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决定先继续听下去便问道:“然后呢?”
孟知涯愤愤说道:“官职大小无所谓,最主要的是我将所有的预算报上去之后,工部那些人已经打回来无数次了!他们不同意,说花费太多!”
李倓问道:“预算是多少?”
孟知涯说道:“大约两百多万贯吧。”
李倓听了之后倒抽一口气:“这个……好像是有点多啊。”
要知道如今可以算的上是盛世,税收也是开国以来最高的,就这样每年的税收折合下来也不过就是不到三百万贯,孟知涯这一栋楼直接用了一年的税收,的确是骇人听闻。
孟知涯说道:“可是圣人想要比天堂还高的楼,这已经是我尽力压缩之后的结果,如果继续压缩的话……”
“那就盖不成了?”
孟知涯摇头:“不,继续压缩也能盖,但是能用多少年就不知道了,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三五年就……”
李倓顿时抬手说道:“打住,我们可不能盖危楼。”
孟知涯一抬下巴说道:“墨家弟子是不会这么做的,我坚持,可那些人非不同意,说户部不可能通过在这样的拨款的。没办法我就开始游说工部郎中、工部侍郎,更可恨的是我根本见不到工部侍郎,而圣人那天每天都要催进度!”
李倓挑眉:“你没有跟圣人说预算的问题?”
孟知涯叹了口气:“没办法,圣人每次都是派个常侍过来,而那位常侍与工部尚书似乎有所勾连,每次不将我的话上达天听。”
李倓哭笑不得:“你为什么不早来找我啊?”
非要熬成这个样子才来,一想到一个好好的风趣的墨家弟子变成在这个样子,李倓还是挺同情他的。
孟知涯闷闷说道:“唐堂说你最近在忙着救人又忙着书院的事情,不让我来打扰你,还说这点事情没什么难解决的,只要干掉工部尚书就可以了。”
李倓差点被口水呛死:“这可不行,就算这个工部尚书没了,还有别的工部尚书,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换人就突然变得好说话。”
孟知涯一拍大腿说道:“我就是这么说的,然而唐堂说……那就一直杀,杀到他们怕为止就可以了。”
李倓:……
他手下这都是什么人啊?
幸亏孟知涯是个正常人,再这样下去他都不敢抽新的知交了!
“算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
孟知涯摇摇头说道:“其实最主要的不是这件事,就算预算通过了,他们以后还能在各种地方卡,我就想问能不能单独独立出来一个部门,专门管建楼事宜,等建好之后就撤?”
李倓想了想说道:“其实可以,回头我去同圣人说一声。”
孟知涯抓了抓头忽然又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李倓:?????
李倓面色不善地盯着孟知涯:“你跑过来跟我说了半天都是在说废话呢?”
不知道他现在忙成狗了吗?一口气开了那么多科,当时只想着会有很多师徒值入账,等到编写教材的时候才知道这是多么大的工程量。
孟知涯连忙说道:“我是担心这件事情就算圣人同意了,三省那边也不会同意,这样的话诏令也没用啊。”
李倓摆手:“放心,这不算什么,回头我去跟李林甫通个气好了。”
孟知涯震惊:“什么?你这是跟李林甫同流合污了吗?”
李倓翻了个白眼:“这叫临时战略合作伙伴。他的危险比起安禄山来说小多了,所以必须先按下安禄山,然后再说其他。”
孟知涯一想也是,李林甫最多就是打压一下真正的能臣,而安禄山那是直接造反了啊。
而安禄山造反跟官逼民反什么的都不是一回事,他完全就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孟知涯顿时心中踏实,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就静候佳音了。”
李倓对着他摆了摆手说道:“赶紧去整理一下,你好歹也算是朝廷官员,代表着朝廷脸面的,这算什么样子?”
孟知涯嘿嘿一笑一身轻松的离开了宁王府。
李倓坐在那里想了一下之后,忽然说道:“备车,去广平王府。”
李俶对于李倓的到来可以说是十分惊喜,连忙说道:“三十一郎今日怎得有空过来?”
李倓见到他则有些惊讶:“大郎怎得清减了?”
李俶听后脸上略有些黯然,嘴上却说道:“苦夏嘛。”
李倓一脸不信:“少扯,现在刚四月!”
农历四月,还没有完全进入夏季,或者说温度还没那么高,哪里算得上苦夏?
此时广平王妃崔氏便说道:“这两日大郎为着部里的事情辗转难眠,三十一郎劝劝他吧。”
李俶斥道:“乱说什么?三十一郎有正事要忙,莫要给他添乱。”
李倓问道:“吏部又怎么了?”
李俶摇了摇头,不说话,李倓又逼问:“你不说我总有办法知道。”
李俶这才说道:“吏部今年的遴选怕是……”
李倓一听就明白了,打压能臣嘛,这简直就是天宝年间的常事。
他想了想说道:“吏部那边的事情你恐怕插不进手,那些人也不会给你插进手的机会,我来就是想要问你,要不要去工部?”
李俶愕然:“去工部?这……怕是不容易吧?”
工部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部门,当初他进吏部都是太子李亨废了好大力气才去的。
李倓说道:“也不能说完全去工部,就是挂个名吧,你也知道圣人想要修高楼,之前给琅嬛书院修楼的那位匠人如今就在主持这件事情,只是工部那些人是在难以打交道,所以导致此楼迟迟不开工,时间长了圣人怕是要问责,我便想直接独立出来一个临时的部门专门负责修楼,孟知涯的资历不足以领头,不若……大郎来?”
李俶听后便皱眉说道:“当年则天皇后修天堂明堂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如今工部不同意也是好事,三十一郎何必执着?”
李倓直接问道:“你觉得工部是因为这个不同意的吗?更何况你觉得圣人会因为这个理由而打消这个念头吗?”
他问完之后就见李俶沉默不语,便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去做这件事情,让圣人见识一下你的能力,否则在吏部这样蹉跎下去,日后提起你也不过就是太子长子这一个印象了。”
李俶听后不由得心动,他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本事,可就算再有本事,陷入泥潭之中不得施展又有何用?
不过李俶也问了跟孟知涯一样的问题:“三省那边会同意吗?工部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李倓冷笑:“不干事情还想当绊脚石?我倒要看看工部尚书是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位子了。”
他这句话可以算的上是跋扈的很,威胁官员比之李林甫之流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他做的事情却都是好事,至少是百姓交口称赞的好事,所以就算他跋扈,也没有人说什么,反而觉得与他作对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李俶则有些羡慕这样的跋扈,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着手上有权势,没有权势谁敢这么说?
李倓见他不再反对,便说道:“你弱担心,我们便去东宫问问太子殿下吧。”
李俶也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跟父亲说一声,便点点头跟着去了。
不过显然,李亨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下限还是要比李俶低一点的,他压根就没想过劳民伤财的事情,听后直接说了一句:“好!”
李亨说完之后,就对李俶说道:“圣人将赐安禄山实封,眼看这胡人越做越大,你也不要拘泥于那些了。”
李倓听后却十分震惊:“什么?赐安禄山实封?凭什么?”
安禄山现在连个爵位都没有,为什么要给他实封?
李亨冷笑道:“不仅要赐实封,还要赐予丹书铁劵。”
李倓:MD,老子都没有丹书铁劵!李林甫就是这么打压安禄山的?再打压下去安禄山是不是要封爵了?
第88章
李倓对于这个消息简直用震惊都不足以形容, 也不知道安禄山是怎么哄李隆基的。
他越想越是坐不住,起身说道:“殿下与大郎先商议一下,我去相府一趟。”
李亨略有些犹豫:“只怕李林甫会给你难看。”
李倓摆手:“他不想活了,给我难看, 走了。”
李亨看着李倓的背影, 一时之间居然跟他儿子的心情有些类似:羡慕他有这样肆意妄为的资本。
只不过他比李俶更加现实一些, 很快就调整过来,跟李俶一起商议若是李倓提议弄出单独部门,届时要如何配合。
李倓匆匆到了相府,直接就是李岫出来迎接。
李岫看到他就苦笑着说道:“阿爹刚刚还在说殿下怕是要来找他了。”
李倓叹了口气:“不找不行啊, 李相不过病了些许时日,安禄山已经要坐大,再放任下怕是真的要出问题。”
李岫也很无语, 直接伸手说道:“殿下请。”
李倓跟着他到了李林甫所住的院落,结果一进去就发现李林甫居然在那里给他的绣球花剪花枝!
这要是换个人,李倓估计就要掀桌子翻脸了。
然而还不行, 所以他只能说道:“李相真是好雅兴。”
李林甫放下手中的剪刀,转头看着李倓含笑说道:“殿下又何必如此惊慌?”
李倓说道:“毕竟我养气功夫不到位,一想到连李相都不曾拿到过丹书铁券, 甚至连实封都没有, 就更坐立难安了。”
李林甫听后饶是再怎么心机深沉,也不由得脸色一沉。
李倓见此就知道他也不是没有意见的, 不过, 李倓倒是觉得自从李林甫生病之后, 对于自己情绪的控制能力似乎就减弱了许多。
李林甫将剪刀放在石几上,拿起旁边的绢帕擦了擦手说道:“安禄山巧言令色,圣人不过是被他蒙蔽了而已,我等为臣自然应当拨乱反正。”
李倓听后问道:“我只是得了消息,还不知诏书是否已经下达。”
李林甫冷笑:“下达又如何?安禄山有何功劳可得实封?更不要提丹书铁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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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倓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原本李林甫跟安禄山虽然算不上特别紧密的合作关系,但一向也不错,至少在打压太子方面,他们两个简直是一拍即合。
只不过不患寡而患不均,李林甫都没得到的东西,安禄山要得到了,他肯定是不满的。
李倓笑着说道:“确实如此,当初阿爹想要多给我些实封尚且不能,他又凭什么?”
李倓说这句话就是故意给李林甫一个自己恨安禄山的借口。
毕竟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都应该跟安禄山关系不错,安禄山好歹是杨贵妃的义子,并且平时还跟他义兄义弟的叫着,别的地方也没起过什么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