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詹国公主缓和了一下惊讶的表情,道:“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罢?如何这般晚了,还在这里游荡呢?”
厉长生道:“小臣为太子殿下办事儿,正巧路过此地。”
“哦,原是这般。”詹国公主眸子一转,对厉长生毫不吝惜的一笑,道:“我远道而来,却也听过你的名字,心中好生敬仰呢。”
这詹国公主与大荆女子长相不甚相同,眼睛似乎要大一分,个子虽然也高些许,却生得千娇百媚,无端端叫人多了一股保护欲。
詹国公主故意向厉长生暗地秋波,道:“不若你随我来,去我那面做个客,如何?我也想与你说些个话。你是不知,我千里迢迢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心中难免有些个不安与害怕,你可能安慰我一番?”
她说着竟是伸出手来,想要主动握住厉长生的手。
厉长生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撇开詹国公主,微笑着道:“小臣还有要事,恐怕误了太子殿下的命令。”
“怎么的?”詹国公主娇嗔的瞧他,道:“你不想误了太子殿下的要事,就可伤了我这小女子的心意?”
詹国公主似是想要拉拢魅惑厉长生,早听说了厉长生在皇上、皇后、太后那面都能说上话,而且颇得太子赏识,若是厉长生与她交好,绝对大有益处。
再者说了,詹国公主亦是听闻,这厉长生最为拿手的便是给女子画面妆,若是能叫厉长生给自己也画一个,明日筵席便可大出风头,一举博得大荆皇上的喜爱,是有利无弊的事儿。
况且了……
詹国公主还未想完,厉长生已经闻之一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儿之事。
厉长生道:“公主殿下是觉着,小臣不过一个寺人,便是如何也占不得您的便宜,是也不是?”
詹国公主心中一突,的确如此。她心里明镜一般,琢磨着厉长生不过一个寺人太监罢了,又不是个真男人,就算蛊惑了他,他也无法把自己怎么样,左右皆是不吃亏的。
詹国公主哪里料到一下子便被厉长生看穿,面上有些不好过,红了一片火辣辣的。
厉长生道:“那请公主殿下小心,小臣虽是个寺人,却也是从不吃亏的主儿。”
“小臣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他说罢了,行了一礼,留下一句话便径直去了。
詹国公主眼瞧着厉长生远去的背影,顿时咬牙切齿,只觉得忒也倒霉。她本将陵川王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却没想到在一个小小寺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这厉长生,着实不好对付。”詹国公主低声道。
厉长生回来之时,内殿中只剩下小太子荆白玉一个。
厉长生问道:“太子殿下,孟先生可还在?”
“在啊,”荆白玉点点头,道:“如今宫门都关了,他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我已经叫灵雨给他安排了住处,带他去了。”
厉长生微笑着点点头,道:“那便好。”
荆白玉道:“你去了那般久,莫不是路上遇见了冯夫人?”
厉长生有些个哭笑不得,小太子是三句话不离冯夫人,看来是芥蒂颇深。
荆白玉道:“冯夫人是不曾见的,路上倒是遇见了另外一个棘手的。”
“什么?”荆白玉好奇的问:“莫不是母后找你去了?”
“亦不是。”厉长生入席坐下,道:“太子殿下可曾听闻,詹国使团之内还有个公主也随同前来?”
“当然听说了。”荆白玉点点头,道:“本太子负责窦将军庆功宴,那些个詹国使者也要一同参加的,本太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公主怎么的?听说是要献给父皇作为妃子。莫不是这女子……”
荆白玉话到此处,眼睛亮了些许,道:“又叫父皇头上长了草?”
自从上次厉长生给荆白玉科普了“头顶绿油油”这事儿之后,小太子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懂得多了不少,是一派恍然大悟兴趣盎然的模样。
厉长生一听,有些个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仔细一琢磨,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那詹国公主明摆着是要献给皇上的,却在这会儿主动搭上了陵川王荆博文,方才还故意挑逗厉长生,心思绝对不纯。
厉长生道:“这詹国使团恐怕并不简单,以防万一,太子殿下不妨着陆詹事前来,请陆詹事再去派人查一查他们的底细,以免出现纰漏。”
陆轻舟为人圆滑,比厉长生在大荆的时间久了许多,这宫里宫外的人脉和狐朋狗友那是数他最多,想要打听个什么事儿,叫他去一准没错。
荆白玉瞧了他一眼,道:“你和陆轻舟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我两日不见你,你们当真如胶似漆起来?”
“甚么如胶似漆?”厉长生哭笑不得,道:“太子殿下莫要乱用词儿,不然小臣可要与陛下禀报,近日太子殿下习学偷懒。”
“你可别去说。”荆白玉怕了他,连忙挥着小肉手,道:“谁偷懒了?我这就将陆轻舟叫来,让他干活去!”
陆轻舟如今已然对厉长生毕恭毕敬,是钦佩得五体投地,听宫人说小太子与厉长生寻他,赶忙放下手头的活计,立刻赶了过去。
对于陆轻舟来说,打探消息罢了,并不算什么难事儿,动动嘴皮子便可。
第二日就要举行宫宴,小太子荆白玉早早洗漱安寝,厉长生伏侍罢了,退出内殿去,也回了偏殿休息。
时过半夜,突听“咚咚咚”的敲门声,仿佛旱天里的惊雷,十足震慑人心。
厉长生这人本就比较浅眠,听得这惊天动地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目,一个翻身坐将起来。
“厉大人?常侍郎大人?”
“我是陆轻舟?”
“大人可在?”
原门外催命一般叩门的不是旁人,竟是陆轻舟。
陆轻舟这人最知轻重缓急,为人也最是圆滑讨喜,这三更半夜突然敲门,决计是出了甚么要紧事。
厉长生披了衣服,急匆匆前来开门,道:“怎么的?可是詹国公主那边出了事儿?”
“常侍郎大人所料不虚。”陆轻舟立刻点头。
厉长生抬手制止他的话头,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进屋再说。”
“是。”陆轻舟道。
这半夜三更火急火燎,陆轻舟仿佛一刻时辰也不敢耽误。厉长生稍做思考,便猜到了七八分。决计是与明日庆功宴有干系,否则也不能如此匆忙。
方才刚着陆轻舟去查一查那詹国公主,看来是查出了不小的眉目。
陆轻舟入了屋内才道:“事关紧急,若是轻舟明日再来禀报,恐怕为时已晚,那詹国公主果然不是甚么省油的主儿!”
天色大亮之时,小太子荆白玉已然起了身,好奇的问道:“小灵雨?厉长生呢?怎么的不见他?莫不是偷懒了?”
灵雨回答道:“昨儿个半夜,陆詹事急匆匆来寻厉大人,也不知是什么急事。那陆詹事与厉大人两人皆是一夜未眠,这会儿还在忙着。”
“什么?”荆白玉连忙长身而起,道:“怎么的不与我说?我去瞧瞧,定然是出了大事儿。”
“太子殿下……”
灵雨赶紧追着跑出去,厉长生昨夜吩咐过了,无需惊动太子殿下,倒不是不信任荆白玉的能力,只是不想打搅他休息罢了。
明日便是庆功宴,荆白玉负责主办庆功宴,亦算是庆功宴中主角之一,自然要以最好的状态出席,若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可不叫人瞧了笑话,指不定如何编排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莫慌。”
厉长生率先走进殿中,似乎是将荆白玉与灵雨的话听了个全部,道:“的确是有些个事儿,不过长生已然自作主张,找办法给解决了,还望太子莫要责怪。”
荆白玉仰着头瞧他,道:“已经解决了?”
“嗯。”厉长生点头,随即坐下来,一边用小木栉给荆白玉梳头,一边低声在荆白玉耳畔说了两句。
“什么?”荆白玉板着嘴角,眉头紧皱,道:“这詹国公主,着实卑鄙的很呢。他们不过一个战败求和的小国,来到我大荆还要耍这些心眼子。”
厉长生道:“太子莫气,今儿个太子殿下只管稳稳当当出席,到时候便瞧那些詹国人好好表演一番。他们既然是想要登台的丑角,太子何不给足他们机会?”
特意为窦延亭准备的庆功宴终于如期而至,这次宫宴规模一点也不逊色于皇上的寿辰宴,一切都按照成例大办,放眼望去井井有条无一例外。
如今厉长生摇身一变,已然是俸禄千石的常侍郎,不只是宫中之人对他如雷贯耳,便是朝廷上的官员,也想要与他结识一番。
厉长生才入了大殿,便成了不少人的目光焦点,竟是一时忙得不可开交,被众人团团围在中间,满耳朵里皆是好听话儿,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荆白玉忙了一圈下来,就瞧厉长生不见了,转头问一旁的陆轻舟道:“厉长生人呢?”
陆轻舟道:“应该在那面。”
荆白玉探头去寻,果然在角落瞧见厉长生人影,藏得倒是隐蔽。
荆白玉跳起身来跑过去,轻轻的拍了一下厉长生的后背。
“嘘——”
荆白玉本想吓厉长生一跳,哪知道厉长生早已发现了他,还对他比了个噤声动作,手指虚晃的轻轻一压。
“在瞧什么?”荆白玉好奇极了,小声的问。
厉长生指了指前面,示意荆白玉去瞧。
大殿里热闹的紧,如今皇上还未驾临,众人都在谈笑恭维。就瞧人群之间一抹蓝色裙衫,是个小太子荆白玉未曾见过的陌生女子。
“这……”荆白玉眨了眨眼睛,道:“可是那詹国公主?”
厉长生一笑,低声道:“太子殿下果然比陵川王聪慧的多。”
“这是当然。”荆白玉自豪的抬了抬下巴。
就瞧那詹国公主在人群之中寻了一圈,然后踩着莲步,竟是往一男子后背撞去。
“哎呀,我是不小心的……”詹国公主受惊了一般,赶忙低声道歉。
那被撞到的男子回身一瞧,惊讶的道:“是你啊。”
“呀,原来是公子你?”詹国公主也是一脸欢喜模样,仿佛这才注意到男子是何许人也。
这男子一身王袍,腰间四指宽羊脂白玉叩,一看便是财大气粗,不是富可敌国的陵川王荆博文还能是谁?
小太子荆白玉瞧得迷糊,拽了拽厉长生的袖子,问道:“这公主做什么?”
厉长生笑着道:“今日教太子一个词儿,师傅决计没有教过。”
“是什么?”荆白玉问。
厉长生答说:“碰瓷儿。”
“碰瓷儿?”荆白玉说。
厉长生点头,道:“这詹国公主便是在碰瓷儿。”
那詹国公主昨儿个已然主动靠近过陵川王荆博文,今天又来了个故技重施,用意无非便是博得陵川王的爱慕。
公主可是要成为皇上妃子的女人,以后便是陵川王荆博文的嫂子。若是陵川王荆博文对皇上的女人,自己的嫂子生了情,恐怕日后不论是皇上还是荆博文,那心里绝对存个疙瘩,本身便不如何坚固的皇族亲情,岂非更容易土崩瓦解?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詹国公主这一招不可谓不阴毒。
荆白玉瞧了,倒是挺高兴的,说:“父皇不喜欢他才好,那这詹国公主,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厉长生笑道:“太子殿下这般可不厚道。”
“你这人竟说我不厚道。”荆白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