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梅毒是不治之症,一旦染上,就是终生服药也再难治愈,大多病人也根本活不过五年。
三年前,朱粲本是个前途无量的举子。
却因为中了招再难考科举,或是得他人青眼,还成了这随时会死,面部还毁了容的梅毒病患者。
他因为这个因此记恨了妓女这一行,他认定自己的梅毒是妓女给的,也是妓女毁了他的前途。
那夜在大四胡同,心理长期压抑的他,才会在酒后找上碰巧在那附近招揽生意的马凤凰,又在其反抗和拒绝后将其杀害。
可他会找上马凤凰这个和前三个受害者极为相似的受害者,并用同样的手法杀人掩盖罪行本身也是怪事一件。
是有意的模仿?亦或是其他的原因?
“这凶器和死者身上的杨梅疮,都足以能证明你才是那夜奸污杀害了马凤凰的人,可你是如何你和那真正的凶手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因此,马自修这么问道。
也是这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一桩桩地承认了。
再被问及为什么要模仿那红鞋女尸的真凶时,又是怎么找到马凤凰的时,那朱粲先是沉默了下,这才开口似笑非笑地说出了一个真相。
“官差老爷,我早说了,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之前的凶手,那三个人我也根本看不出谁到底是真凶,我只是为了自保。”
那举子朱粲笑着道。
“那你是如何找到马凤凰这个目标的,又运用了同一种手法的?”
“因为……我也是男人,而我和那个凶手一样也是个平常就十分迷恋女人脚的男人。”
“……”
“我们这种人对女人的脚喜欢,不是那种寻常喜欢,是迷恋,就如同……嗜酒的人总会对独特的美酒而产生不一样的嗅觉一样,最初处州府官府将红睡鞋女尸案公布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了此事,那一个月里,我一次次找人悄悄打听过关于那前三具女尸身体上的细节,包括她们的脚到底有多大,年岁具体是多少,胸脯发育的好不好。”
“……”
“虽然这些事听来恶心至极,但总有人愿意私下议论些这些香艳密事,大家都觉得这三个女子死的不算贞洁,必然是在外拈花惹草惹上了事,所以我才钻了空子,我大致从那些外头的谣言中猜到了凶手作案的年龄规律还有手法,又在大四胡同一带花了很久才找到了那个脚和前三个女人一样大小的妓女。”
“在草民看来,这就是一起极其完美的犯罪,草民甚至为此去前三起案子的事发地点看过,然后闻着那里可能留下的味道而浮想联翩,您也看到了,草民身染梅毒,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在死前能体会一把将这红睡鞋穿上女人小脚,亲吻她们红指甲的滋味却也是幸事一件。”
“我本以为只要那个凶手不被抓住,我就也能逃出生天,谁想到……呵呵……到底是棋差一招……”
这些话细听之下,却也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变态的,察觉到另一个犯罪者真实目的的从犯,如今坐在衙门之中一脸平静镇定地叙述起自己的真实犯罪动机,这一幕却也令人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举子这话却也道出了一个真相。
那就是之前富察尔济的猜测没错,举子真的从头到尾不认识第一个凶手,他只是在为掩盖自己的罪行而做下这一切。
也是这画面一转,就在这一墙之隔的另外一间衙门刑房中,富察尔济和段鸮也正分别在两间刑房内面对着傅孙先和杨青炳。
相对比与朱粲那边,富察尔济和段鸮这边却也在刑房中对着两人进行着常规的的对话。
这二人给出的证词依旧和之前差不多。
杨青炳坚持那一夜是因为母亲过寿问题而急着回来,傅孙先却也说了那一晚自己就是在家中作画
也是这案子正卡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那先前被富察尔济和段鸮派去他么各自家中寻找红色物品的衙役也终于是回来了。
而这红睡鞋女尸连环谋杀案到此,真凶到底是谁却也终于是一并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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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上)
官差们最后到底有没有如富察尔济和段鸮所言, 从杨青炳和傅孙先家中搜到关于案情的重要物证呢?
——有,却也真有。
午时二刻,一行被派去这二人家中搜了一番的衙役就也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关于从这二人家中各自搜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边暂且先压下不谈了, 但关于这起案情的犯罪审讯, 却也在官府大牢中进行着。
此刻, 两名衙门捕快刚结束了对那举子朱粲那边的审问。
他的大多数关于第四起凶杀的证词已经被记录下来,又准备用作正式收押以谋杀之罪论处的证据。
这恶徒到最后也是一副拒不伏法的样子。
但就在被镣铐拷上的一刹那, 到底读了多年圣贤书的举子的表情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只是既然已决定走上这绝路,也怪不了旁人,所以最终, 这犯下杀人恶行的凶手之一还是就此被押走了。
眼下,在这两面衙门刑房之间互不相通的墙两侧。
一下隔绝开了这两个凶案最重要的嫌疑人之间的审讯也在进行中, 但这其中发生的两场对话却又有着天壤之别。
处州府衙门, 西刑房大牢。
阴暗潮湿的一条走道上正点着一个个白色的灯笼。
方才人刚出去了一下的段鸮正打开刑房大门进来, 又重新坐下来,和那嫌疑人之一杨青炳面对面地一起坐着。
旁边挂着的一排的刑具镣铐在这里的气氛衬托的有些阴森。
在二人正前方的那张小几上,有一根属于刑房上空梁柱的阴影正打在二人之间。
两人都一语不发, 段鸮似乎在端详着对面那人的一举一动。
这一幕,莫名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以至于本就只是个市井小民的杨青炳如何都有些也不敢抬头看眼前这人。
说实话,段鸮的长相并不如官府那些衙役般凶狠。
相反,他这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也能在这种喜怒不行于色的平淡中给人种十足的压迫感。
因为这种人的狠。
往往写在骨子里, 而非面相上。
正也因此如此,才教人格外害怕。
——“哒,哒。”
一旁的一把用以衙门记录审讯时间的小型滴漏正在往下滴着水。
这水珠落下敲打器皿的声音非常地醒目,衙门这里的每间审讯室内,都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滴漏。
段鸮这边的正好刚指向二刻。
因为一般审问时间不会超过三刻,所以还有一刻这场谈话势必要结束。
至于在这间囚室旁边那一墙之隔的地方。
抱手不语,和段鸮一样刚走进来的富察尔济也正在和傅孙先进行着单独的审讯。
从囚室之内的傅孙先的个人视角来看,富察尔济也一直观察着一旁的滴漏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期间,这一直低着头的老书生傅孙先也在他对面不吭声。
——“哒,哒。”
耳边,和隔壁同样的铜壶滴漏声也在响着。
一刻之内,两场审讯同时进行。
从这两个被暂时关押在牢中的嫌疑人的角度,他们并不知道富察尔济和段鸮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各自面对着眼前这个属于自己的那个嫌疑人。
二人对杨青炳和傅孙先问的一些问题也是一样的。
从最基本的今天是这月几号,还记不记得上个月那一夜回处州府前路上的某些细节,见过何人。
再比如当晚天气如何,是否有月晦之像,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家中做些什么等问题,乍一听都非常的平常不起眼。
这种基础问话技巧,属于刑名立案中常见的谈话手法。
主要作用,就是让嫌疑人在被审问时,精神状态能尽可能能够放松下来,以免在过于警备状态下很难问出犯人的真实想法。
因为有时候,关于一起案情的重要突破点,恰恰也就是嫌疑人口中的不经意的一字一所暴露出来的。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才会花费这等功夫和这两个嫌疑人来回周旋。
期间,这两人不时出来会以‘拿证据’之由走动一下。
这‘暗示性’的举动,却也给那两个在里头关着的嫌疑人的心理上都各自施加了不少压力。
因为他们各自都对中元节那一夜的事情有所隐瞒,所以官府这边越表现得的有更多证据加入,他们本身的压力也会更大。
这其中,关于那些问题的答案。
段鸮这边的卖货郎杨青炳给的回答非常地糟,时而就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举止还非常地慌乱无措。
他一直说他不太记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在路上看到了什么,他只记得要早点回家。
至于,画师傅孙先这边的回答却相对地镇定一些,即便能看出一些常人面对官府的紧张感,关于富察尔济问他的各种问题也是相对回答的周全。
富察尔济对此没说什么,只进而补充了一些关于他日常画技上的讨论,傅孙先也一一地应答了,态度不可谓不好。
“难倒……那卖货郎杨青炳才是真凶?”
一时间,站在两侧刑房外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眼见富察尔济和段鸮这两边进行的审讯。
却像是各自都有些奇怪之处,那捕快头子马自修却也有些疑惑。
因为若是将这两人的情形放在一块,任何人总会觉得杨青炳这状态有些不对劲,与此同时,他身上背负的嫌疑好像也显得更大了一些。
可紧接着,就在马自修捕快的略带不确定地来回注视下。
那边还在问话的刑房中,富察尔济和段鸮却又抛出了一个关于这两个嫌疑人身上本身携带着的最大的问题,也是这个问题,把这起案子的导向给彻底改变了。
“所以,你那晚身上带着那么多货品,赶了那么久的路回来,却也没来得及注意这些事吗?”
这般问了一句,段鸮说着还带着点故意似的眯了眯眼睛。
“没,没有,真的没有,我太着急了回家给我母亲过寿了……”
说着,这卖货郎就已面露紧张焦虑地在搓着手了,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并不好,生的一张白胖面容上和一双手上也是汗津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