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身量颇高,似乎可与厉长生攀比一二,却要比厉长生壮上很多,简直比牛的块头还要大,给人的压迫感十足。
那男子便是土匪口中的二当家了,他低头瞧了一眼荆白玉,道:“你们做甚么,欺负一个小孩子,忒也没脸!给我丢什么人?”
土匪们赶忙讪讪一笑,道:“这不是咱们兄弟们,瞧着小娃娃醒了,陪他顽一顽罢了。二当家你说,咱们山寨里,何时有过这般大的小娃娃?瞧着就可人疼的很,忒也有趣儿了些,着实没忍住啊。”
荆白玉有点听得发懵,这些人是在……
逗自己?
荆白玉脸色本是煞白煞白的,这会儿被气得青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那些个大汉。
大汉们也知道自己做了丢人的事儿,赶忙笑着道:“小娃娃,你别介意,我们就是跟你开个顽笑。男子汉大丈夫,要开得起顽笑啊!你说是不是?”
荆白玉才不与他们说这个,一本正经道:“厉长生到底去哪里了!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哎呦,你这小娃娃脾气真大。”一个土匪说:“怎么能直呼叔叔的名讳呢。”
“你又逗他,小心二当家又要打你。”另一个土匪说。
“我在这儿。”一个声音忽然出现。
“厉长生!”
荆白玉没空听他们逗贫嘴,就瞧一个人身材颇高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排开众人,来到了荆白玉面前。
荆白玉叫了厉长生一声,跳起来就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厉长生的腿,道:“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遇到了危险!吓死我了……”
厉长生拍着荆白玉的肩膀,温声安慰着说:“别怕,有叔叔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什么叔叔?”荆白玉仰头瞧他。
厉长生对他微微一笑,笑得颇为高深莫测。
那二当家拍了拍旁边的案子,道:“废话莫说,方才说好的事情,你可勿要反悔!”
厉长生笑道:“自然不会反悔。”
荆白玉更是迷茫不解,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都说了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厉长生俯身在荆白玉耳边道:“放心,我一会儿慢慢与你说。这会儿你才醒过来,先把肚子填饱才是正经事。”
他说罢了,对那二当家道:“我侄儿饿了,不知可否弄些吃的来。”
“这个好说。”二当家倒是慷慨的很,点了点头,便叫旁边的小弟去端粮食和肉来。
二当家吩咐罢了,又道:“你们吃了东西,休息片刻,咱们便要动身回山寨去,不可再耽误行程。”
“好。”厉长生道:“我们没问题。”
荆白玉被厉长生领着手,一起进了房间,将门关好。
厉长生这才道:“你的烧也退了,可觉得好些个了?”
荆白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发现身体除了疼痛之外,倒是未有太多恶心眩晕之感,说:“真的呀,我已经不发热了。”
“是啊。”厉长生道:“你已经睡了两日,若是还发热,恐怕要将我吓死了去。”
“睡了两日?!”
荆白玉纳罕的瞧着他,道:“你没有逗我?”
“自然没有。”厉长生说:“你睡过去后没多久,我们便遇到了外面那伙人。”
“那伙土匪?”荆白玉小声道:“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我们,反而给我们干粮和肉吃?好生奇怪。”
按理来说,那伙土匪恐怕是与赵梁王一伙的,如今皇上已然入了赵梁王的圈套,他们又找了个假太子助阵,荆白玉这真太子便没了用处,应当一刀砍了,以绝后患才是。
但……
厉长生瞧他百思不解的模样,笑着道:“因为外面那些个的确是土匪不假,而之前咱们遇上的,却并非真的土匪。”
“我,我有点糊涂了……”
荆白玉感觉自己才醒过来,脑子里还是浆糊一片,根本搞不明白现在什么情况。
厉长生道:“你一面吃东西,我一面给你仔细的讲。”
“好。”荆白玉乖巧的道。
那面小老虎一同跟进了,一看便是肚子饿了,已然趴在地上大快朵颐起来,也顾不得喂它的是菜叶子还是肉块,唏哩呼噜的吃得正欢。
那日厉长生抱着荆白玉往前走着,荆白玉沉沉睡去,厉长生本以为前方会有人家,但那房子并非住户,而是一处破庙,显然早已无人供奉。
破庙无有吃的,倒是有一片瓦头遮蔽,尚可在里面休整一番。厉长生本打算带着荆白玉过去,可谁料到行至跟前,那破庙之中早便有人占了。
一帮子土匪打扮的大汉聚集在破庙之中,那人数可不少。
厉长生乍一看诸多土匪,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子,与荆白玉想到了一出去,觉得恐怕是先前那帮土匪找了上来,若是厉长生带着荆白玉入内,岂非自投罗网。
厉长生趁着那些个土匪未有发现他,赶忙抱着荆白玉悄悄离开。
“但是不巧。”厉长生说的煞是平静,道:“离开之时,被那二当家抓了个正着。”
二当家的正带着几个小弟从半山腰上来,与急匆匆离开的厉长生正巧碰面。可想而知,厉长生虽然会些散打,却也打不过这诸多的土匪。
那二当家身壮如牛,厉长生只对付他一个便有些吃力,更别提其他。
如此这般,厉长生和荆白玉,还有那小老虎便被扣押进了破庙之中。
当时荆白玉并非熟睡,而是因着高烧昏迷了过去,周围动静虽大,却一点醒来的意思也没有。
二当家绑了厉长生,道:“你们是什么人?”
厉长生被绑住了双手,本垂着头,眸子正微微晃动,他心底里盘算一遍,本意图打算好如何开口。只是这二当家先开了口,把厉长生倒是弄得有些发懵。
什么人……
二当家一开口,旁的土匪便在旁边起哄,说道:“是啊,你们是什么人?灰头土脸的,但穿的着实不错,恐怕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罢?”
“这可是儿子?”
“看着不像啊,长得不一样。”
厉长生当下试探性的开口,说道:“这是我侄儿,我们是从远地方来的,本是带着侄儿游山玩水,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歹人。”
“歹人?!什么歹人!”
那些个土匪竟是对厉长生的话并不生疑,反而对厉长生口中的歹人甚是感兴趣的模样。
若真是先前那伙假土匪,如何能认不出小太子荆白玉来?恐怕早已经被他们大卸八块斩草除根了。
厉长生心中寻思着,这一伙土匪怕是真的,如假包换。
二当家听到“歹人”这两个字,也皱了皱眉头。
旁的土匪激动的问:“是不是跟我们差不多,看起来也像土匪的模样?”
“这……”厉长生佯装狐疑,道:“难道你们并非一伙的?我怎么瞧着你们并无不同。”
“呸!”
一个土匪生气的啐了一口,道:“什么一伙的,那些个人不过一群冒牌货罢了!我们才是正八经的土匪!三游城外柏安山匪寨!你可曾听说过?”
那土匪挺胸抬头,似是颇为自豪模样,着实让厉长生有些个好笑。
厉长生摇头道:“不曾听说过。”
“没听说过?”土匪道:“我们可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劫富济贫懂不懂?”
“你跟他废话什么。”另外一个土匪着了急,道:“你且说说看,那些袭击你们的歹人,他们往哪面去了?你可知道!”
厉长生仔细一听,心中有了些算盘。这真假土匪两拨人,恐怕是有些个恩怨情仇在内,倒是让厉长生觉得有机可趁。
厉长生点头道:“知道是知道的,只是……”
“只是什么?”二当家忽然开口,他声如洪钟,掷地有声,一开口其他的土匪便都熄了声,不再言语。
厉长生道:“只是我这侄儿病得很严重,便是被那些个土匪给伤的,不知几位好汉,可否先救救我这可怜的侄儿。”
“二当家,你看,那些个猘儿竟是连小孩子也伤!”
“是啊,忒的没人性了!”
“他们连咱们的山寨都敢霸占,还有甚么是他们不敢的!”
“不行,二当家的,咱们要赶紧找到他们,叫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一堆土匪七嘴八舌,瞬间破庙差点给吵翻了顶。
荆白玉听得一脸惊讶,道:“所以说,是土匪和土匪打起来了?”
厉长生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本来三游城外柏安山上的确有土匪寨子,便是二当家那一伙人,已经在柏安山聚集了很久一段时间。虽说是土匪,但也算是义匪,并不会去找寻常百姓的晦气,所以百姓们对他们并无什么怨声。
就在前天一大早,柏安山上突然上来一伙军队,一个个穿着最好的铠甲,拿着顶好的武器,直接冲上山来见人便杀,竟是要偷袭他们的山寨。
“我知道了,那军队便是假土匪?”荆白玉恍然大悟。
厉长生点点头,道:“正是。二当家已然与我说了,他认识那军队领头的校尉,是三游城内赵梁王麾下一个得力干将,以前曾与他交过手,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
荆白玉差点从席子上跳起来,道:“那天有个假土匪,手背上的确有伤疤!真的是赵梁王在耍这些把戏!”
赵梁王点了一队士兵突然冲上柏安山剿匪,打了真土匪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无有准备,为了不增加伤员和过多损失,由大当家和二当家指挥着,兵分两路先行撤退下山。
厉长生说:“后来那土匪寨子便被军队给占了去,成了一个辎重转折点。”
这辎重转折点,便是赵梁王专门对付皇上秋猎队伍设置的。赵梁王好像早就知道皇上要改变路线,提前让士兵在山上假扮土匪守在那里。
瞧他们停下来安营扎寨,便趁着大雨,在山上凿了石头,制造了一场山崩地动的场面,将皇上的军队折损大半,这才假装成土匪模样,冲杀出来见人便砍。
这般一来,皇上一行人被假土匪追杀,赵梁王突然出现,简直便是及时雨,皇上如何能怀疑了赵梁王去,欢欢喜喜便跟着赵梁王一起入了王宫休息,彻底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假土匪占领了山寨,真土匪反而无家可归,被迫从山上逃下来。二当家带着一伙人,便聚集在破庙中整顿,没成想到是与厉长生和荆白玉撞在了一起。
真土匪们想要反扑报仇,听到厉长生说起那些假土匪的下落,心中愤愤不平,一个个叫嚣着要报仇。
荆白玉吃了些东西,胃里好歹舒服了一些,道:“那……那些假土匪,如今还在山寨之中吗?”
厉长生摇摇头,道:“自然已经走了,他们袭击了咱们,山寨便没了用处,也是怕那些真土匪狠起来不要命,早就撤离而出。”
荆白玉昏迷了两日,二当家已然让小弟去打听过了,假土匪从山上撤离,大当家带人反扑扑了个空,这会儿正派了人来通知他们回去,再行商议如何报仇。
“那我们现在是要……”荆白玉瞧着厉长生问。
厉长生笑了笑,嘴角一抹诡异的笑容,道:“自然是跟着这些真土匪去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