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这有什么!”有人在楼上说,“需要帮忙你就说一声!”
“谢了兄弟!”秦放冲楼上晃了下胳膊,之后开了车门进了车里,把车开出去了。放楼下太熏人了,秦放把车开出挺远找了个没人地儿放了,再回来的时候刚才放车的地方已经被几个床单盖住了,边角处被砖头压着,估计是他室友弄的,这么一弄味道确实小多了,不至于整个宿舍区都散着股臭油漆味儿。
秦放一开宿舍的门,陈柯正好刚洗澡出来,另外一个室友坐桌前背单词。秦放把饮料扔给他们,问:“你俩压的床单啊?”
“啊,”陈柯问他,“车怎么弄?”
“没事儿,”秦放脱了外套搭椅子上,拿了毛巾要去洗澡,“我就不说谢了,自己家人。”
“谢屁,”另外一个室友叫沈登科,接了他的话,“回头给我买俩新床单。”
“好说,”秦放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给我们登科儿买十条八条的。”
陈柯“嗤”地笑了一声:“让你登科儿拿着上吊用?”
“你管我干什么用。”沈登科回头说。
“我怕你学疯了要上吊。”陈柯说。
秦放没再听他们贫,一身味儿他有点受不了,去卫生间冲澡了。
水从头顶浇下来,秦放甩了甩头,然后抹了把脸。折腾一晚下来其实有点累了,心里烦躁。车他倒是不心疼,本来也不是什么豪车,前年十八生日他爸送的,几十万的suv都开了快两年了,平时就是出学校或者回家的时候代步用,也算不上张扬,楼下停的车比他好的有好几辆。
之前用手机的亮光看了两眼不算看得太清,开出去在路灯底下倒是看明白了。
——好颜色,翠绿的漆。
一桶绿漆一点没糟践,全泼车上了。这颜色多少有点敏感,要是就为了给他找点不痛快一桶白漆就够用了,再想醒目点来桶红的,费劲挑桶绿色确实有些刻意。
这桶漆打哪儿来秦放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他这段时间一直很消停,跟人没起过矛盾,天天老实上课,没课的时候跟华桐他们瞎玩儿,跟个五好青年似的,或者说他本来也是个五好青年。
俩室友气得不行了,这晚秦放的睡前活动就是听俩室友骂人。但是他自己倒没生气,顶多是有点莫名其妙,现在连谁泼的为什么泼都不知道,没气可生,现在就生气显得他有点傻逼。
第二天上午秦放逃了两节课,叫了华桐和平时玩儿得不错的几个朋友,过来刷地。
绿漆不能就这么在地上铺着,太难看了,院里平整的水泥地来这么一坨绿,跟块癍似的,他自己不弄也是搞卫生的大爷们弄,就别给人添麻烦了。秦放穿着黑T恤和运动裤,摞了四个水盆和一堆清洁球抹布什么的,蹲那儿刷得挺认真。
“放哥,怎么个情况啊?”刚来的男生还有点蒙,没看懂这摆的是个什么阵。
“帮我干点活儿,”秦放蹲那儿抬头看他,扔给他一个清洁球,“让人绿了。”
“啊?”男生更蒙了,“……绿了?”
“嗯,绿一脸。”秦放笑了声说。
边上的几个朋友也都笑了,华桐在秦放旁边蹲着,碰了碰他胳膊,低声问他:“玩笑归玩笑,但是这‘绿’打哪来啊?你琢磨过没有。”
秦放蹲久了有点腿麻,重心换了条腿,说:“没琢磨出来什么。”
华桐看了看他,问得挺直接:“你问过宫琪了?”
秦放没说话,摇了摇头。
没谱的事儿秦放不愿意往人姑娘身上联想,最初开始追的时候宫琪说过她单身。而且这话也没法问,有关系没关系的,问出口就挺尴尬的,好像不信任人家。但也不怪华桐提起宫琪,秦放上个女友都是一年前了,开学没多久就散了,到现在秦放一直单身。虽然秦放和宫琪现在也还没成,但目前唯一能让秦放跟绿搭点边的也只有她。
秦放说:“说不定就是闭眼摸的颜色,别想太多。”
“嗯,等着吧,”华桐长叹了口气,站起来跺了跺腿又重新蹲下,“总得先知道是谁。”
这方面秦放一点不担心,对方要是看不惯他或者有意找他别扭,那也不会一桶漆就算了,肯定还有后话。
车后来秦放直接扔4s店让他们清洗了,还有之前刮的几处也顺便补个漆。从4s店回来秦放直接去了教室,他这天下午有节毛概,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秦放找了个最靠边的位置打算睡俩小时。
半睡半醒的时候手机在兜里震动个没完,秦放皱着眉拿出来看,是华桐。
聊天界面里是华桐连续发过来的监控片段,最下面一行文字:破案了,化学院大三周斯明。
秦放点开视频,画面里的人根本也没怕监控拍,拎着一桶漆直接往秦放车上泼,口罩帽子什么都没戴,估计本来也不怕秦放去找他。
秦放给华桐回了条:牛逼。
这人秦放不认识,见都没见过。他跟化学院唯一有过接触的就是学生会的两个男生,都挺老实的理科男,除此之外就没认识过化学院的人。
连是谁都知道了,学校就这么大,瞬间就能把这人都摸透。华桐手里攥着这人的联系方式,秦放没直接就过去找人,二十来岁了不至于这么傻逼。秦放该上课上课,周末该回家回家,一点没影响。
他得有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家里简沐阳差点翻天。秦放打车进不去大门,岗亭新换的保安也不认识他,问秦放去谁家。秦放说了门号,保安以为他来串门的,让他跟主人家通个话。
秦放不想解释太多,也懒得说他是简明涛的儿子,更不想打这个电话,太滑稽了。秦放于是下了车,自己走了进去。
从大门到简家的小楼得走挺远,秦放走了半天才走一半。身后过来辆车,秦放没回头,往旁边让了让。
“哥!”车在他旁边缓缓停下,简沐阳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惊喜。
秦放侧头看过去,是司机接简沐阳放学刚回来,秦放笑了:“哟,少爷回来了?”
“哥你上来!”简沐阳推开车门,秦放摘了书包坐进来,司机跟他打了声招呼,秦放回了一声。
“哥你怎么走着回来?”简沐阳问他,“你车呢?”
“没开,”秦放从书包里头拿出给简沐阳的巧克力扔他腿上,“想我了?”
“想!”简沐阳往他这边蹭了蹭,搂着他胳膊,“我得总提醒着你,不然我怕你忘了你还有个弟。”
“忘不了,”秦放伸手过去按着简沐阳的头,揉乱他头发,“你一周得给我打四五个电话传唤我,我得多大心能把你忘了。”
简沐阳今年十岁,小帅哥一枚,虽然淘,但是也很讨人喜欢。秦放虽然不喜欢简沐阳的妈妈,但从简沐阳出生开始秦放也没真的讨厌过他。血缘这东西很奇妙,哪怕他出生前你就已经对他带了敌意和成见,但从你看到他的第一眼,依然能让你的心柔软下来。
这份柔软是秦放现在对简家唯一的挂念。其他人说不上怨也谈不上恨,要真往根儿上说,那应该就是无感。如果不是简沐阳,秦放现在可能一学期也回不来一次,没什么惦记的也自然用不着回。
“阳阳回来了?”他们开门一进来,董茵从厨房走出来,边走边说,“给你煮了果茶,早上不是说想喝点甜的?”
她话说完看见秦放,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小放也回来了?我昨天还跟你爸说你呢,挺久没回来了。”
秦放对她淡淡笑了下。
董茵今年三十六,看起来极年轻,在家素颜没化妆看起来也很漂亮,非常有气质。头发在颈后随意扎了个髻,身上穿着一身棉质长裙。秦放视线在她身上扫过的时候停了两秒,董茵顺着他的视线,抬手抚了抚轻微隆起的小腹。
秦放抬眼看她的脸,董茵对他笑得温和,轻声说:“以后要多回家来呀,家里又要有个你的弟弟了,也不一定……或者是妹妹,我希望是妹妹。”
“我也希望是妹妹,”简沐阳还攥着秦放的两根手指,到这会儿也没松开,他抬起脸看秦放,晃了晃他的手,连上透着点小心,问他,“哥你希望是什么?”
秦放低头看简沐阳,看他白皙的小脸上一双干干净净的大眼睛。秦放轻轻扯了扯唇角,道:“……都好。”
第3章
董茵都已经怀了四个月了,秦放上次回来的时候她肚子还没显,也没人告诉秦放他们家又要添丁。
餐桌上一团和气,有个闹腾个没完的简沐阳,还有个温温柔柔不冷场的董茵,秦放上大学之后很少回这儿吃饭了,现在坐在这里有些不自在。
席间简明涛问秦放车怎么没开,秦放说上完课直接出来了,没回去取。
简明涛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了?看中什么喜欢的你说,我给你换一辆。”
“不用,”秦放笑了笑,“有个代步就行了,开什么都一样。”
“不一样呢,”董茵给秦放盛了勺汤放在他手边,“年轻的孩子们都喜欢这些,我最近看中一款就挺适合你,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
“谢谢茵姨,”秦放道,“我真不用。”
那天晚上秦放没回学校,就在简家睡的。简沐阳睡得早,他睡了之后简明涛和董茵也回了房间,秦放在自己卧室里弹吉他。过会儿他卧室的房门嵌了个缝,秦放手上动作没停,抬眼看过去。
简沐阳的头从门缝探进来,看着秦放笑。
秦放冲他侧了侧下巴,让他进来了。
简沐阳穿着睡衣,嘿嘿笑着钻进了秦放的被窝。秦放笑着问他:“少爷这是要睡我屋啊?”
“嗯,想跟你睡。”简沐阳躺平了看着秦放,“哥给我唱个歌。”
“唱什么?”秦放问。
简沐阳想了想:“唱我小时候你哄我睡觉唱的那个,行吗?”
秦放笑了下,把吉他放回琴袋挂了回去。他躺回床上,侧躺着给简沐阳唱歌。简沐阳的眼睛长得很漂亮,小孩儿睡得快,秦放一首歌没哼完,简沐阳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就不再颤了。
秦放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小孩子软软的头发蹭在掌心,有些发痒。
回家吃了顿饭,第二天卡里就多了一笔钱。秦放收到入账提醒时嗤笑一声,手机随手往桌上一扔。4s店打电话来让他去取车,秦放挂了电话之后跟室友说:“晚上别去食堂吃,我回来给你们带。”
沈登科从床上探头往下看:“带什么?”
秦放说:“我回来路上看着带了,反正比食堂强。”
沈登科两只手都挪出来放在空中比了颗心,眨了眨眼睛说:“爱你哟。”
“别爱我,爱你柯就够了,”秦放开门走出去,“等会儿记得告诉他回来别买饭。”
“记住呢!”沈登科话音刚落秦放已经关门走了,他摸出手机给陈柯发微信:柯总,晚上别在二餐厅就餐了,少爷投喂。
车洗得挺干净,打了蜡跟新的一样。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秦放总觉得坐进车里还有味儿。
路上秦放找了家湘菜馆打包了饭菜,往回走的时候华桐给他打了电话:“回来了没有?”
秦放开着免提:“回来了。”
“晚上一起吃?”华桐问。
“不,晚上跟我室友吃。”秦放问他,“我带饭了,上我宿舍一起吃?”
“也行,”华桐想都没想就说,“那我买点酒吧,我再订点烧烤?”
“随你,”秦放说,“让登科儿陪你喝。”
华桐跟秦放宿舍这两位也熟悉,他总来秦放这儿蹭吃蹭喝,男生一般没有合不来的,一起吃几顿饭喝两顿酒就都是朋友。华桐还挺爱跟他们一起吃饭,他俩能陪他喝,不像秦放,一年到头不喝两回酒。
秦放不太喜欢喝酒,他酒量一般,容易喝多。就是因为不喜欢喝多了的感觉,所以秦放很少喝,他习惯清醒。
华桐和室友边喝酒变聊天的时候秦放就坐在一边玩手机,他才想起来从上次吃完饭到现在还没联系过宫琪。
宫琪也没联系他。
下周四宫琪生日,按理说这两天他们俩应该联系挺密切了,等到宫琪生日就该确定关系了。但秦放这两天有点心烦,对方没发消息过来,秦放也没什么心情主动聊。
可能是已经习惯单身了,酒足饭饱的晚上秦放更喜欢坐在这儿听朋友喝酒聊天。
“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周……周什么来着?”华桐问秦放。
秦放从手机上抬起眼看他,没说话。
“也不知道那个逼是不是真脑子有病,”华桐皱着眉一脸费解,“这几天我都快把他在学校的交际圈子摸透了,他这圈子怎么看都跟你没一点交集,他女朋友也不是宫琪,这逼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秦放捡了颗盐煮花生剥开吃了,道:“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