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秦十五房间的灯全都打开,照亮了整个宿舍。
被单没套,衣服也没整理,房间里乱七八糟。而另一张床,另一张书桌上什么都没有。看来,秦十五的这个双人宿舍,只有他一个人住。
秦十五从床上溜下来,看着路潼:“你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路潼坐在另一张床上,伸手对着秦十五:“手。”
秦十五连忙用左手捂着右手。
路潼又开口:“右手拿出来。”
秦十五抬头看了眼秦初。
秦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进来,不过他没有出声,直接在宿舍里找了一个凳子坐下,眼神“和善”的盯着秦十五。
秦十五咽了咽口水,心中警铃大作:我爸又犯什么毛病了!值得这么盯着我吗?
他伸出手,被路潼抓住。
秦十五的右手背上面,还有今天下午被宿管阿姨用鸡毛掸子打的红痕。阿姨手重,男孩子皮糙肉厚的经打,她下手的时候也没客气。只可惜秦十五现在是个细皮嫩肉的Omega,这一掸子打下来,现在还有淤青。
路潼从书包里翻出了一瓶酒精消毒棉,秦初见着,觉得这个瓶子怪眼熟的。
秦十五没想到路潼还能记着他伤口的事情,愣住了。
路潼用酒精往他手上擦了擦,然后又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根冰棍,贴在秦十五的手背上。
他原本还有点火辣的手背,贴上了冰棍之后,瞬间就凉快不少。
秦初阴阳怪气地开口:“你什么时候买的冰棍?”
路潼:“刚才在超市门口的时候。”想了下,补充道:“你没来之前。”
秦初听完,心情没有多云转晴,反而说话愈发刻薄:“我怎么没有这个待遇?”
看来,这人记起来了。
路潼现在用的这个酒精棉,正是前天在医院的时候,秦初被门夹出血时买的。
他那会儿用完了还剩着些,扔掉可惜,就带到学校来。没想到第一个晚上就派上了用场。
“你几岁?还要跟别人攀比有没有冰淇淋?”路潼无语道:“再说,你伤口出血了,怎么冰敷?”
秦初不服气道:“怎么不能冰敷?你就是对我不上心。”
路潼一听,好家伙,这还怪上自己了?有毛病吧!
秦十五冰敷了一会儿,美滋滋的撕开冰棍包装,咬了一口放在嘴里,慢慢等它化。
秦初瞪着秦十五:“你笑什么?”
秦十五:“没什么。冰淇淋好甜。”
秦初:……
秦十五又咬了一口:“忘记你没得吃了,不好意思啊。那你就看我吃吧。”
秦初:“……凉不死你!”
他抬脚往外走去,路过秦十五的时候,使劲儿把他手里的冰淇淋往他脸上一抽。
秦十五才吃了两口的冰淇淋光荣的阵亡在他的脸上,缓缓从他脸上落到了地上,露出了秦十五一张难以置信的脸。
乐极生悲。
秦十五从床上跳起来,狂追出去:“秦初!操——你大爷的!你丫幼不幼稚啊!你赔我冰淇淋!”
秦初头也不回,气势汹汹地拉上了铁门,哐当一声,震地整个宿舍楼的同学都探出脑袋来看了一眼。
秦十五气的眼泪都飚出来了:“我还没吃两口呢!”
路潼见秦十五那表情,可怜见的,委屈地嘴巴上都能挂个开水壶。
他:“你要吃可以再买。”
秦十五气鼓鼓地坐在床上:“那能一样吗!”
那——那他后来吃的那个,跟现在的这个能一样吗!
秦十五泪眼汪汪,五官皱到了一块儿,执着地盯着地上的冰棍。
这还是路潼头一回专门给他买冰淇淋吃,还没吃两口就被秦初这个妒夫给搅和了!他现在越想越后悔,一下恨不得拿把刀上秦初宿舍里面单挑,一会儿又反省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嘚瑟。
——这完全就是嘚瑟过头的报应。
秦十五早该知道的,他爸十六年之后对路潼的占有欲就比较强,一大把年纪了还老跟他较劲儿,有毒吧!
不过十六年之后,秦初好歹还能端着点儿总裁的架子,表现的不那么明显,毕竟跟自己儿子争风吃醋实在有损脸面。
但是现在是十六年前,十六年前,他爸现在的年纪就比他大几个月,闹脾气摔门的业务程度熟练地令人发指,一点儿也不比他差。
秦十五在撒娇赌气方面跟他爸是棋逢对手,如今踢到铁板了。
路潼替他收拾了地板,开口道:“现在的天气吃多了对胃也不好,要感冒的。”
秦十五吸了吸鼻子:“哦。”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已经进垃圾桶的冰淇淋,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路潼也跟着他的眼神看了眼,心道:这什么口味的冰淇淋啊,值得吗?有这么好吃吗?
秦十五裹着没套好的棉被,以及皱巴巴的被单,滚到了床上。
路潼开口:“你就打算这么睡?”
秦十五在床上滚了一圈,露出了一个毛茸茸地小脑袋:“不这么睡难道要站着睡吗?”
路潼指了指他的床上四件套:“你的被子呢?不用套床单吗?”
秦十五坦然承认:“我不会。”
他没撒谎。
套床单,就是不会。
现在不会,十六年之后也不会。
秦家的小少爷出门,保姆前前后后地跟着,哪儿用的着他套床单。
而且因为路潼职业的特殊性,秦初在经济圈的地位,他这个小少爷当的也没那么舒坦,去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一堆保镖跟着,很不自由。
别说是住校,就是住在他爸旗下的酒店里面,也是要前前后后盘查一番的。秦十五身份特殊,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被绑架撕票,似乎是常事。
他以前也想过住校,在看到别人住校的时候,同学的父母都陪着他们到校。
甚至到了宿舍里面,还有妈妈亲自帮忙换的床单。
他记得他有一个妈宝朋友,读高中了三句话都不离他妈——他的被子就是他妈亲手做的。
秦十五就没有这个待遇。
以前没住校就算了,现在住校了,他的生活技能依旧是一片空白。更别说要完成套被子这种高难度的事情。箱子也随便乱摆,书桌也不整理。总之,乱的一塌糊涂。
秦十五不在乎自己睡的怎么样,他其主要目的是盯着路潼,因此继续道:“放心。学生会不检查国际部,他们扣不着我分儿!”
路潼听完,心中无语片刻:这是扣分的问题吗?就这个床,他打算怎么睡?
“你起来。”路潼命令道。
秦十五对他说的话少有反驳的时刻,现在听他这么说,立刻乖乖地从床上爬了下来。
还顺便警惕地摸走了枕头底下手机。
路潼把校服袖子卷了起来,动作熟练的抖开了被子。
秦十五在路潼帮他把床单全都铺平了为止,才反应过来,他妈这是……帮他铺床?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整张床都被铺的工工整整,看起来又松又软。路潼伸手捏了一下棉被,感觉挺厚的,不至于会着凉。
捏完之后,自己呆滞了一下。
——他在干嘛?帮别人铺床?
路潼被自己身体快于脑子的动作给惊呆了,回过神时,一张床已经全都铺完。
这事儿要是被贺年他们知道了,一定能写入世界第八大奇迹里面。
路潼跑去给别人铺床?说出去谁信?
你信?他信?编故事都没有编这么离谱的,你还不如编路潼是个Omega呢!
见鬼了吧,就他那个冰山扑克脸,方圆五米内冻死人的性格?他是不是打算给人家送终,然后才好心铺床的?
路潼嘴角一抽。
老实说,世界上会装可怜的小孩太多了,他要是每一个都可怜过去,早晚把自己累死。而且他也不像是一个心软的人,只是秦十五装可怜就格外的触动他。
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科学说法能解释的清楚这一诡异感应。
随即,他直起身体,对秦十五说:“你不要跟别人说。”
秦十五张了几次嘴,“我不说。”
他顿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开口:“我妈都没给我铺过床。”
想了一下,又觉得时态不对。刚才路潼已经给他铺过床了,所以秦十五又改口:“我是说以前。”
路潼没听秦十五说起自己的父母,便随口一说:“她太忙了吧。”
秦十五闷声回答:“他也是这么说的。”
对方低落的情绪实在太强,直接感染到了路潼。
他犹豫了一下,摸了摸秦十五的狗头。
路潼不知道安慰什么,半晌,福至心灵道:“作业写了吗?”
这一句,莫名其妙和十六年后的路潼重合在了一起。
秦十五条件反射后背一凉。
老妈要求检查每天晚上的回家作业,是每一个当代中国青少年本能害怕的东西。
秦十五连忙道:“我马上就写!”
他想起秦初,推着路潼出去:“你先回寝室吧。谢谢你给我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