。
即使是小富二代如凌栗同学, 也被这夸张程度给惊了一惊。想着这该是哪个夸张的大明星, 半夜的航班还搞这么大排场。
“凌先生。”结果,穿着制服带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就冲着凌栗来了,给他打开了门,朝着凌栗微微躬身,“贺先生派我来接您。”
凌栗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有些不适应的抽搐:“那个不了,我哥给我叫了车了。”
因为弟弟回来了,凌粟也不敢再住院,提前一天搬回了小院儿。不敢自己一个人开车,他就提前给凌栗叫好了车方便他深夜从机场回家。
凌粟看着那辆自己只在杂志上见过型号介绍的车,不断往后退:“那个,不用了不,不是,我哥不是什么贺太太,你误会了,你认错人了!”
等他逃命似的上了旁边开来的网约车之后,他才看见司机还站在原地,也没往前追一步,十足的礼貌。
“哥。”娇弱的二公子上车就给凌粟打了电话,“怎么回事啊?”
凌粟围着围裙正在家给凌栗做点夜宵,鸡蛋刚摊在锅里,就接到了弟弟的求救。
“什么?”凌粟听着电话里头他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发生什么了么。”
“出来有个带司机的牛逼s的车,说是什么贺先生派来接我的,什么鬼啊!”
凌粟的手一顿:“你上车了?”
“当然没有啊!”凌栗无辜得要死,“你没提前跟我说啊,你们一人帮我叫一辆车到底什么鬼啊,你们是不是不住一起了?你们真的不在一起了?那你上次还跟我说什么事都没有!”
凌粟听着电话里连珠炮似的弟弟,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回来吧,回来和你说。”
凌粟关了火,有些心不在焉地把手里的蛋饼翻回来,放到盘子里切好,叹了口气。
大概是今天下雨的缘故,凌粟的心情并不太好。
院子长久没人住其实已经没了人气儿,凌粟站在唯一亮着的厨房里,只觉得安静得吓人。
两只猫都拖给了别人,凌粟说好明天再去拿。
凌粟靠在冰凉的流理台上,听着外头的风雨声,低着头。
有些白天总是不愿意想起的东西总是会在夜晚偷偷溜进人的脑袋里。
凌粟站在久违的厨房里,低头看着自己的 手指,总觉得仿佛一抬头就能在两步开外看见一个乖巧等饭的贺砚回。
如果是夏天的话,他会洗完澡就会重新回来厨房,从背后抱着凌粟,乖乖巧巧地也不闹腾他,就只是抱着。
两个人手上的戒指重叠着,偶尔会碰撞出很细小的动静。
凌粟垂着眼睛笑了笑,抬头的时候随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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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栗到家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凌晨两点,他从小院子里进来的时候,就意外地发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长出了几分颓败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撩起挂在门边的风铃,走进屋子里。
凌粟正抱着床小毯子,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哥?”凌栗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凌粟的手臂,“你先去睡吧。”
凌粟悠悠转醒:“嗯?没事,我今天也睡了不少时候了。你去吃东西吧,我顺便和你说点事情。”
凌粟掀开毯子站起来,看着自己弟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你怕什么。”
“我你们”凌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反而是凌粟本人淡定得很,他走去厨房,给自己弟弟热了杯牛奶放在桌上,率先坐在了桌边。
凌栗一直站在客厅里保持不动,握着拳,仿佛不等凌粟说出来个答案他就一定不挪窝一样。
凌粟叹了口气,单手盖在自己的小腹上:“我和贺砚回,在准备离婚了。”
凌厉手上的手机应声就滚在了地毯上。
“但因为最近外界的关注度比较高,他也一直在国外,所以就搁置着。”凌粟事无巨细地和弟弟交代,“但是等他回来之后,应该就会去□□明。”
“为什么。”凌栗问。
“他想不起来了。”凌粟转头看着窗外,没想过这件事说出来其实比自己想得要轻松许多,“之前的事情。”
“准确的说,是和他失忆前的记忆无缝衔接上了,中间的插曲就忘了。”凌粟解释。
“他把你们的事,叫插曲?”凌栗眉头压得死紧。
凌粟笑着摆了摆手:“没有他只是,比较怀疑。”
“但这些都没关系了,总归是要结束了。在人家落魄的时候趁虚而入,现在要跟人家大富大贵,这种事情,我担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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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粟那天夜里没有睡着。
他有些认床,住院住惯了,回到家竟然还有几分不适应,他翻了个身,看着摆在床头柜上的相机,思索了片刻,索性坐了起来进了客厅。
凌栗去上学之前,和凌粟要了一台机器,说给凌粟剪婚礼视频还剪得有几分上头了,想自己回去也试试看。
凌粟拆了相机的内存卡,打开相机慢慢读取。
凌粟的内存卡容量很大,而凌小木头拿去学校也不过就拍了不到五段视频,在凌粟庞大的视频储量中根本不算什么。
凌粟看着进度条缓慢地挪动着,黑暗里,偌大的空间中就这么一小点光亮。
屏幕里是凌栗走之前,两兄弟一起去看公寓的时候拍的。
凌粟自己则捂着脸站在屏幕中间佯怒笑着,说让凌栗赶紧别拍自己了,好好干正事儿。
看到这里凌粟才想起来,这是自己打算拍的一个装修的roo tour。
那时候的他兴致勃勃的,扬言要给贺砚回一个家。
凌粟单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垂着眼睛有几分自嘲地笑了笑。他打开微信,翻出和小北的对话框,犹豫了半晌之后,慢慢在屏幕上点按着。
发送框里赫然写着。
“你 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把房子的合同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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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大洋彼岸。
贺砚回刚结束三个连轴的会议,他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终于在办公室有了片刻的喘息。
秘书和助理都站在外面,不敢进去打扰。
贺砚回靠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架着腿看着窗外。
他的办公室在三十层,向下俯瞰的时候,底下的车和人似乎都已经只是布景的一部分。入了夜的都市也就很繁华,哪里都是灯火通明和嬉笑的人群。
贺砚回陷在沙发里,仿佛像是被时间隔离出去的人。
他有时候就在想,是不是自己从上帝那儿拿到的太多,所以另一些常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他这辈子就不配拥有。
贺砚回有令人艳羡的家世和能力,但却连一点记忆都是残缺不全的。
今天在开会的时候,公司里也有高管旁敲侧击地在问他的婚姻状况,言下之意是让贺砚回最好尽快出面处理掉这段突如其来的婚姻。
离了最好,让那个人安生在家待着也可以,这种三天两头一闹,坊间传闻都能拿去写书的半娱乐性的人物,着实令公司的同事“感到了一些程度上的困扰”。
贺砚回在会议上没表态,但是对他们提出的公关方案却也当即驳回了。
“无论和我的婚姻关系是不是成立。”贺砚回在会议室里说,“你们都没有资格去限制他做任何工作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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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先生。”秘书在外头敲了敲门,“拍卖会在九点开始,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
贺砚回应了一声,却还是没动。
他这两天时常想起凌粟,但大脑的库存里没有太多的片段,只有这个人半坐在病床上安静的样子。
他很少笑,眼底总有些疲惫。
和网上那些人描述的半点不像。
贺砚回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页面又重新回到了他之前搜索的界面上。贺砚回不顾外头秘书第二次的催促,打开了手里的那个vlog。
——有一家cafe是什么感觉?
手写的一行字慢慢出现在屏幕上,再紧接着,是慢慢出现的咖啡店的景象。
这个视频贺砚回已经看了三遍了,以他逆天的记忆里,早就已经能记起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但他却还是鬼使神差地一次又一次地继续打开。
相机的镜头跟随着凌粟的脚步,在一段铺满了落叶的路之后,是一片落地的玻璃窗。
玻璃窗上没有广告牌,也没有什么可爱的装饰,透过通透的玻璃窗子,就能看见里头别致的桌椅。
贺砚回看着那一片场景,觉得自己总该是熟悉的。
二十秒之后,就是一扇木门。
门边有一串小巧的铃铛,在推开门的时候,会发出叮铃一声清脆的声音。
不知道怎么的,贺砚回就是知道。
那串铃铛其实有一个小铃铛是破的,上面贴着一个贝壳状的贴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