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会给她联系工作了。”余大龙越说越生气,“她这种混吃等死的人根本不配有工作!我在她身上努的力都白费了!她别想我再去找她,给她送饭,她就自生自灭吧!”
方远航神色一紧,“送饭?你知道她在哪里?”
刘美租住的地方没人,否则方远航也不会跑到星欢娱乐来。
余大龙这话的意思是,刘美除了租来的那套房子,还有别的住处?
“她肯定在柏轩桂苑!”余龙笃定道:“上次她旷工时我死命给她打电话发短信,说再不接我就跟上面打小报告,扣她的分成,开除她!她后来接了,我还以为她洗心革面准备来工作呢!没想到啊,她居然让我给她买点清淡的食物送到柏轩桂苑!她说她生病了,想有人陪陪她!我靠阿sir,柏轩桂苑你知道吧?高档小区,这死女人绝壁被哪个秃头大叔包养了!”
方远航来不及多说,立即拉着余大龙上了车。
一般人突然被警察“缠上”,大多会不自在、紧张,余大龙却天赋异禀,不仅不紧张,还特兴奋,拍着胸口说:“阿sir,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了!除了我,星欢没人知道刘美在柏轩桂苑有住处!”
余大龙这鸡血打得一言难尽,不知是头一回和警察合作太激动,还是因为看上方远航了。
路上方远航立即通知明恕,将情况汇报得差不多了才想起纠正余大龙,“你别再叫我阿sir了,你不肉麻吗?”
“我为什么肉麻?这称呼很帅啊,难道我要叫你警察同志?”余大龙不干,“好土叻,喊不出口。不过我可以喊你警察哥哥。”
方远航:“……”
余大龙直乐,“不好意思吗?那还是叫阿sir吧。警察哥哥我也有点叫不出口呢,万一你比我小呢?”
方远航觉得和一个小基佬比大小实在是太奇怪了。虽然知道人家不是那个不纯洁的意思,但“万一你比我小呢”从余大龙嘴里说出来,当真怎么听怎么奇怪。
方远航说:“叫我名字!”
“我偏不!”余大龙说:“我偏要叫阿sir!叫警察哥哥!”
方远航吼:“你闭嘴!”
余大龙说:“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方远航头痛,“什么条件?”
“我想见‘种马腰’哥哥!”余大龙满脸期待,眼中都快有星星了。
“What?”方远航差点一脚踩满刹车,“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你也敢撩?他是我们重案组的……”
不等方远航说完,余大龙就说:“知道啊,我同类呗。我只是想见见‘种马腰’哥哥嘛,又不会跟他怎样,你就当带我见偶像啦!好不好,警察哥哥?”
“偶像?同类?”亏得方远航是重案刑警,心理素质比普通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不然这下非得撞前面车的屁股上。
“你不知道?”余龙一惊一乍,顿了几秒后突然缩到车窗边,“哎呀!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原来‘种马腰’哥哥没有出柜啊?你是他谁?我以为你知道!”
这话信息量太大,方远航陷入了沉默。
他英明神武的师傅,他们重案组说一不二的队长,是小基佬的同类?
大概念的同类还是小概念的同类?
和小基佬一样是基佬,还是和小基佬一样是个零号?
方远航自己是直男,但朋友里不是没有gay,因此对性取向非常宽容,从来不会因为谁不是直男就瞧不起谁,有时脑子一抽,还会和直男朋友开一些基情满满的玩笑。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师傅会是gay!
刑警的职业病一下子就出来了,方远航不禁想,如果小基佬的话可信,他师傅就是个gay,那他师娘会是谁?
隔壁的陆雁舟?还是易队?
周愿最像,毕竟周愿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需要呵护。
邢老师也有可能。据说邢老师以前对明恕特别好,后来才疏远,这不就是避嫌吗?
还有梁棹。还有肖满。还有徐椿!
方远航都快拉不住自己了,短短一瞬间,脑中飙过了一连串名字一连串张脸,最后居然定格在萧遇安脸上。
萧局不可能,萧局怎么会是师母呢?
余大龙说:“天惹!我对不起‘种马腰’哥哥,我什么都没说!”
方远航年轻的心灵承受了这么大一个八卦,脑中跑着飞机大炮,被余大龙这一声吼得猛地回过神,告诫自己案件当前,必须冷静冷静再冷静!
方远航深呼吸道:“对,你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余大龙嘟着脸,“嗯!”
方远航想了会儿又补充道:“等我把案子查清楚了,你重新给我说一遍。”
余大龙:“……”
咦?
你们警察,好,好八卦!
柏轩桂苑位于南城区,余大龙的表述夸张了,这小区虽然有名,现在却算不上冬邺市的高档小区。
因为它旧了。
多年前,地产业刚开始发展时,柏轩桂苑的确是全市最有名气的小区,能住在这里的不是有钱人,就是当官的。但近十年来冬邺市高速发展,比柏轩桂苑贵、好的小区越来越多,只有像余大龙这种土生土长的冬邺人才会习惯性地将柏轩桂苑归为“高档小区”。
方远航将车停在小区外,和余大龙一起往里跑。
余龙跑得气喘吁吁,在C栋7-3门边拼命捶门:“刘美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开门开门!再不开门我叫警察了!”
方姓警察:“……”
门内传来脚步声,方远航反应很快,立马躲到猫眼的盲区里。
门锁转动两下,开了。
刘美穿着严严实实的睡衣,披头散发,脸部肿胀,疲惫而无奈地看着余大龙,“抱歉。”
余大龙大喊:“抱歉你妹啊!你到底要不要工作!”
刘美叹气,“我……”
话音未落,方远航已经从死角里闪出,按住了房门。
刘美脸色瞬间惨白,惊恐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方远航已经顾不得惜香怜玉,强行进入房间,余大龙瘦瘦弱弱小基佬一个,也相当勇敢机警,冲进去“嘭”一声关上门。
“你们……”刘美无措地站在原地,支撑不住似的伸手撑住墙壁。
她穿的是丝质睡衣,长袖长裤,扣子扣到了最上一枚,但材质太滑,她手一伸出去,就露出手腕上鲜红的伤痕。
方远航一眼就看出,那是鞭伤!
而造成刘美面部肿胀的则是掌掴。
若要细看,刘美唇角也有伤。
余大龙惊叫,“美美,你这是被男人那个了嘴吧?”
刘美终于脱了力,一下子撞在墙壁上,继而滑到在地。
冬邺医科大学,光邺医院,久林心理诊疗所,幕后黑手不一定在这三处供职,但一定对它们非常熟悉。
龙天浩看到的“大学教师”和让小孩给闻鹤送宣传单的“神秘人”应是同一个人,大学校园里摄像头不少,久林附近也不乏监控,但技侦查完了两边的监控,均一无所获。
此人不仅有反侦察意识,还对医科大与久林非常熟悉。
闻鹤的医生骆亦三十来岁,和“大学教师”的年龄不符,从闻鹤的现状看来,这位骆医生并没有害闻鹤的倾向,闻鹤在治疗期间,渐渐摆脱心理上的重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但心理医生是个非常特殊的职业,一个优秀的心理医生不仅能将一个人从地狱里拉出来,还能将一个人按入地狱。
看他如何选择而已。
明恕和易飞一商量,易飞当即决定去探一探骆亦和久林心理诊疗所,明恕又安排部分队员去冬邺医科大学摸排。
易飞到久林时,闻鹤刚从骆亦的办公室出来。闻鹤只与明恕打过交道,并不认识易飞,易飞也没穿警服,擦身而过时,闻鹤友好地对易飞点了点头。
“如果你是想了解闻鹤,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他的治疗很成功。”骆亦很符合易飞对于心理医生的想象——稳重,有风度,说活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场。
“但你好像不是来了解闻鹤,而是来了解我。”骆亦笑了笑,“被市局的刑警注意到,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本来想请你喝茶,但现在只想请你喝白开水了。”
易飞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玻璃杯,饶有兴致地打量骆亦。
面对警察,此人游刃有余,和面对患者的态度没有分别。
在见骆亦之前,易飞就已经了解到,骆亦是久林名气最高的心理医生,不少患者慕名而来,且有其他心理诊所的医生向患者推荐骆亦。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骆亦必然是个有天赋的人。
易飞不由得将他与沙春等人作了个对比。
很明显,骆亦是沙春等人最希望成为,却无法成为的人。
“你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易飞拿出“大学教师”的画像,这画像是根据龙天浩的记忆所绘制,是目前警方掌握的唯一一条幕后黑手的证据,也极有可能是一条无效证据。
因为对方异常狡猾,接触龙天浩之前很可能化妆,再加上人在记忆上的短板,画像和真人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情况不在少数。
但易飞能够展示给骆亦看的只有这张画像。
骆亦能否根据画像提供信息在其次,他看到照片后的反应更加重要。
骆亦态度随意地瞥了画像一眼,笑道:“易先生,你自己都无法确定这幅画是否可靠,问我认识不认识,又有什么价值呢?你是想观察我吧?”
易飞失笑。
“画里的这个人我不认识,没见过。”骆亦突然正色道:“但画像背后藏着的人——如果我没有想错,应该是你们警方正在寻找的人——也许我见过,也许是我的熟人。你来找我,一定是发现了我与这个人有关联的蛛丝马迹,但单凭这样一幅画像,我确实没有办法配合你们。”
刑警皆多疑,骆亦越是诚恳,易飞越是怀疑,当面找不到破绽,那就只能从背景、周围寻找突破口。
骆亦毕业于首都最有名的学府,曾在国外继续深造、从业,四年前回国,受聘于久林心理诊疗所。
由于久林心理诊疗所与冬邺医科大学的特殊关系,骆亦时常受邀对医科大的学生进行心理辅导,出入医科大的校园是常有的事,和医科大部分教师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骆亦有没有可能乔装打扮,以一个五十多岁男性的面貌出现在龙天浩面前?
可能。
骆亦有没有能力以心理辅导的方式直接影响闻鹤,让闻鹤干扰警方的判断?
有。
易飞让龙天浩看骆亦的照片与影像,龙天浩摇头,“我看到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他。”
新的问题,骆亦有没有能力干扰龙天浩的记忆?
答案仍然是有。
明恕坐在车上,与易飞在电话里沟通了半天,挂断后让脑子放了会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