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已变成漆黑的房间,内心有一种石沉大海般的悲痛,也说不清是为谁,似乎是为自己,又像是为别的。
“但是我不明白,”说话的是朱浩文,“为什么第三次的选择发生了重叠,按理说,画应该选择不同于之前的颜色才对。”
第一次选择的是红色的贺宇,第二次选择的是蓝色的辛蓓蓓,那么第三次就不应该再选择同样为蓝色的郭丽霞。
牧怿然:“画也是相机而动的,而且,很明显能看得出它的最终目的是另一个人。”
柯寻瞬间明白了牧怿然的意思,画只是借助郭丽霞为跳板,它的目标其实是米薇——黄颜色的米薇。
如果按这样推测,那么红蓝黄的顺序就出来了,这样最起码凑齐了三原色,画就能提前得到它想要的黑色。
牧怿然继续说下去:“如果加上紫色和绿色的话,其效果可能会更强,但画也有心急的时候。”
几个聪明的人已经明白了牧怿然的话,秦赐说:“如果影子得到了黑色,应该会拥有更强的能力,如今我们尚且对它束手无策,难以想象以后……”
“所以,不能让她得到黄色。”说话的正是米薇,因为夜幕的加深,她的身上是黑白相间的扇形花纹,如果此时是白天,就能看到这些颜色明亮的鹅黄色扇形纹理。
米薇的身上已经污染了绿色汁液,这就意味着幕后boss今晚的企图落空了。
起码这一夜,符合条件的人只有米薇和郭丽霞,而此时众人虽然在探讨问题,但眼睛都不约而同盯着特属于郭丽霞的那一团圆点图案。
“不早了,我想回去睡了。”柯寻打了个呵欠,“大家也都回去睡吧。”
“今晚大家最好都不要出门起夜,我们已经在每个房间放了相应的容器,生死攸关的时候,先别在意男女大防了。”秦赐说。
郭丽霞似乎有些疲惫了,伸了个懒腰就回房躺下了。
今晚的蓝色房间少了一个人,柯寻索性就躺在了另一张床上。
辛蓓蓓那布满了菱形花纹的身影,仿佛还历历在目。
柯寻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辛蓓蓓,想的多了,自然会回想起那些令人极不愉快的经历。
“组长,你们刚才虽然在打哑谜,但我基本上听懂了。”对面床上的郭丽霞突然说话了。
柯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是在怀疑我吧,怀疑我受到了什么蛊惑。”
柯寻不做声,算作默认。
郭丽霞叹了口气:“今天关于米薇那个小姑娘的事儿,我特别后悔,就你们刚才一分析,我也觉得自己今天干的那些事儿挺不对头的。”
“所以我们才会钉了窗子,一会儿他们还要从外面把咱们的门钉一块木板。”柯寻说。
“何必那么费事儿呢,你们直接把我绑住不就得了,就像是绑米薇那样。”郭丽霞那一团圆点图案在黑色中十分醒目。
“郭姐……”
“我说的是真的!”
“目前我们也只是猜疑,并没有十足的肯定。”
“所以我才没求着你把我的颜色也污染了,我也怕我是被冤枉的。”
……最终,在郭丽霞的强烈要求下,柯寻真的将其绑了起来,尽量绑得松一些,令人不那么受罪。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那个巨大的黑影很久都没有到来。
这一夜似乎格外安静,因为没有了郭姐的鼾声,使得整个夜变得更为荒凉。
郭丽霞也睡不着,干脆在黑暗中和柯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其实我也没什么遗言,我们家没老人了,就我自己。我儿子跟着他爸在国外,回来的可能性很小。我这辈子活得没劲,嘴又快又爱得罪人,手里也没攒下什么钱,现在住的房子倒是能留给儿子,等我死了,法律估计就直接这么给分了……现在的房子值钱,我儿子为这个肯定能回国一趟……他能给我还有他姥姥姥爷上个坟,我就没白生他养他……”
柯寻越听越难受,但却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去安慰一个将死之人。
大面积的黑暗就是在郭丽霞的说话声中到来的,令人有一种疾驰的火车突然钻进山洞的感觉。
窗户已经钉死了,原本的那个灰色的窗格剪影如今都消失不见,黑暗却无孔不入,柯寻甚至再次闻到了那个黑影特有的味道。
郭丽霞的说话声在世界变黑之后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疼痛得倒抽气的声音。
柯寻在黑暗中大着胆子问:“郭姐?郭姐?!”
柯寻再次体会到了那种无力感,仿佛步入了漫无边际的黑色太空,上下左右都没有底。
郭丽霞的抽气声停止了。
世界安静得仿佛已经死去。
柯寻不觉想起一句话:死亡就像是水消失在了水里。
当黑暗终于离开的时候,柯寻甚至认为自己身上的这些醒目的波浪花纹是一种幻觉。
这次的黑暗时间太久了,让人险些畏惧光明。
房间里仅剩两张灰色的床,以及柯寻身上的花纹,剩下的就是黑色。
属于郭丽霞的圆点图案消失不见了。
柯寻有些难过,但还是摸索着来到了郭丽霞的床边,如果能摸到郭姐那失去了颜色的身体,说不定还能通过急救使其重新恢复呼吸。
柯寻从来没有放弃过一丝希望,很多转机都是由一丝希望带动起来的。
对面的那一张床被柯寻摸了个遍,床底也被柯寻找了个遍,什么都没有。
柯寻又蹲身将地板的每一寸都寻找了一遍,没有,还是没有。
郭姐在哪里呢?如果像叶宁晨一那样,应该有尸体存在,如果像辛蓓蓓那样被拖走,她的身体又是怎样穿过那细如刀尖的木板缝隙的呢?
第96章 影19┃郭丽霞。
整个夜晚就像一辆在黑暗中无声行驶的车,没有人知道终点在哪里,也不知道在路上会遇到什么。
柯寻望着房间内渐渐清晰的颜色,如果这种变化能够有一个名称,那姑且称之为“破晓”。
柯寻专门检查了那个钉满了木板的窗口,所留的缝隙是极窄的,连一根筷子都穿不过去。
郭丽霞究竟在哪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实在蹊跷。
最终,柯寻在窗口下方的墙根处看到了一个纸团,就像现实生活中被随手揉作一团的废纸球。
柯寻实在不记得有人在这个房间用过纸,于是便有些疑惑地将那团纸捡起来,重量大概也就和一张普通的a4纸差不多。
柯寻将这张纸展开,发觉纸张的形状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是传统的方形,手感上也有着说不出的润滑。
随着纸张慢慢展开,柯寻的心也一点一点下沉,当整张纸被铺平摆在桌上之后,柯寻的心也跌入了深谷寒冰之中。
“柯儿!你没事儿吧?出来啊!”门外传来了卫东的声音。
柯寻心情复杂地将那张纸卷起来,握在手中,打开了屋门。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没有了早期的惊恐,更多的是一种听天由命的无奈。
“米薇出事儿了?”柯寻已经猜到了结果。
苗子沛的声音很低沉:“米薇没受什么罪,和叶宁晨一走时的情形差不多。”
石震东朝敞开的蓝色屋门里望了望:“郭、小郭怎么样?”
柯寻神色凝重地走到大厅桌旁,将手里的那张纸铺开在了桌上。
卫东率先走过去看:“这是个什么?是个小人儿?这是……”
“这就是郭姐。”柯寻不再看那张恐怖得有些滑稽的小型人皮。
猛一听到这话,卫东吓了一个哆嗦,大着胆子仔细看了看桌上的“小人儿”,确切说是一张被抽空了内心的人皮,大概也就30公分高,软软塌塌地铺在桌子上,看那五官形态,的确是郭丽霞。
虽然大家之前见过或听说过张天玮和辛蓓蓓在玻璃缸中的惨象,但都没有这一次的“郭丽霞”带给人的震撼更大。
这一具令人无法言说的“尸体”如今就躺在大家面前的桌子上,不必进入那个圆形建筑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大玻璃缸,只有一具冰凉的薄尸,仿佛一张令人随时可能忽视的纸片,清清楚楚摆在大家的眼前。
“你刚发现的时候,这东西就是这样展开的吗?”问话的是牧怿然。
“不,就像一个揉成一团的废纸球……”柯寻说。
朱浩文也仔细看了看桌面上的“郭丽霞”:“原来如此,黑影大概是用之前的方法将自己的猎物强拖到了窗口,但人的身体是无法经过窗缝的,黑影又不愿浪费掉这么现成的颜色资源,所以就只能现场取色。”
“现场取色?怎么取?”问话的是苗子沛。
朱浩文摇摇头:“这件事大概只有黑影本人能说得清。”
即使大家无法获取具体操作方法,但也能够想象的到昨晚的情形,郭丽霞的肉体应该是被强力地榨取了颜色,方法大概和在玻璃缸中榨取颜色差不多,只是手段更为野蛮残忍,从而导致整个人被彻底抽空,甚至人皮都跟着发皱,最终缩成了像废纸球似的一团。
就像我们在喝某种袋装饮料,当强力吸取的时候,外面的包装袋就会皱一起。
柯寻不禁想起了昨晚郭丽霞疼痛得倒抽气的声音。
“如果这种方法也有效,为什么之前的黑影费尽心思将人拖走?”石震东又大着胆子仔细看了看郭丽霞的尸体,发觉这尸体虽然扁平如纸,但还是有着淡淡的颜色,五官和头发仍能看清,衣服上的圆点图案还能依稀看出些淡蓝色。
秦赐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这种方法并不能彻底将对方的颜色吸取,将人折磨成这样,大概就是黑影的极限了。”
柯寻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一着急,人就直接往楼下冲:“赶紧去那个水池看看,郭姐的钱币是不是还在那里!”
众人瞬间想到了什么,心里一紧,就听牧怿然安排道:“兵分两路,一队人去楼下水池,另一队人去圆形建筑物,然后在一楼大厅集合。”
几人迅速分了组,苗子沛正想随卫东牧怿然向楼下冲,却听牧怿然说:“你去六楼,那里大概需要你来辨认颜色。”
苗子沛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随秦赐等人上楼了。
柯寻来到水池边,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看到池底那些圆形图案的钱币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事实。
牧怿然和卫东都没有说话,难以想象郭丽霞现在居然还活着。
“给郭姐一个痛快的吧。”柯寻的声音低得几乎令人听不到。
如今的“郭丽霞”正被牧怿然拿在手中,牧怿然一脸沉默,走到水池边,将这张小小的人皮完全浸入水中,直到几分钟后,池子里的那些圆点钱币才渐渐消失了纹理。
人皮完全浮在了水面上,像垃圾一样漂着。
柯寻直接在水池边用手挖了个半壁深的坑,将“郭丽霞”埋进去,嘴里用别人听不清的声音念叨着:“委屈郭姐了,等你儿子从国外回来了,让他好好儿给你磕头上香。”
卫东在一旁站着,心里也很难受,至今还记得前两天刚入画的时候,郭丽霞是作为一个分外无辜的人被卷进来的,她只不过是想找一个能打开水的地方。
但是,进入画里的这些人,这些前前后后来来往往的人,哪一个不是无辜的呢?
牧怿然的目光却停留在迷宫那里,似是想到了什么,便走到迷宫边,站在东北角的位置上,向远处望去。
“怿然,发现什么了?”柯寻回头问道。
牧怿然眯着眼睛,似乎想把远处的什么东西看清楚,听见柯寻问,才回答:“没什么特殊的,我刚才只是听到迷宫里似乎有动静,便走过来听一听。”
柯寻皱起了眉头:“你昨天说的米诺陶诺斯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