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佳萌这才看到了桌上的课本,顿时:“……”
眼看着两人还真要开始学习了,乐佳萌连忙道:“眉姐,我也可以帮你补课的!”
陶萱萱冷笑:“补什么,补你刚刚及格线的数学吗?”
乐佳萌:“陶萱萱!!!”
陶萱萱:“乐佳萌!!!”
楚眉波已经忍无可忍,要开口把两人赶出去了,门却被人敲响了,三人看过去,看着站在门外的沈淮。
沈淮轻笑道:“还挺热闹的?”
楚眉波:“……”
——
沈淮过来,是带楚眉波去试镜的。
因为时间紧张,只能让童云慢慢收拾东西,他则先和楚眉波过去:“我已经跟导演请好假了,今天晚上的飞机去沐江市,后天试镜。”
楚眉波惊讶道:“这么快?”
沈淮点点头:“于导要求严格,如果入选的话,是还要上课的,不过听说这次助演的演员,许多都是国家话剧院的老戏骨,你和他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楚眉波若有所思。
飞机很快到了沐江市,因为时间太晚了,两人便先休息,有什么第二天早上再说。
第二天一早,两人出去吃早餐。
楚眉波见沈淮仍旧什么都不说,也没了耐心,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沈大经纪人,你得给我一个解释吧。”
沈淮一向规划合理,就算是为了试镜,那今天到也可以,何必急急忙忙要赶在昨天晚上过来呢?
沈淮也知道瞒不过她,吃过早餐便带她去了目的地。
这看起来像是谁家的院子,古色古香,却没有挂牌匾,但两人走进去,才发现另有天地,里面是一个两层楼高的小楼,呈回字形,中间一个高大的仿古戏台,底下摆着许多桌子和长凳,有不少人都在喝茶聊天。
沈淮带着楚眉波落座,点了茶水,才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楚眉波四处打量了一下,其实一进来她就觉得有些熟悉了,这根本就是民国时戏台子的模样,只是她原本以为这是借了个噱头的茶馆,但她刚刚仔细看了戏台上,才发现那东西都是有讲究的,看起来竟然是真的戏台。
楚眉波一思索,才道:“这戏台和我的试镜有关?”她顿了顿,“这家店的老板姓薛?”
沈淮笑起来:“是,这是薛先生家的产业,今天,那位‘小云绰颐’薛龄就会上台。”
楚眉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正是如此。”沈淮肯定了她,随后又道,“不过,薛家是戏曲世家,而且薛先生和于导还是忘年好友,你要竞争的这个角色,若是不能明显比对方出彩十分,恐怕未必能拿到这个角色。”
他这话,让楚眉波的表情终于凝重起来。
沈淮接着道:“在这几个角色中,云绰颐算是戏份最重的,薛龄能被称作‘小云绰颐’,定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她要是能够完美地扮演出云绰颐,恐怕这个位置就非她莫属了。”
然而沈淮这样说,楚眉波的表情反倒渐渐放松了。
“你千里迢迢把我带到这边来,总不可能就是让我见识一下我的对手有多强,打击我的信心吧?”
沈淮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
他看着楚眉波:“我查过资料,你之前在梨园学戏,那时候云绰颐还没有扬名,你与她打过不少交道,对吗?”
楚眉波拧了一下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没错。”
沈淮好笑道:“不管你们以前有过什么,现在都过去了,为了得到这个角色,你势必得好好学一下她。”
他顿了顿:“我这边得到消息,于导今天也会过来听戏,如果他对薛龄很满意,明天或许就只是走个过场了,所以——这是你拿到这个角色唯一的机会。”
第60章
就在沈淮与楚眉波坐下没多久,楼上的一间雅座里,于琛和两名好友也在薛先生的安排下落座。
于琛大约四五十岁,身材高大,皮肤微黑,头发竟然出乎意料的浓密,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和他一起的是他的两名好友郁广平和师任,他们俩也是这一次的助演之一。
三人都是多年的老戏迷,这一次跟他一起过来试镜,也是顺便来薛先生家的戏院听戏过过瘾。
薛先生年纪快七十岁了,一头白发梳的整整齐齐,看着极为儒雅。
茶博士替四人上了茶,薛先生才道:“今天几位赏脸,一会龄龄上台后,还请几位不吝指教。”
于琛笑道:“这可是叫我们班门弄斧了。”
师任也道:“听说令嫒一直有‘小云绰颐’之称,我们也是有幸,能再见到云先生当年在戏台上的风采。”
薛先生摆摆手:“都是些朋友夸大其词了,当不得真。”
他话虽然这样说,面上却带着骄傲的笑容,可见这么说也只是自谦而已。薛龄是他和老伴老来得女,一向十分宠爱,否则以他的个性也不会干这种走后门的事情。
几人聊了没多会,台上就开锣了。
薛先生为了宣传传统戏曲,所以特意建了这家戏院,一切都是仿照以前的老戏台做的,规矩也是按照以前来的。
这里唱戏的大多是薛先生的弟子,还有就是当地京剧学院的学生,也不全是从前的老剧目,还排了几出新戏。
几人一边看一边品评。
薛先生眉目间有些忧愁:“这些年戏曲渐渐没落,来学戏的孩子也不多,好多还吃不了苦,可唱戏最讲究就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一旦有一点懈怠,立刻就能被人看出来。”
“就好比刚刚这一段,这个味道就没出来……”
薛先生说着,直接就唱了出来,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宝刀未老,唱腔浑厚宽亮,回味悠长。
因这是一出戏结束,台上歇了锣鼓,台下不少戏迷也在聊着天。
陡然听到了薛先生的唱词,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虽只是短短几句,但还是让众人忍不住直接鼓掌。
沈淮和楚眉波也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楚眉波挑了挑眉:“这就是那位薛先生吧?”
沈淮点点头,示意了一下方位:“你的目标人物也在那里。”
楚眉波“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就在这时候,锣声一起,薛龄上场了。
不得不说,她选的这场戏还是很有心机的,正是当年云绰颐一炮而红的《击鼓骂曹》,当她走出来,一个亮相,连楚眉波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是云绰颐复生。
底下的戏迷也十分捧场地大声叫好。
薛龄也的确是有几分本事,她的嗓音原本就和云绰颐有几分相似,又刻意地模仿了云绰颐唱戏的腔调,又站在这么复古的戏台子上。
仿佛真的让人看到当年稚龄的女子站在台上,虽为巾帼,却有着不让须眉的正气凛然。
待到薛龄唱完,底下叫好声和掌声十分热烈,沐江市原本就是戏曲之乡,这边的人自小被戏曲熏陶着长大,不少老戏迷浸淫其中几十年,能够赢得他们的掌声,是很不容易的。
楼上,于琛也面露震惊地慢慢鼓掌:“她小小年纪能够唱成这样,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郁广平和师任也纷纷点头。
薛先生面上带着几分骄傲:“龄龄虽然自小被我和老婆子娇养,但是在练功上却是从没有懈怠的,不是我自夸,我的这些弟子里头,日后真能继承我衣钵的,恐怕还是我家的这个姑娘。”
于琛正要附和几句,忽然听到底下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这戏唱的不对。”
薛先生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原本在台上鞠躬的薛龄也愣住了。
楚眉波不顾沈淮的示意,直接站了起来。
不少戏迷正讨论的热烈,没想到竟然有人来砸场子,一看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人顿时就嘲讽道:“小姑娘你才几岁,听得懂戏吗?不要胡闹了!”
楚眉波也不生气,笑道:“年纪小就一定听不懂戏吗?”
“话不是这样说的,你……”
薛龄天赋很高,又自小学戏,从登台开始听到的都是赞誉,尤其是这一出《击鼓骂曹》,是她唱的最好的,还从未有人这么不客气地说她唱的不对。
她脸色涨红,忍不住问道:“那你说说看,我到底哪里唱的不对?”
楚眉波转过头,挑眉道:“这一出《击鼓骂曹》,讲的是孔融向曹操推荐祢衡,曹操召见祢衡后却怠慢轻视,又命他当鼓吏加以欺辱,于是祢衡在宴上击鼓痛骂曹操。这出戏传以多年,各派都有唱过,云绰颐师承余派,以声情并茂、韵味清醇而著称,儒雅却不失苍劲。”
众人见她侃侃而谈,果真是懂戏的,也渐渐消了声音,听她说下去。
“你的唱腔和身段的确很像云绰颐,可见是下了苦工学的,但学其形而丧其神,完全没有学到她的精髓。”
薛龄急了:“你……你胡说!”
楚眉波笑道:“好比这一出戏,祢衡恃才傲物,身上有着文士的狂放与自傲,他是泄愤,亦是为了表明他重名而轻生死的文人风骨。这段唱词带着狂带着怒,甚至还有对自身怀才不遇的不甘,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唱的,所以他放诞不羁,言辞犀利而毒辣,叫人听完酣畅淋漓。”
楚眉波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当年云绰颐唱完之后,虽是三九寒天,但戏院众人莫不是热血沸腾,齐声叫好,如此,她方才站稳了脚跟。而你,唱的太板正,又太优柔了,缺了一分文人的豪气和壮烈,如果这样也能被称为‘小云绰颐’,云绰颐大概气得要从墓里跳出来了。”
薛龄气得满脸通红,却没有话可以反驳她。
而戏迷们也在底下窃窃私语,显然没想到楚眉波竟然还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更重要的是,还有几名资深戏迷,在她说话的时候频频点头,显然也是觉得她说的对。
楚眉波见薛龄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失望,淡淡道:“云绰颐当时被称作是第一女须生,未必没有被人挑衅过,她若是像你这样的性子,别说是成角了,只怕站在台上就要被起哄下来。”
薛龄再也受不了了,眼泪夺眶而出,直接就摔了帘子往后台去了。
沈淮无奈地叹口气,撑着额头。
楚眉波十分无辜冲着他摊摊手,表明并不是她太过分,是小姑娘的心理素质太差了。
沈淮说道:“我的确是想让你表现,却没让你跟人结仇。等她唱完之后,还有一个小剧场,会让观众也上去唱唱戏,过过戏瘾,我是打算到时候让你去试试的,谁想到你……”
楚眉波:“那你又不早说。”
沈淮:“……”
他怎么知道眉姐心这么大,直接在人家的地盘上砸场子呢?这下好了,表现是表现了,但仇估计也结下了。
沈淮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都能想象楼上的薛先生会是怎样的怒气冲冲,于导就算再惜才,也不会因此坏了和多年好友的交情。
沈淮觉得这个机会算是砸了,正准备和楚眉波离开。
却见到楼上探出个脑袋,于琛笑着道:“小姑娘,你要不要上来喝个茶?”
楚眉波和沈淮有些惊讶地对视一眼,两人一同上了楼上雅座。
雅座里的几人,薛先生和于导,是沈淮一开始就给她看过照片的,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