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不急的,”孟衡煞有介事的说,“但是我太想教你演戏了。”
“导演?”祁唯羿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
第一幕拍摄的是栗落见证灾难的镜头,场地在废弃的旧学校,化妆间也是借用学校的教室。
祁唯羿换了身蓝白拼色的运动款校服,扯了扯袖子。
“这年头,高中校服还是这么丑。”尤其是蓝白色的校服,简直跟他以前的学校一模一样。
“可是,唯唯你穿着很好看啊。”文鸢由衷的夸了句,打开化妆箱帮他上了层颜色稍重的底妆,用润唇膏抹了下唇,“好了。”
“只有这样吗?”祁唯羿左右照照镜子,感觉除了肤色变黄了点,整个人跟素颜没区别。
“嗯,我之前做过功课,这种电影的妆发越自然越好。你演的是学生,本来也不需要太多修饰。”祁唯羿刚过十九岁,但他那张脸演十六岁的少年毫无压力。
“我看人家爱情电影,都带着柔光浓妆十级美颜。”祁唯羿站起来,哀怨的叹了口气,“我也想演那样的花瓶。”
孟衡在外面听到他的话,嘴角抽了两下,“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没有追求的祁唯羿大声哔哔,“我只想演刷脸的角色!”
他刚嚷嚷完,旁边教室的人听到,探出头来,“小后生,你过来了啊。”
祁唯羿听到这声音,下意识想到输掉的那些五子棋,顿时觉得两眼一黑。
“我今天真的不下五子棋。”祁唯羿警惕的说。
“老头子我不跟你下棋,”席君朝他走过来,乐乐呵呵的说,“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没别的本事,就擅长教年轻人演戏。”
祁唯羿:……
又一个来调教他的。
第114章 入冬
席君作为演艺界的泰山北斗, 多少一线演员的启蒙恩师,早年活跃在业界时, 无数人亲切的称呼他为:席阎王。
那是还没有‘魔鬼’这么个新鲜的叫法,席君凭借其苛刻的要求,百般严厉的脾气, 已经动不动就黑脸批评的作风,喜提业界阎王的称号。
现在那几个影帝影后拿到手软的演员, 提起席老爷子, 还是心有余悸。
有位成名多年、包揽无数影后奖,被称为票房灵药的女演员提起席君说道, “可能在大多数人眼里,我已经很优秀了。但我还是不敢在席老面前演戏, 他给我带来的恐惧是灵魂上的。”
此刻,那位女演员缩在片场角落。
不仅要面对即将在席君面前演戏的恐惧,更眼睁睁看着启蒙恩师欺负自己偶像,她却无法伸出援手。
“唯唯,我救不了你了。”罗袖心有余而胆子不够,只能默默给祁唯羿祈祷, 希望席老能宽容对待他。
“罗老师,幸会幸会。”林鸿从旧教室搭成的临时休息室出来,见到罗袖, 热切的跟她打招呼。
罗袖连忙稳住身体,端庄优雅的握了下他伸出的指尖。
“我正要跟席老打招呼,罗老师一起过去吗?”林鸿出道晚几年, 没赶上这些老艺术家辉煌的时刻,因此很少跟他们碰面,对他们非常憧憬。
“嗯,好啊。”罗袖知道躲不过去,只得答应下来。
“听说您是席老的门生,我还得跟您多多请教。”林鸿说的很谦卑,没有半点影帝的架子。
“哪里。以后我们还要合作几个月,你不介意我才疏学浅,我肯定会倾囊相授。”罗袖跟他客套完,正好来到席君跟前。
罗袖逢年过节都要去拜访席君,师生关系算是密切。
席君见到他,乐乐呵呵把祁唯羿推过来说,“罗袖啊,这是我的小后生,你们认识认识。要是他愿意拜我为师,以后就是你的小师弟了。”
“她认识我。”祁唯羿早就知道罗袖要来,还纳闷怎么一直没碰到。
“唯唯!”罗袖正面见到偶像,激动的叫了声,“你穿校服真好看!”
大半年没见,少年出落的愈发鲜嫩,让人控制不住的萌发爱意。
“这位粉丝,请你控制一下。”祁唯羿看到她迷妹的表情,顺势问道,“化妆品买了吗?”
“买了,唯唯代言的我都买了。”罗袖捧着脸,控制不住唇角疯狂上扬。
“罗老师?”林鸿傻了眼。刚才优雅高贵的女神呢?怎么一秒变独唯!
“欸?你们认识啊?”席君听不懂俩人说的乱七八糟的,但这两个人认识倒是听明白了,高兴拍了把大腿说,“巧了,我瞧你们做师姐弟也合适。”
“不合适。”祁唯羿表示极力的拒绝,“我真的不会跟你下五子棋了。而且我跟她做姐弟,辈分也不对。”
“我可以当姐姐粉,唯唯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罗袖毫无原则的说,已经彻底沦落成无可救药的追星女孩。
可是我并不想让你当姐姐粉,被曲解意思的祁唯羿无奈斜了他一眼。
孟衡确定好片场状况,走到这边跟他们说,“你们都准备好了啊?那开始吧。”
他是个急性子,说开拍便一秒钟都不耽误,剧组人员迅速就位。
“第一幕戏呢,是你从教室被推出来,然后到操场罚站。这个时候你要表现出暴躁,生气,愤怒…就像你平常的状态。”
“等等,”祁唯羿打断他,“我平常暴躁吗?”
“对啊。”孟衡理直气壮的应下来,盯着祁唯羿开始记仇的表情,继续往下说,“我都说了,这个角色需要你本色出演。”
“孟导,”祁唯羿叫住他,威胁道,“你会为你所做的事,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孟衡表情无辜的问。
“在唯唯的记仇本上占领c位。”罗袖抢着替偶像回答道。
孟衡不懂记仇本的梗,也不觉得在上面占领c位是多可怕的事,依旧保持无畏无惧的赤子之心,喊祁唯羿开始拍摄。
正在上课的教室内,栗落被从里面赶出来。他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骂骂咧咧的顺着楼梯下楼,嘴里胡乱咒骂着。
“真当我稀罕来上课?什么破玩意,还以为自己了不起啊。”
栗落来到操场,站在正中央左右环视,盘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现在还是上课期间,学校大门没开。马上要放学了,翻墙出去又不合算。
栗落正想着呢,感觉天地间一阵旋转。他开始以为自己没站稳,后来才发现是地震了。
震感很强烈,但应该还没有到特大地震的级别。学校最近在翻修,教学楼边挖了几个大大的建筑深坑。
里面的人感觉到摇晃,以为外面又在施工,不以为意的继续上课。栗落意识到,骤然瞪大眼睛转过去——
大楼倾塌,整栋教学楼栽下来摔进深坑里,在他面前血肉模糊。
“cut!”镜头结束,导演喊了停,走到祁唯羿跟前说,“你要表现出震惊、慌张!你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就算再怎么叛逆,面对这种情况肯定是害怕的。”
“哦。”祁唯羿揣摩了一些害怕的心情。
“小后生,演戏的时候,要把自己代入到故事中。如果你遇到同样的事…”席君指了下重新搭起的教学楼板,“你会那么平静吗?”
祁唯羿看到灾难发生时,平静的近乎冷漠,仿佛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会啊。”祁唯羿理直气壮的应下,“我又没死。”
“孩子,虽然这个角色叛逆,但也没有到达反社会的地步。”孟衡跟他进步一剖析人物。
席君接过话说,“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的父母都在里面,一塌下去,你永远见不到他们了。”
听到他的话,祁唯羿脸上依旧平静,只有眼里微微闪烁波光。
“知道了,我试试吧。”拍戏真是一件麻烦的事,祁唯羿冷漠的想。
如果父母在那里逃不出来,自己会怎么办?拍摄重新开始,祁唯羿回想那段噩梦的根源,望着面前塌陷的教学楼,依旧没有发出惊呼或者尖叫。
他睁大眼睛死死望着瓦楞碎片上的殷红,面如死灰,仿佛在看自己破碎的余生。
镜头在他脸上停留良久,孟衡才终于喊了停,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他不忍心说。
自己之前听过祁唯羿的名字,席君推荐的瞬间,他就知道祁唯羿可以胜任这个角色。
他能诠释出最生动的栗落,他们有着同样的坚强和柔软,经历同样的囚困和破茧。
“过了吗?”祁唯羿问。
孟衡点了点头,“你很棒。”
祁唯羿收起视线,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没有逼数的自我夸赞道,“看来我天赋值很高,可以拿影帝了!”
“呃…”即使面对偶像,罗袖还是提醒道,“按照国内的评奖标准,就算你表现的很优秀,也只能拿新人奖。何况…”
这一幕过了,后面还有六十多幕,真是替祁唯羿担忧。
拍摄电影时,导演并不是按照剧情发展的顺序一幕一幕拍,而是根据片场和演员档期做调整。
拍完事发的戏后,孟衡让道具组撤了瓦楞碎片,又搭了一个新的教学楼出来。
剧中,这是十四个月后,重新建起的校园。教学楼前立刻一块碑,沉重悼念埋葬在此的亡灵。
祁唯羿爬上天台,接过导演组递来的烟盒,
“你会抽烟吗?不会的话比个大概的姿势就行。”孟衡用两根指头夹住烟,给他演示了一下正确姿势。
“我戒了。”祁唯羿拿过烟盒瞧了瞧,从里面探出一根烟捏在手里,“不过还是会的。”
“戒烟很难吧?”罗袖问。
“老头子我戒了三十多年,后来医生不让抽,才彻底戒了。”席君说完,敬佩的看着祁唯羿,“小后生有毅力啊。”
连烟都能戒,他还有什么做不到?
祁唯羿到底没真抽烟,毕竟戒烟不太容易,他点燃之后大概比了个姿势,跟林鸿演对手戏。
这幕戏主要是林鸿过来劝他浪子回头,放下过去。影帝的情绪、爆发力、演技张弛有度,祁唯羿即使不需要太多努力,也会别轻易的带进戏中的情绪,配合的倒还算可以。
几幕戏下来,剧组众人齐刷刷松了一口气,庆幸流量小鲜肉没有给他们增加额外的工作量。
祁唯羿在剧组遭受了整整十天的折磨,前有孟衡后有席君,两个阎王逼迫没日没夜的拍戏。
在这种情况下,录制《十人食味》居然成了难得的放松机会——
起码在去往目的地之前,祁唯羿是这么想的。
今年冷得早,十一月底已经到了冬天,东北三省洋洋洒洒下了几场大雪,厚厚的积雪踩下去有半米厚,在外面打了个喷嚏鼻涕泡都能结成冰。
在这样极限的天气里,祁唯羿坐在顾刚家火炕上,裹着厚厚的棉被,说什么都不愿意接导演组给的任务卡。
“这种天气让我出门玩雪,节目组是人吗?”祁唯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寒冷的严冬,他瑟缩在松软的棉被中,看起来暂时没打算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