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与他没有关系,江恒殊走过去,冷冷淡淡地穿过从傅见琛的身边走过,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放在他们的身上,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商界传奇人物傅见琛,还是娱乐圈新晋影后,都不过是这世间千千万万人中普通的一个,并无特别之处。
江恒殊继续踏上楼梯,向楼上走去,并不打算为任何人驻足。
傅真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已经没有力气转过身去了,夕阳落到山下去,只在西方的天际留下最后一抹橘红,他的身躯与影子渐渐都隐没在巨大的阴影中。
最近出门真的应该好好看一眼黄历,傅真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可胸口依旧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他像是一只被拍打在沙滩上的即将要渴死的鱼。
脚步声渐渐近了,在江恒殊经过傅真身旁的一刹那,傅真仿佛听到来自海神的呼唤,高大俊美的海神将手中的权杖高高举起,冰冷湿润的水雾包裹住他干涸的躯体,傅真终于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向地上倒去。
江恒殊来不及思考,他迅速伸出胳膊接下了傅真的身体,直到将这个瘦弱的男人抱进怀里的时候,江恒殊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愣在原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傅真,傅真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他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即使晕倒过去,他依旧不能够平静下来。
或许是江恒殊的气息让他感到了一丝熟悉,不久后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他的眼睫如蝶翼般颤动,应该就快醒过来了,江恒殊一时间不知道是把他抱上去,还是该站在原地等他醒来。
然而楼梯下面的傅见琛感觉自己好像是看了一场可笑的戏剧,在他的眼中,是傅真投怀送抱到另一个男人的怀中,成何体统。
傅见琛望着江恒殊将傅真抱起来的背影,沉默了半晌后,忽然开口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傅真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的正是傅见琛这一句质问声,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好笑了,以至于傅真在第一时间忽略了自己现在正被江恒殊抱在怀里。
“与傅先生有关系吗?”傅真在江恒殊的怀里偏了偏头,傅见琛只能看到傅真一个小小的侧脸,他听见傅真对自己轻轻笑了起来,“别忘了,我们在两年前的时候就已经断绝关系了。”
之前傅真一直不敢面对这件事,总是奢望着还能回到从前,可是现在他对着傅见琛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反倒有一种诡异的快意。
傅见琛说不出话来,两年前因为唐弯弯他将傅真赶出了傅家,并且与傅真断绝了父子关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自己的确没有立场过来问傅真这话。
傅真垂下眼帘,他轻轻拉了拉江恒殊的袖子,对江恒殊说:“走吧。”
怀里的这个人似乎完全没有要下去自己走的自觉,江恒殊动了动唇,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抱着傅真沿着脚下的楼梯向楼上走去,不久后两个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傅见琛的视线。
唐弯弯看着身边还在发怔的傅见琛,拉了拉他的胳膊,对他说:“爸爸,我们走吧。”
傅见琛回过神儿来,点点头,“走吧。”
傅见琛的情绪不太好,唐弯弯坐在他的旁边,想方设法想要安慰他,她思考了很久后,对傅见琛说:“爸爸你也不要太生气了,我听朋友说,前一段时间他看到过傅真在同性恋酒吧打工,他可能确实是喜欢男人的,现在社会环境已经这么开放了,同性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弯弯对傅见琛说的这件事是真的,只不过当时她以为是那个朋友眼花看错了,没想到傅真竟然真的是个基佬。
唐弯弯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她挽住傅见琛的胳膊,“爸爸我想吃蛋糕了。”
“等会儿让司机在蛋糕店前停一下。”
“谢谢爸爸。”
傅见琛嗯了一声,面沉如水,许久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他侧着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唐弯弯的手依旧搭在傅见琛的胳膊上,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昏暗的楼道里,江恒殊抱着傅真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向楼上走去,四周安安静静的,傅真仰着头,昏黄色的灯光下,江恒殊下颌线好像比他昨日见到的更柔和了一些,他湛蓝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发亮,是破晓前天际最亮的那一颗启明星。
他现在应该开口让江恒殊把自己放下来的,可是他太贪心,想要在这个怀抱中待得更久一些。
楼下传来开门的吱嘎声,傅真好似受到了魔鬼的蛊惑一般,他伸出手,缓缓地抬起来,然后搂在了江恒殊的脖子上,他的脑袋贴在江恒殊的肩膀上,恍惚间他听到他胸膛里那颗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傅真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
江恒殊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垂下眸子看了一眼怀中的人,眼睛中好似有微光闪过,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双臂微微举起了一些,若无其事地抱着傅真继续向楼上走去。
一直到六楼,江恒殊停在了他们共同居住着的那间屋子的外面,楼道里传来房间里众人打牌的喧哗声,江恒殊将怀里的傅真放了下来,轻声问他:“能自己走吗?”
傅真点了点头,他在江恒殊平静的语调中听到了一丝温柔,而同时,也为自己刚才的私心而感到稍稍的内疚,他对江恒殊说:“刚才谢谢你。”
“没事。”江恒殊声音冷淡,好像刚才出手帮助傅真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恒殊推开了眼前的房门,破旧的房门发出一道长长的吱嘎声,傅真跟在江恒殊的身后走进了出租房里,他们向着各自的房间走去。
傅真回到房间里看到手上的编织袋才想起来自己出去这一趟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回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下楼一趟,他稍作犹豫后,把手机拿出来,在美团上点了一份白粥。
晚饭他吃得很少,等到胸口不是那么闷的时候,重新拿起了画笔,继续今天白天没有完成的立绘,直到深夜。
床头的闹钟哒哒走动着,像是森林深处寻找宝石的小矮人,傅真关上电脑上了床,关灯躺下,睡意却在这寂静长夜中一点点消散,隔壁的房间里传来微微的响动。
月光从床帘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如雪一般的亮色,傅真侧身躺在床上,望着对面雾蒙蒙的墙壁,他心中一动,江恒殊在做什么呢?
可是马上他又难过起来,为什么江恒殊喜欢的人不能是自己呢?
他这样的人,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吗?
傅真咬着唇,很快他的嘴唇就泛了白,半晌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抱着枕头闭上了眼睛。
他好喜欢江恒殊啊。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梦中,傅真向他的心上人问道。
江恒殊的蓝色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温柔的河水从远方悠悠而来,他俯下身,将细细的吻落在他浅色的唇瓣上,他听见他的低语声。
“是你。”
第17章 (两千评论加更)
温柔的晨曦从床帘的缝隙中钻了起来,落在傅真的脸庞上,他懒洋洋地举起手遮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过了一会儿他将手指露出一条缝来,然后睁开了眼睛,入眼之处是白茫茫的、凹凸不平的棚顶,他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子上的小闹钟,现在还不到早上八点。
傅真从床上做了起来,穿好衣服后,拿着牙缸牙刷去了卫生间洗漱,回来的时候路过江恒殊的房间,江恒殊已经去工地了,他的房门紧锁着,房间里面静悄悄的。
傅真耷拉下脑袋,有些失望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柜子里的面条已经吃完了,他穿了一件大衣下了楼,在早市上买了点蔬菜和大米就回来了。
等到傅真吃完早饭,坐在电脑前开始画画,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出去的时候忘记买止疼药,但现在他的腿还并不是太疼,而且止疼药其实也不是那么好使了,傅真想了想便决定继续画图,止疼药什么的等他下回出去的时候再买。
天气越来越冷了,再厚的衣服也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况且傅真现在有了新的工作,不必继续在工地上受苦,即使江恒殊也在这个工地上工作。他确实是很喜欢江恒殊,但也不能为了江恒殊糟蹋自己的身体。
休息了两天后,傅真的画稿也画得差不多了,他在一个下着小雪的早上与江恒殊一起去工地,找到工头,对工头说:“我这两天腿有点疼,不能在这里干了。”
工头皱了皱眉,要是在前几天傅真跟他说这话他肯定想也不想就同意了,这是这几天工地上已经走了好几个工人了,他吸了一口烟,对傅真说:“小傅啊,陈哥对你还算不错吧。”
傅真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明白自己这回想要辞职多半是有点难了。
工头叹了一口气,白色的烟雾顺着风向着傅真的方向飘过来,他听到工头对自己说:“这两天工地上的活有点多,你再干一个礼拜,我就把工钱都给你结了。”
之前工头借过他两千急用,他也算是欠了工头一个人情,傅真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叭。”
工头抬手拍了拍傅真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好好干,等以后你腿养好了,还可以过来。”
傅真小声说了一句谢谢陈哥,去一旁找到自己平日用的小推车,穿梭在这个工地上,继续开始推沙子。
寒风凛冽,卷起地上的沙土,扑在人的脸上,利如刀割,傅真低着头,几乎要把脑袋埋到胸口处,才让自己微微好受了一些。
上午干活的时候,有好几次他从江恒殊的身边路过,江恒殊从来都是目不斜视的,专心地做着手上的工作,而他就像是一个痴汉,无法控制的想要对江恒殊多关注一点,再多一点。
傅真的人生以后只会在傅家的阴影下,没有再扭转的可能,而江恒殊却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江恒殊能够过得比自己幸福,得到他喜欢的人,这一生都可以顺顺利利的。
他想要为江恒殊做些什么,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傅真望着江恒殊,他对江恒殊知之甚少,却将一颗心毫无保留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这注定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某些时候傅真也会想要见见江恒殊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模样,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做的梦,傅真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
如果他的脸皮再厚一点,他就可以与江恒殊的关系再亲近一点,然而一想到自己畸形的身体,那些念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会想自己为什么不能是一个女孩子。
而现在,他只能坐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望着江恒殊,如果江恒殊这个时候转过头来,对他笑一笑,傅真的心情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很愉悦。
他太胆小了,像是一只冬天的鼹鼠,他的爱全部都掩藏在黑暗的巢穴里面,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敢拿出来,用温柔的、谨慎的目光打量着它们,期待着春天来到的时候,它们破土而出,开出一朵芬芳的花来。
工友抬起胳膊碰了碰江恒殊,问他:“你发没发现,那个小瘸子一直在偷看你。”
江恒殊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他是不是同性恋啊?”工友说完这话还搓了搓手臂,似乎是感到了恶心。
江恒殊抬头朝傅真的方向看了一眼,傅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收回了视线,现在正垂着脑袋,有些挑剔地吃着盒饭,然后很快他就把手里的盒饭放下,低着头摆弄着手机,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工友看江恒殊不说话,抿了抿唇,对江恒殊接着说:“你昨天跟我打听的事,有点眉目了。”
江恒殊收回了视线:“怎么说?”
“咱这个工地上确实是死过人,在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尸体是在工地后面的水沟里面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泡了好几天了,不过不知道是被谁也压下来了,这件事没惊动警察,尸体随便就给处理了,”工友顿了顿,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回头看了一眼,只有那道破旧的土墙,咳嗽了一声后他补充说,“这话也不一定是真的,我也是偷听来的。”
“谢谢啊。”江恒殊道。
“客气什么,”工友的盒饭吃完了,拿了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吸了一口,享受地眯起眼睛,瞥了江恒殊一眼,问他,“我看你这个样子,之前应该不是在工地上打工的吧,读过书吧,怎么干这个活?”
“最近缺钱。”
工友听了江恒殊这话叹了一口气,重重地又吸了一口烟,“钱啊,真是个好东西。”
江恒殊没有发表评价,将盒饭放到一旁,靠着土墙闭上了眼睛。
傅真坐在树根底下,眼巴巴地望着江恒殊说说笑笑,江恒殊性格虽然有些冷淡,但是现在却能够与其他工友成为朋友,那个人却不是自己,傅真觉得有些嫉妒,但又觉得没什么关系。
下午的工作与上午一样的无聊,机械的重复着那些动作,傅真干了小半天后,停了下来,坐在土墙边上,等着江恒殊下班一起回家。
日薄西山,夕阳将天际染出一片玫瑰红,金色的鱼鳞般的云彩正在逐渐褪去身上的颜色,傅真和江恒殊乘坐着公交车,江恒殊如往日一样,在人多拥挤的时候会把他护在他的包围圈里,温热的空气在他四周流淌着,司机猛地踩下刹车,傅真猝不及防撞进江恒殊的怀中。
耳边是乘客们不绝的叫嚷声,傅真吸了吸鼻子,直起身将脑袋从江恒殊的胸膛上移开。他抬头偷偷看了江恒殊一眼,江恒殊也正低垂着眸子看向他,两个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他好像在江恒殊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隐秘的温柔。
傅真一阵心悸,随后便知道多半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抿着唇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公交车很快到站,傅真与江恒殊一起下了车,向着居民楼走去,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突然,江恒殊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身后西南方向不远处的一条巷子。
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巷子里没有灯,而且从他现在站着的角度来看,巷子的里面都是死角,根本没有办法看清那条破旧的巷子里都有些什么。
傅真抻着脖子也跟着看了一眼,幽深的巷子里没有一丝光亮,他好奇问道:“怎么了?”
江恒殊转过头来,对傅真说:“没事,上去吧。”
傅真与江恒殊上了楼后,躲在巷子里的兄弟两个人走了出来,昏黄的灯火下,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刘家兄弟因为之前伤害唐弯弯的事被傅家和秦昭联合起来针对,没过多久刘家就破了产,刘家的两兄弟被债主们追得四处躲藏。
那日他们去了傅家,甚至对着傅见琛下跪,却也没能挽回什么,他们不想做一辈子的老鼠,在这个城市里躲躲藏藏。
他们走到一个烧烤摊前坐下,刘家老二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有些不确定地向他哥问道:“你确定是他?”
刘老大回答道:“当然了,我查得清清楚楚的,他就是两年前被傅见琛他们赶出傅家的那个小儿子。”
刘老二有些不太确定:“傅家都已经把他赶出来了,我们绑架他还有用吗?”
“不管怎么说,这个瘸子的身上流着的傅家的血,我就不信傅见琛和傅庭真的能狠下心来不管他。”刘老大顿了一下,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我前两天还看到傅庭和傅见琛过来找他了,他们果然还是放不下他。”
见弟弟皱着眉头不说话,刘老大补充说:“这都是傅见琛他们逼我们的,唐弯弯被他们保护得滴水不漏,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这回绑架了傅真,咱也不杀人,拿了钱咱们就出国去,傅见琛的本事再大,也不能把手伸到国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