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多分钟,杨丽兰情绪得到控制,这才继续道:“我一共看到她四次,最后一次是今年7月。当时我都快疯了,自从她第一次出现,我就重新供奉她,可是她不走,她想害死我!”
刑警问:“7月?当时你做过什么吗?”
杨丽兰摇头,“我不知道,我……我受不了了,与其被她害死,我不如自杀!”
自杀。
最关键的一点。
乔雪华和历思嘉都是自杀,失踪的吕潮也有可能是在某个隐秘的地方自杀。
他们也许和杨丽兰一样,看到了所谓的鬼魂,并且被这个鬼魂长时间骚扰。
“如果杨丽兰见到的人持续出现,我们现在可能就将面对三名自杀者。”明恕盯着视频,“转折在于今年7月,那人没有再去找杨丽兰。”
李驰骋点头,视频继续播放。
“也许是因为她对我的供奉满意了吧。我后来给她烧过纸,本想请道士超度她,但我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杨丽兰叹气,“其实我知道这是犯罪,我接受任何惩罚。”
刑警问:“你是从什么途径得知‘鬼牌’?”
“这个APP,是个民俗交流论坛。”杨丽兰按了几下手机,然后递给刑警,“我是这个论坛的会员。”
论坛名叫“它们的声音”,风格暗黑,看似小众,实时流量却并不低。
总有一群人对超自然现象、灵异事件有着超乎外人想象的热情。
杨丽兰展示了她购买“鬼牌”前看到的一个帖子。
帖子是匿名发布,讲述了丘须村“鬼牌”的制作原理及用途,下面有许多回帖,多是表示感兴趣,一些人甚至询问多少钱能拥有一副“鬼牌”。
杨丽兰也回复了这个帖子。
“我怎么看不到?”明恕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隐藏了?”
“是我们等级不够。”李驰骋道:“这个帖子在论坛的‘黑市交易’区,只有高级会员,也就是久驻论坛的灵异发烧友才能看到。”
据杨丽兰所说,她回帖是抱着真心咨询的态度——如果“鬼牌”能够帮助她挽回丈夫,不管花多少钱,她都愿意试一试。所以她回帖回得十分真诚,详细讲述了自己的情况和需求。
十多天之后,匿名账号以站内信的方式向她索要联系方式。
又过了大概一个月,她接到了一个号码被隐藏的电话。
对方告诉他,“鬼牌”能够听到她的愿望,并协助她实现愿望,如果她诚心需要,就在3个月之内去北方的肆林镇,找一个“匠师傅”。
她询问谁是“匠师傅”,对方说她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去到肆林镇之后,在村口报上自己的名字,自然有人接待。
至于价格,对方说“鬼牌”按用途和女婴灵性分为不同等级,便宜的3万块钱就能买,贵的能卖到千万。
“我被冲动迷了眼,马上决定买一套中上等的‘鬼牌’。谈好价格和接‘鬼牌’的时间后,我就取了一笔现金。”杨丽兰说:“他们的要求是现金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3年前的6月底,杨丽兰只身前往肆林镇,见到了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对方自称是“匠师傅”,带她进到一个破旧的木房,里面有好几个木箱,里面放着正在啼哭或是昏睡的女婴。
“匠师傅”指着其中一个女婴说,“就是她。”
女婴裹着厚厚的棉被,只露出半张脸,看得出还活着。
她均匀地呼吸,嘴巴轻轻嘟起。
有一瞬间,杨丽兰想要将女婴抱起来,带回家抚养。
她没有孩子,而她身边的朋友都说,女人有了孩子,才能绑住丈夫。
不过这念头很快消失,她清醒地知道,这孩子不是她与丈夫的血脉,带回去又有什么用?
“匠师傅”制作“鬼牌”的过程她没有亲眼见到。
她在肆林镇住了三天,三天后从“匠师傅”手中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鬼牌”。
“供养它,它会让你得偿所愿。”“匠师傅”如此说。
第133章 狂狼(17)
“它们的声音”论坛由灵异爱好者在二十多年前建立,APP则是在智能手机普及之后开发,该APP并不能在手机的应用商城里找到,只能在论坛下载。
除了杨丽兰,名单上的其他人也多是在“它们的声音”得知“鬼牌”的购买途径。不过也有情况和蔡心悦类似的,即由同伴引荐。
“论坛搭建在国外,创建者倒是能找到,不过连创建者也不一定知道发帖者是谁。”周愿面前的显示屏上闪动着一连串代码,“发帖者用的是匿名账号,修改了后台的准入数据,为了避免被追踪,使用过大量国外跳板。杨丽兰等人接到的电话也经过伪装屏蔽。”
明恕问:“不能确定发帖子和打电话的人在国内?”
周愿顿了下,“但这个犯罪组织的核心成员一定在国内。杨丽兰回复主题帖之后,匿名账号是过了一段时间才向她索要联系方式,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才主动联系她。这一情况在其他购买者处也存在。我觉得这中间有个调查筛选的过程。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客户,只有通过调查的人,才会收到那通电话。至于肆林镇里的人,应该只是这个组织的底层‘工人’,得到一丁点好处,就为他们做事。肆林镇不可能是唯一一个据点,其他乡镇也必然存在女婴被害的情况。”
明恕点头,“找到跳板后的人,需要多长时间?”
周愿说:“我尽快。”
“辛苦了。”明恕说:“有任何难处都告诉我。”
周愿笑了声,做了个扣关节的动作,“明队你放心,这种等级的跳板,我能够搞定的。”
“师傅,你有没发现一件事?”从技侦办公室离开后,方远航跟在明恕身后道。
明恕边走边说:“和案子有关说,和案子无关闭嘴。”
方远航琢磨自己即将说的话和案子有没有关系,好像无关,好像又有点关系,最后还是决定说:“周愿比以前自信多了。”
“是吗?”明恕说。
“刚才你说有难处就提出来。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结结巴巴说他不一定能完成任务。”方远航说:“周愿一直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但刚才他叫你放心来着。”
徒弟能观察到的事,明恕自然早就发现了,笑道:“人都会进步,会改变,这是好事。”
方远航还没来得及表达赞同,又听明恕道:“不像方远航同学,老大不小了,只知道跟着师傅跑,只知道拿师傅放在办公室的巧克力。”
方远航同学站在原地:“……”
你那巧克力,不是你被主播忽悠买多了吃不完的吗!?
·
特警总队。
陆雁舟摆着跨,意气风发地往心理研究中心去,忽然长腿一停,身子来了个高难度的后仰。
“小明?你怎么来了?”
明恕将他那仰着的背推回去,“陆帅哥,能注意一下形象吗?大庭广众的,你摆什么奇葩造型?”
陆雁舟说:“我这不是余光看到你了吗?”
明恕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正常地转个身?”
“正常转身多没劲,帅哥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陆雁舟说完又往后一仰,“我能仰,说明我腰好。你能吗?”
明恕懒得理这个神经病,径直往前走去。
“啧,跑这么快干嘛?”陆雁舟跟上去,“原来你不是来找我?”
明恕说:“我没事找你干嘛?”
“玩儿啊。”陆雁舟说:“咱们是不是很久没有比枪法了?唉,萧局严格‘治军’,都不准你来我们这儿了。”
明恕好笑,“关萧局什么事?”
“萧局来之前,你们重案组哪有这么忙?”陆雁舟说:“现在我去刑侦局一趟,基本上找不到你和易飞了。”
明恕一想也是,这半年案子接着案子,基本上没有消停过。
但这和谁当领导没有关系,就算分管重案组的还是梁棹,会发生的案件仍然会发生。
想到梁棹,明恕不经意地压下唇角。
梁棹前段时间主动调去了北城分局,但没有参与刑事侦查。孟珊、黄妍两人都是在北城区被杀害,之前北城分局忙得焦头烂额,梁棹也没有出面,似乎正在渐渐从一线淡出。
“你去心理研究中心干嘛?”陆雁舟问。
明恕现在不方便向陆雁舟透露太多,反问:“你去干嘛?”
“嘿,心理研究中心就在我们特警总队的地盘上,我上去溜溜不行啊?”陆雁舟说完抓了下头发,声音略微一沉,“我去看看我师父。”
明恕脚步悄然顿住。
“最近忙的也不止你们,我也不轻松,天天在外面跑,挺久没去看过他了。”陆雁舟平时嬉皮笑脸,但不是没有正经的时候,“趁今天得空,就去看看他。”
明恕叹气,“周队恢复得怎么样了?”
陆雁舟脸上罕见地流露出担忧和悲伤,“还是老样子,没有继续恶化,但……但也没有好转。认不得几个人,有时连我都忘了。盛教授说,最好的办法是把他送到首都接受更专业的治疗,但他不肯离开,怎么都不肯。”
“不要勉强他。”明恕说:“周队那些牺牲的兄弟都在这边。”
“我们也是这样考虑。”陆雁舟说:“现在他住在心理研究中心,有任何事,我们都能立即去照顾他。现在我就希望,他把过去的经历统统忘干净,下半辈子快快乐乐的。”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心理研究中心门口,明恕要往左,陆雁舟要往右。
“一起去看看他吗?”陆雁舟问。
明恕有些犹豫,几秒后说:“我下次单独去看他。”
陆雁舟笑道:“没事。那我过去了。”
明恕站在原地,看着陆雁舟穿过走廊,停在一扇门前。
在那扇门打开之前,明恕忽然转过身。
待在里面的男人姓周,叫周平,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名字,一个平凡的英雄。
特警总队肩负缉毒、反恐、除黑的重任,一些任务危险性很高,卧底出去就是九死一生。
周平就是那活着回来的英雄。
但是人救回来了,精神却在长时间的折磨中崩溃,变得不人不鬼。冬邺市最好的心理医生也治不好他,他抗拒一切陌生人的接近,很多时候连自己亲手带过的队员也认不出,彻底将自己锁在了另一个空间中。
陆雁舟是周平的徒弟,明恕其实也算周平的半个徒弟。
新来的警察需要接受一段时间的集训,周平是教官。明恕至今记得他憨厚的笑和精湛的近战本领。
周平还开过玩笑,说明恕身手了得,不如到我们特警这边来吧。
转眼,那个毅然决然走上卧底之路的教官,就只剩下了半条命。
明恕从特别行动队回来之后去看过周平,周平缩在角落里,全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