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老板道,“这就没有写了,我猜是他可以任选,但是只能选一个,用了就没有。”
云永昼陷入沉思,这似乎更加佐证了他之前的怀疑。
“这样……”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珏老板问道。
卫桓这才想起来正事,“差点忘了,我刚刚在家里挖出来一个会飞的纸蝴蝶,上头写着我的生日,具体到分钟的那种,你见过这种东西吗?”
珏老板反问道,“这不是占卜符吗?原来你也做过命格占卜啊。”
“是吗?所以这也是你们的业务范围之一?”
珏老板否认道,“没有,一般来说占卜都是用强大的妖灵进行占卜的,妖巫不行,像一些接近神格的妖,还有知晓天地万物的那种灵妖应该是可以占卜的。妖族以前特别盛行命格占卜,但是就像我说的,只有部分妖可以做到为别的妖怪占卜,这样的妖越来越少,所以占卜现在也没落了。没准儿你出生的时候有人给你做过占卜术。”
“原来如此……”卫桓想起来些什么,“哦我知道了,以前上初中的时候,我同桌过生日,给我看过以前他出生时得到的一个红色千纸鹤,上面也是写着他的生日。他还告诉我说,这个东西本人在生前是不能拆开的,否则全族会有大祸。所以他只是给我看了看那个千纸鹤,没有打开过。”
“没错,占卜本人生前是不可以看占卜符的,至亲可以看一次。”
生前……
“欸!我死过一次了!”
珏老板长长地嗯了一声,“还真是……”
卫桓一下子转过去冲着云永昼,激动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可以拆了现在!”
云永昼无奈地握住他的手指,“死过一次是什么好事吗。”他又道,“你父亲把他封印在这里,很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确定你要打开吗?”
“嗯!”卫桓根本听不进去劝,就想看看占卜的究竟是什么,“反正我现在不是生前了,这是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让我可以亲手打开。”说完仰头望天的他侧了侧眼睛看了一眼云永昼,又讨好似的抱住他的胳膊,“不是,是金乌大人给我的第二次机会。谢谢您!”
“你还得谢谢我!”珏老板道,“不跟你多说了,我这边儿来客人了。”
卫桓笑道,“谢谢您!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钱多到包养一箩筐小帅哥!”
“小帅哥就是好,小嘴儿甜得发齁。”珏老板扔下这句,切断了通讯。
“你都已经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了。”云永昼也没有办法,只能任他打开这个纸蝴蝶。挣扎中的蝴蝶被卫桓拆散之后,噗地一声冒出许多白色烟雾,最终成了一张纸签,被他握在手中。
纸签上开始出现手书的字迹。
[凤凰涅槃,向死而生。]
卫桓有些不解,他翻过纸签的另一面,意外发现也有字迹出现。
[唯有堕入地狱,身魂两离,才能继承凤凰之力。]
他的手不自觉握紧这张纸签,眼神晃动,眉头皱起。
这什么啊。
骗人的吧?
卫桓不由得笑出来,语气里是满满的不信,“这都是什么占卜?我明明是九凤,区区一个妖怪而已,凤凰接近神格,我怎么可能有凤凰之力?”
云永昼理解此刻卫桓的心情,凤凰是整个妖域神明一样的存在,山海的初代校长,妖域曾经最受尊重的领导者。他的一身都献身于维护妖族的和平之中,就连昆仑虚空中城,也是被凤凰妖魂一力支撑了千年。整个昆仑虚的灵力归根到底都是来源于凤凰妖魂。
身为金乌,他自然也听说过许多有关初代金乌和凤凰的传闻,他们同属火系,同时接近神格的妖,但因为种种原因,比起旧友他们更像是宿敌。凤凰一身传奇,为了即将陨落的昆仑虚放弃了涅槃重生的可能,用自己的妖魂化为无形的根骨支撑起这座妖都。
可当他身死魂灭的时候,却是那个斗了几百年的宿敌献祭去为他招魂。
尽管最终凤凰仍旧没有回来。
这种感觉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注定。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用羲和之瞳献祭吗?”云永昼忽然间开口。
卫桓攥着手中的纸签,抬头看向云永昼。
“不仅仅是因为羲和之瞳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他对上卫桓的眼神,“还因为传说中,初代金乌为凤凰招魂的时候,也是献祭了羲和之瞳。”
听罢这句,卫桓的头皮有些发麻。
“可是他失败了……”卫桓喃喃自语,“羲和之瞳没能救回凤凰,最后像是转世一样托生在你的身上,你又用它找回了我……”
初代金乌与凤凰,云永昼和他。
他们明明是分立的个体,命运却像是一个圈,兜兜转转完成了既定的使命。
卫桓握紧自己的手,他始终不相信自己有凤凰之力,“你说,有几个妖域的孩子从小不是听着凤凰的传说长大的,凤凰之力是多强的神力,能支撑起整个昆仑虚,滋养这么多大妖怪的妖灵。”
云永昼当然明白,他不仅明白,而且终于找到了最重要的那一块拼图。这太微妙了,如果卫桓七年前没有离世,这个占卜纸签永远不可能被打开,而他如果不死,也没有可以继承凤凰之力的可能,一辈子做一个闲散的大妖怪。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精心密谋的局。
“他知道只有死亡才能激发出隐藏在你身上的凤凰之力。”云永昼冷静开口,“所以他早就为你决定好了你的命运。”
卫桓也终于明白。哪怕他出身于大妖怪之族,可与暗潮汹涌的权利之争来说也不过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为什么会被如此特殊地对待,偏偏要将他置于死地,还要给他安上反叛的污名。恐怕为的就是他一旦真的知道占卜真相,真的获得了凤凰之力,他也可以集整个山海整个妖域的怒火,以正义之名将他的能力抽走,据为己有。一个反叛者不会有队伍,有党派,他永远孤立无援。
幕后黑手心思之缜密,令卫桓胆寒。
“我现在彻底确定了。”卫桓握紧手中的纸签,看向云永昼。
“就像珏老板说的,拥有占卜术的妖怪已经是寥寥无几,何况与我父母相识,又在山海身居要职,了解天下妖怪的特性和能力,美名远扬的灵妖,可以获取他人妖力的能力,这些附加条件拼凑在一起,只有一个答案。”
云永昼点头,“白泽。”
他早怀疑过山海校长,只是他做事实在太过缜密,唯一露出的马脚就是大选时的站队,何况白泽和九凤的关系人尽皆知,当初卫桓因为叛变而整个妖域指责,白泽也没有将他从山海彻底除名,这样的做法,更是不会引人怀疑。
他甚至怀疑,当初自己去往无启,也是他迂回的某种引导。
“真的是他。”卫桓冷冷笑了笑,紧紧地握住自己胸前的折丹角,这是当年白修诚送给他的礼物,希望他可以借风神之灵,一辈子像风一样自由。
可也是他,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入死亡的圈套,看着云永昼为了招魂而献祭,等着他重生归来再一次进入山海,逐渐恢复能力,朝着获取凤凰之力不断地靠近。他活像一个傀儡,在白修诚的操纵下一点一点走到他既定的目标地,完成这一出精彩绝伦的连环局。
最终把自己与生俱来的真正天赋献祭给他,完成出生以来暗中标定的使命。
“他其实有很多可以下手的机会,真的。他从小就看着我一点点长大,教我读书写字,与我讨论世事。”卫桓垂下头,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纸签,“从我出生他就可以杀了我,为什么要等这么多年?”
云永昼淡淡开口,“你要知道,谁都会变。”
“最可悲的不是他利用你,而是当年他也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一阵风吹过,紫楹花落了一地。
卫桓整理了一下情绪,笑起来,“终于清楚了,终于。”
云永昼摸了摸他的头,低头联系了其他人,“这件事需要早点让他们知道,估计白泽那边应该已经猜到我们会先一步发现,他心思周全肯定早就有对策,我们现在必须走一步看三步。”
“嗯。”忽然间,卫桓感应到一股熟悉的妖气,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的,是他自己的。他的左眼变得愈发蓝,被妖力所指引,手指抬起,指尖溢满蓝色妖光。胸口的异动变得格外明显,他感觉呼吸都变得艰涩,双眼迷茫,但眼前却出现了许多不熟悉的画面。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牵引着自己。
正在此时,大家也都纷纷赶到,云永昼为他们打开结界,小分队的一个一个聚齐,就连清和都跟着过来。
“你告诉苏不豫了吗?”云永昼对扬昇说。
“我联系不上他。”扬昇道。
云永昼虽然怀疑,但他行事坦荡,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看着大家一一归位,准备和卫桓一起把他们找到的东西给他们看,可一回头却发现卫桓消失了,他的身后只剩下一个蓝色的已经缩小不见的结界圈,如同消弭的焰火,瞬间不见。
他眉头皱起,试图扩开结界,可迟了一步。
扬昇看见他的结界圈消失,潜意识觉得不好,“他要去哪儿?”
云永昼摇头,试图用传心感应,结果令他意外。
“九凤祖墓。”
第104章 情愫不语
“祖墓?”扬昇觉得棘手, “没有他带我们谁都进不去祖墓的结界, 怎么就这么一个人跑了,你叫我们来之前他还好吗?”
云永昼道, “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因为一些事情绪低落。”
听罢此言, 清和在一旁道,“自从上次去无启, 好像卫桓一直有点奇怪, 当时送景云回家的时候他好像特别难受,难道说纱华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对。”扬灵也想起来, “那个巫女一直对桓桓哥哥说些有的没的。”
听到清和这么说, 云永昼想到了回来之后卫桓告诉他的, 关于被招魂者的献祭。
燕山月冷静分析道,“会不会与献祭有关。”
云永昼没有言语,他觉得自己实在荒唐,无论平时多么冷静缜密, 一旦遇到卫桓的事还是会方寸大乱。
卫桓到底献祭了什么, 难道他猜错了, 他是献祭了自己的原身?
“我试试能不能进去。”云永昼第一次试图唤醒自己体内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尽管他之前也有利用九凤的妖力破解他们的封印,但是他从没有试过运灵。
运灵的时候艰涩无比,并不顺利,这也可以想得到,毕竟卫桓的妖力并没有完全恢复, 血契可以传达给他的也是有限,能够破开一些九凤封印已经是最大限度,但是想要进入九凤祖墓,除了九凤妖力还有结界密令,这他根本没有。
一时之间,他们无计可施,陷入僵局。
扬昇安慰道,“往好的方面想,能进祖墓的只有卫桓一个,如果他不打开结界,也没有其他人能进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燕山月也点头,“唯一还有可能的是谢天伐,但是他现在还在山海关押着,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她看向云永昼,“刚才你说有事要说,是什么事?”
见大家都在场,云永昼只能先把之前卫桓找到的占卜符一事说清楚,同时也开诚布公了自己隐藏的另一个身份。
另一头的九凤祖墓里,卫桓受到妖力的指引,穿越飞流瀑布,墨黑色的双翼展开,飞跃峡谷湍流来到了山崖断壁的冰石棺前。
他像一只木偶,被线牵着一点点向前。可他的脑子里满是各种各样的声音,错综复杂地交错在一起,混乱感令他胸口窒痛。
[哎,你说这个小金乌,明明每天都摆着一张死人脸,怎么身边的莺莺燕燕一点也不少呢。]
这声音……
[你有喜欢过谁吗?我问问你,那是什么感觉啊。]
是过去的卫桓。
[什么春心萌动!老子就是好奇而已,好奇都不行吗?]
[云永昼!你怕我啊?不怕我干嘛躲着我?]
[这个不好,这个长得不好看嘴也笨,你别喜欢她。]
[我好像真的有点……动心了。]
这都是他的声音,每一句都是,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
卫桓静静地飞悬在自己的墓前,眼睛望着石碑上的名字。这两个字刻得工整规矩,每一个笔划都在预定的轨道里,和自己的潦草又放肆的一生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