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翡看向安明易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同情,“辛苦了。”
安明易苦笑:“都是为了孩子。”
许令怡心疼地拉着未婚夫的手,“等回去我就辞职,这段时间专心陪你,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父子的。”
安明易:“……”
谢翡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是为小两口送上了真诚的祝福,并附赠一本刚买回来的《怀孕知识百科》(二手)。
瑟瑟秋风中,他带领全体员工,挥手与二人作别。
转眼,客栈再度冷清下来,夕宁村也迎来了雨季。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谢翡的T恤衬衣换成了连帽卫衣,而买卫衣的钱还多亏了安明易离开时留下的一笔“感谢费”。
谢翡先用这笔钱更换了客栈的热水器和网线,又淘换掉了旧有的床上用品,另外补充了一些家具摆设,再买回来不少工具——为了节约钱,诸如刷墙补瓦修家具之类,他都打算自己干。
客栈焕然一新,谢翡手里的现金也所剩无多。
尽管他做了这么多,客栈还是无人问津。
谢翡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主动出击。
于是,他将目光瞄准了网络。
在原世界,谢翡为自家民宿打造的微博、微信都拥有很多粉丝,后来客流量日益稳定,他也没再拓展新的推广渠道。
可现在没时间等他慢慢经营,只能走捷径。
最有效的办法,应该是在各大旅游APP或论坛上挂房源打广告,可谢翡囊中羞涩,再三思量后,他决定试试直播。
一来,直播不需要太多成本。
二来,直播的推广效果很直接。
唯一需要顾虑的是,他不能暴露自己。
“阿福哥,你平时上的直播网是哪个啊?”谢翡说干就干,找上了网瘾青年取经。
“AC网。”阿福讨好地问:“老板也想看直播吗?喜欢哪类,要我帮你推荐几个主播吗?”
谢翡坐在新买的升降椅上,脚尖触地轻旋着椅子,低头搜索AC网的APP,“这个网站火吗?”
“很火啊,它是从以前最热的视频站B站分出来的。”阿福大方分享着八卦:“好像两家高层闹矛盾了,之所以叫AC站,就是在内涵前东家没有B数。”
谢翡手指一顿,“还挺有梗的。”
新拉的网线速度很快,APP很快下好了。
谢翡很有求知欲地研究了一个多小时,心里大致有了数,只是要播什么暂时还没头绪。他揉了揉略有些酸痛的脖子,余光瞄见接待台上的一袋山楂,于是眉心一展,“就你了。”
雨还在下,绍阳影视基地的路面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滩,水面泛出一圈圈涟漪。
郁离穿着戏服走进化妆间,等在里头的两位化妆师忙上前来为他卸妆。他们手脚很利索,动作也很轻,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到郁离——尽管从来没有郁离责骂化妆师的传闻,但对着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他们始终心怀畏惧。
人人都知道郁离脾气不好,可片场似乎也没人见过他真的发脾气。
郁离才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人怕不怕他,只低头刷着手机。
忽然,化妆间的门被推开,助理小陈神色慌张地闯进来,“郁老师——”他猛地住口,转而对两位化妆师笑了笑,“不好意思,公司里有点儿急事。”
等化妆师们会意地退了出去,他匆匆走到郁离身边,低声说:“郁老师,简依依出事了。”
郁离和简依依虽然同为《王朝》剧组的男女主,私底下却一点不熟,他掀起眼皮,透过化妆镜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小陈。
小陈早已习惯了他的风格,主动拿出手机给他看,“网上爆料她卷入了之前的官员落马事件,刚刚刘哥跟我打电话,公司有消息说她接的那部大导电影确定要换人了。”
刘哥,正是郁离的经纪人。
“剧组也想换人了?”郁离淡淡地问。
小陈愣了愣,“暂时还没有消息……”
“那就等有消息再说。”郁离漠不关心地继续刷手机,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问:“简依依和谢尧是不是发生过矛盾?”
“前阵子是有点儿不愉快。”鉴于郁离对各类小道八卦没多大兴趣,小陈也从不跟他聊这些,如今被问到,小陈还是有一说一,“也谈不上矛盾,就是谢尧老NG,简依依训了他几句。”
郁离面露不屑:“还是条记仇的鱼。”
小陈茫然地“啊”了声,然而郁离只淡淡地说:“知道了。”
见郁离的注意力又投入到手机中,汇报完消息的小陈识趣地准备离开,可他刚退到门口又被对方叫住,“等等,你帮我注册个账号。”
郁离递来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AC站的首页,小陈虽有些好奇,但不敢多问。他迅速输入手机号和验证码,收到注册成功的提示后随口提了句:“郁老师要改名吗?如果不改用户名就会显示ID数字。”
“嗯。”
小陈很有经验地将“嗯”翻译成要改的意思,“那您想叫什么?”
郁离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下子想到什么,表情有点开心。
拿回手机后,郁离先点开微信,从对话框里复制了一串数字。
数字是银粟发给他的,自从银粟被开发出做会议纪要的全新技能后,郁离就找人给它买了台手机,平时都挂在它脖子上,以备随时通风报信。
郁离将数字粘贴在AC站的搜索框中,成功找到了某个人气只有一百出头的直播房间,主播ID很朴实,就叫“大荒客栈”。
进入房间,他就见到了熟悉的灶台,灶台前站着个人,因为角度的关系只能看见对方的腹部,以及挽起袖子的双手。
那人系着深灰色围裙,入镜的位置印有一只小猪佩奇,此刻,对方正沿中间转圈切开了一颗山楂。
“切山楂是为了去核,如果想省事,这一步可以跳过。”
听见扬声器传出的声音,郁离差点儿呛住——若不是他很确定直播的人是谢翡,简直要怀疑客栈里新来了个甜妹子。
然而弹幕就要直接多了——
“awsl,小姐姐声音好好听,我沉醉辽,出不去辽……”
“只看胳膊和手明明是个小哥哥啊,为什么声音那么甜,还不是巧克力那种腻腻的甜,而是薄荷糖的清甜!”
“所以到底是小姐姐还是小哥哥?”
“围观半天也不知道是主播的手太白衬得山楂太红,还是山楂太红衬得主播手辣么白,送一个火箭炮给舔吗?”
发弹幕的网友很有行动力,当即砸出个火箭炮。
郁离唇角的笑意瞬间冰冻,麻溜儿地为账号充值,反手就砸出个礼物。
一条全区广播从眼前飘过:[你是猪吗]送给[大荒客栈]1个深水炸弹,点击前往TA的房间去围观吧。
屏幕上切山楂的手一顿,镜头外的谢翡抽了抽嘴角,他怀疑送礼物的人是郁离,但没有证据。
不过,一颗深水炸弹价值2000块,即便他没签约也能提成25%,虽说谢翡搞直播不是为了这个,但有人要送钱,他也不会清高地推拒。
为了生活,他甚至愿意出卖一点点节操!
于是,谢翡面无表情地掐着嗓子说:“谢谢你是猪吗网友的礼物,么么哒。”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迎合潮流营业性地感谢一下,不知道怎么就刺激到对方了,屏幕突然跳出个深水炸弹的卡通图案,旁边的数字也在不断累积——
x1,x2,x3……x10。
土豪之气霎时席卷整个房间,谢翡的刀掉了,网友们安静如鸡,更有源源不断的流量涌入,转眼房间人气就飙升至六位数。
钱,来的这么容易吗?
谢翡真实迷惑。
他在加把劲骗礼物和见好就收之间选择了后者,不是他突然高风亮节,而是担心不小心说错了话导致翻车,万一金主找他还钱怎么办?
别人他倒不用担心,可这位金主很可能是他认识的那个,而且绝对能干出这种事。
谢翡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地录完“糖葫芦制作教程”,期间只说了几句话,全在换着花样为自家客栈宣传。只要这波人气能有0.01%的线下转化率,他下个月、甚至下下个月就不用发愁了……
一声“再见”后,谢翡关掉直播。
他收拾好厨房,拿着几串糖葫芦出门时发现雨已经停了。
被雨水浸润过的花香萦绕鼻尖,谢翡见湘妃正坐在庭院新搭的木秋千上,以美人斜靠的姿势吞云吐雾。
“湘姐,阿福哥呢?”
湘妃慌忙掐灭了烟,狂扇着周围的灰雾,堆着笑说:“他去后院整地了。”
谢翡点点头,临走前分给湘妃一串糖葫芦,忍不住劝说:“少抽点儿烟吧,对身体不好。”
可说完他又想,湘妃是妖,人类的那些养生之道还有用吗?
一路转进后院,阿福果然正在泥地里除草。
谢翡见一撮撮新长出来的杂草,不禁奇怪:“我们昨天不是才除过草吗,怎么又有这么多?”
阿福直起身,略一思忖,“应该是因为灵气复苏,加上洞府认主后灵阵的封印被解开,逐渐恢复运转的缘故。”
经阿福解释,谢翡才知道原来水井竟是灵阵的阵眼,他想到客栈里那些越长越好的花草树木,若有所思。
“老板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阿福中气十足地表态。
“拜托阿福哥了。”谢翡将手里的糖葫芦往前一递,“先休息会儿吧。”
两人面对面啃山楂时,谢翡忽然想到一件事:“阿福哥,我听你老大说量劫过后,妖族退化为原形又慢慢消亡,可你们都没事,是因为当时被封印起来了吗?”
尽管郁离曾给过他一个意义不明的回答,但谢翡此时一想,觉得这样解释似乎更合理。
阿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和湘妃的确因为洞府被封印而沉睡,等到洞府重现,我们借着府中残余的灵力才能勉强维持人形,但老大一直在外面。”
谢翡诧异地站直:“那他怎么也没事?”
阿福突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嘿嘿,我不知道老大怎么苟下来的,但他确实曾退化为原形,没有灵智,又蠢又野蛮,足足当了一千年多的——”
话音未落,阿福就被一脚踹飞,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正前方的墙壁竟裂出个人形的洞口。
四周的空气好似突然凝固了,直到一块土砖摇摇晃晃地落下,接着又一块、再一块……
墙壁轰然倒塌!
尘埃四散中,谢翡僵硬地转过脖子,就见郁离表情森寒,双唇绷成一条直线。对方突然看了过来,晦暗的黑眸犹如凛冬长夜,眸中两点燃烧的星火坍缩成黑洞,像要将映照出的所有景象卷入旋涡。
谢翡背脊一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意识到郁离很生气,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生气。
谢翡来不及心疼整修墙壁的花费,脑子里飞速编撰着小论文,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郁离冷静下来。
可惜他终究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