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看看!”
“这是我的啊。”
“这是我的,詹夫人连我的零嘴都偷了。”
“什么零嘴?”冯夫人刻薄的声音最为醒目,道:“这个不要脸的,竟是连我的抹胸都偷了去!这可是皇上最喜欢的抹胸了!”
厉长生随着皇上进来之时,正好听到冯夫人这叫人尴尬的言语。
皇上赶忙咳嗽一声,道:“都在干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瞧詹夫人内殿一片混乱,地上散乱着各种首饰玉石,不只如此,还有抹胸肚兜这样的,旁边竟还有更羞人的,什么小马鞭、勉子铃这种房内情事用品。
皇上乍一看,有些个瞠目结舌,顿时头晕目眩,竟是后悔来这一趟。
小太子荆白玉站在詹夫人大殿外面,伸着脖子一个劲儿的往里瞧,却什么也是看不到的,只能零星听到些奇怪声音。
“好生气人,甚么也看不到……”荆白玉自然自语说。
他说着泄气了一般,想要干脆走人算了,回去坐下喝茶食点心,等着厉长生归来禀报,可比这里站着惬意多了。
他方要转身离开,无意间一瞥,就瞧旁边假山石后面,竟然藏着两个人影,探头探脑的,光天化日仿佛刺客一般。
但仔细一瞧,并非什么刺客,可不就是方才厉长生让荆白玉去通知的陵川王荆博文还有谋主孟云深?
荆博文拉着孟云深急匆匆入宫,想要跑来瞧詹夫人的晦气。他们同样到了涤川园,却扑了个空,并未看到人影,这才知道太后已然带了人去搜詹夫人的宫殿。
如此一来,荆博文与孟云深是不得进入后妃宫殿的,和小太子荆白玉一般,只能偷偷躲在这里藏着蹲着。
孟云深一脸面无表情,不过已然快要维持不住。他乃是荆博文麾下第一谋士,何时做过这等遮遮掩掩偷鸡摸狗的事情。若让人发现了,最是丢人的很。
孟云深无奈的道:“大王,我……”
“嘘——”荆博文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孟云深的嘴巴,还瞪了他一眼,道:“小声点,旁边有巡逻的侍卫,莫要让他们发现了。这等偷听偷窥的事情,若是叫人瞧见,忒的不体面!”
孟云深眉头一跳,他家大王还知道这事情不体面,那平日里怎么竟是做些个不体面的事儿?
孟云深一直被捂着口鼻,着实不怎么舒服,伸手一捏荆博文的手臂,荆博文瞬间没了力气,感觉半边竟然酥软的彻底,差点跪在地上。
荆博文又瞪了他一眼,道:“做甚么,冤枉我不够,还想动手打我了是不是?”
“大王误会,云深不敢。”孟云深道。
“你不敢?呵呵!”荆博文如今底气足了,便是蹬鼻子上脸,爬得还颇快那种。
他盛气凌人的抬着下巴,逼近了孟云深一步,道:“你还说不敢?前几天,你是不是骂孤骂得很凶,你是不是以为孤饥不择食与那詹夫人搞在了一起?你敢说你无有冤枉孤?”
孟云深被厉长生摆了一道,的确冤枉了荆博文,两个人冷战数日,孟云深才得知,詹夫人手中的带扣并非大王荆博文的,而是自己的。
如此一来,荆博文忍着没说,所做的一起也都是为了保住孟云深,着实叫孟云深心中后悔不迭。
孟云深难得做错一次事情,荆博文哪里肯如此轻松的放过他,捏住他这把柄就一通揉捏。
孟云深不好再发脾性,深吸一口气道:“是……云深的不是,还望大王海涵。”
“哎呦呵,”荆博文阴阳怪气的道:“怎么的,谋主大人还会赔不是,今儿个是不是太阳打西面出来的?你倒是说说看,赔了个不是,就算完了?着实没有诚意可言。昔日里孤做错了事儿,可不是赔了个不是就算的?”
孟云深额角青筋跳动,耐着性子点点头,道:“大王说的是,全凭大王发落。”
荆博文算是来了劲儿了,扬眉吐气的挺着胸脯子,道:“这可是你说的。那好,从今天开始,你为了赔不是,就贴身伺候孤,怎么样?”
“贴身……伺候?”孟云深难得有些个纳罕。
荆博文道:“这都不懂?七谏九思平日里做的那些个事儿,你照着做就好了。孤若渴,你端耳杯。孤若热,你拿羽扇。孤若困,你就暖榻。”
“暖榻?”孟云深眯着眼去瞧荆博文。
荆博文赶忙改口,道:“不对不对,孤说差了,不是暖榻,是铺榻。不过啊……”
荆博文已然兴致高涨,整个人云里雾里的飘飘然,似乎觉得孟云深是怎么都拿自己没办法了。
荆博文上下一打量孟云深,笑得颇为高深莫测,还伸手去撩了孟云深的下巴一下,道:“孤才发现,咱们谋主大人不光是智谋过人,这模样也着实俊逸非凡,哎呦呵,竟是比暮雪楼的头牌还要……”
荆博文话没说完,疼得他“哎呦”了一声,赶忙开口道:“大胆!孟云深你给我放手,疼死孤了!”
“你才冤枉了孤,又要打孤,孤的命怎么就这么惨呢?”
“哎,你还不放手!孤要砍你的脑袋!”
“孟……孟谋主,孤错了,你快些放手,孤说错话了,给你赔不是,还不成?”
小太子荆白玉站得不远不近,“光明磊落”的瞧着那两个人在假山石后面“耍宝”,一脸都是不屑模样。
耍宝的其实只有陵川王荆博文一个,耍着耍着整个人就耍飘了,竟然摸了老虎的尾巴,可不是要被老虎给咬了?
这孟云深只不过长得颇有文人气质罢了,连荆白玉都知道,孟云深可是个练家子中的高手,宫中一品侍卫恐怕都无有他的功夫强,就荆博文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在老虎面前耍威风。
“咳咳——”
荆白玉已然看不过眼,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孟云深只顾着教训荆博文,也无有注意旁边有人,赶忙松开了荆博文的桎梏。
荆博文稍被松开,差点一下子坐在地上,孟云深赶忙又是一捞,将人给拽了起来。
荆博文一瞧,不妙,叫小侄子看了笑话。不过事已至此,他这人脸皮是最厚实的,干脆死皮赖脸到底。
荆博文也不怕小太子荆白玉笑话了去,干脆赖在孟云深旁边,仿佛被抽了骨头一样,嘴里还“哎呦呦”浮夸的一阵乱叫。
荆博文道:“哎呦,我的天呀!孤被你折断了骨头,站……站不住了,太疼了,这可怎生是好?”
孟云深不只是额头青筋乱跳,手背上的青镜都已崩起,道:“大王,莫要闹了,太子殿下正瞧着。”
“切——”荆博文道:“太子瞧着怎么着?太子瞧着你欺负人,你还理直气壮了不成?”
“唉——”
小太子荆白玉叹息了一声,干脆摆摆手,道:“罢了,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此时此刻,殿内的鸡飞狗跳还不算完,仍然进行着。
皇上虽觉得老脸有些刺辣辣的,但是仔细一瞧,地上的抹胸还有小皮鞭,可不就是冯夫人的物品?冯夫人兴致爽利火辣,那些个东西宫里可就她独一份,旁人虽然不知,但皇上哪里能不知道呢?
皇上这一瞧,也狐疑起来,呵斥道:“詹夫人,你这是何意?可是觉着朕苛待了你?你怎么连太后与皇后的东西都敢碰!”
“不,妾没有啊。”詹夫人连忙哭诉,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
詹夫人向来鬼主意颇多,在詹国亦是如此。仗着国君宠爱,便经常算计旁人,叫旁人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只是詹夫人无从料到,这到了大荆之后,竟然反叫自己吃了哑巴亏,而现在他连是谁算计了她都还不知道。
太后生气的道:“皇上,这事情你需要给哀家一个说法啊。这詹国人送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女人来咱们大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果真是来求和的?我看他们哪里有一点谈和的意思,便是来给咱们添堵的!这才入宫,她就偷了这么些个东西,这往后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的,指不定连军机要务也给一并顺走了去啊!”
“不不不,妾没有,妾不会啊。”詹夫人求饶道:“妾已经是陛下的女人,一心一意为了陛下,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是有人冤枉了妾啊,是有人冤枉妾的,是有人栽赃陷害!”
皇上眼看着满地的东西,心中摇摆不定。若说有人偷了东西栽赃詹夫人,可偷一些个金银珠宝也就是了,这连肚兜都偷,是个什么道理?实在匪夷所思。
“哎呦……”
詹夫人一瞧事情不妙,干脆扶着肚子,缓慢的双膝一曲,就歪倒在了一面的地上,虚弱的道:“哎呦……我,我肚子疼……我的孩子,孩子……”
“娘娘?!”
“娘娘您要挺住啊!”
“快叫太医来!”
詹夫人的侍女们立刻会意,开始尖声大叫,仿佛詹夫人下一刻便要断气闭眼。
皇上一瞧,心里咯噔一下子,詹夫人虽然的确让人失望,可她好歹肚子里还有自己的骨肉啊,这孩子……
皇上当即说道:“母后,您看今儿个您也累了,不若让儿子先送您回去休息,这事情压缓再说,可好?”
太后不好驳了皇上的面子,如今当面给了詹夫人这般大的下马威,料得詹夫人日后也要夹着尾巴做人,翻不出什么天去。
太后点点头,道:“是了,哀家也累了,都先回罢,也别跟这儿杵着了,看到某些人,哀家就胸闷气短,心里头不舒服。”
“是是,朕扶着母后回去。”皇上孝顺的道。
皇上扶着太后离开,走时候回头瞧了一眼詹夫人,说:“叫太医给她瞧瞧,这段时间便不要让詹夫人出殿了,可听懂了?”
“是,敬诺。”宫人们跪了一地,赶忙垂头答应。
其余皇后和冯夫人等人见状,也都心满意足,高傲的冷笑着离开。
那面众人皆是走得差不多,厉长生走在最后面,故意慢下几步。
他行走在狼藉满地的宫殿里,突然“吧嗒”一声,脚下踩到了什么。
厉长生垂头去看,止不住发出低沉的笑声。
是一副羊脂白玉的带扣。
厉长生弯腰拾起那副带扣,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回头去瞧狼狈不堪的詹夫人。
詹夫人亦是注意到了那副带扣,赶忙站起来,道:“那是我的东西,你放下!”
厉长生笑的友善,道:“这是詹夫人的东西?不见得罢?我怎么的瞧着,倒像是陵川王的东西。”
“你……”
詹夫人整个人身子一颤,惊诧不已的看着厉长生,说:“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厉长生并不回答,轻轻的一松手,白玉带扣瞬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幸亏殿里铺了毯子,否则这带扣恐怕要碎。
厉长生淡淡的道:“陵川王的意思是,既然詹夫人喜欢这带扣,便给了詹夫人也无妨。只是……”
厉长生顿了顿,颇为惋惜的道:“只是如今娘娘已然变成手脚不干净的惯偷……这带扣,恐怕再无用处,着实可惜。”
“陵川王,好个陵川王!”詹夫人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似乎这才恍然大悟!
原今日的热闹,都是因着这一副带扣……
厉长生这番话说罢了,也不再做停留,转身大步离开宫殿,往外面走去。
荆白玉还在外面等着,见了厉长生出来,赶忙跑过去迎他,道:“你怎么的才出来,父皇他们都已经走了。”
厉长生笑着道:“多说了两句话而已。”
“甚么话?”荆白玉好奇的问。
厉长生笑得高深莫测,荆白玉一听,顿时十足的鄙夷。
厉长生笑着道:“这做了坏事不留名,恐怕少些个酸爽感。但是做了坏事留自己的名儿,那可就是真不聪明了。”
“所以你留了陵川王的名儿?”荆白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