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简约,精致的钟表。
位置有些高,指针已经坏掉了,停在了十二点三十五的位置。
谢刹静静地盯着那个钟表,声音极轻回答了他:“在楼下的时候就能看到这个钟表,有些在意。”
虞星之看了一眼,目光就回到谢刹脸上,唇角微弯,眸光澄澈:“停下的时间是案发死亡时间吗?”
“不是,尸检结果显示案发时间是凌晨早上,我只是在想,它很高,什么人会特意去破坏它?”
“也许是自然坏的。”
谢刹看着它,他的视力极好,如果愿意,精神力可以让他瞬间看穿整个表的全部构造:“不,它是好的,有什么突然的外力让它故障卡住了。”
虞星之没有说话,唇角弯起的弧度多了一点,自然地去看屋子里的摆设。
然后,看了一眼一整面蓝色落地窗,还有薄薄的白色窗帘。
之后,谢刹又去看了屋子里其他地方,他们从进来开始就都戴着塑料脚套,以防破坏现场,手上也是,戴着一次性胶质手套。
厨房很干净,只有一点耐存放有些脱水干瘪的蔬菜。
卫生间被拆卸过,显然是因为男主人的躯体失踪,警方怀疑下水道可能被处理过尸体。
但他们最终没有收获什么。
接着是婴儿房。
布置得很温馨,孩子的玩具和小床,还有一面很大的镜子。
“为什么婴儿房会放镜子?”谢刹看了一眼。
虞星之也露出疑惑无辜的神情:“不知道,是很奇怪,为了光线更好?还是想让小宝宝能看见自己?”
没有结论,就像他们没有从这里现场得到更有价值的线索。
离开婴儿房的时候,虞星之依旧走在最后面,他回头,轻慢温柔的面容,水蓝色的眼眸柔和,就算没有多少笑意也让人心生亲切和心动。
微微抬着的线条精致完美的下巴,那双水蓝色澄澈的眼睛看向婴儿房里的镜子,明明是温和的目光,但整个房间的光线却忽然一暗,像是有什么东西受到惊吓缩了回去。
虞星之的手指竖在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做这些的时候,玫瑰一样的唇角还是微扬弯着的,眼神却不经心一样微微放空。
他走了出去。
“看来没有什么收获,要回去吗?”虞星之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婴儿房的门被关上,房间的镜子里有什么白色的东西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
就像是少女因为挫折和对外界的畏惧,抱膝而坐,自我防卫。
谢刹站在客厅,仔细环顾了一圈,清隽的脸上很安静,轻轻地说:“你有没有一种感觉,从这所房子出现在我们视线里的时候开始,就被什么注视着的感觉?”
虞星之疑惑地歪了歪头,水蓝色的眼眸澄澈柔和,专注地看着谢刹,矜持内敛,又像是全然信任他的一切。
“并没有,不过既然谢刹你这么说,那一定是有什么特别。”
谢刹看向虞星之,乌黑的眼眸安静,虽然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但让人觉得他很高兴。
“婴儿房的镜子,没有理由,但是我很在意。”
虞星之唇角扬起一点弧度,没有任何犹豫思索:“那我们把它搬回去吧。”
谢刹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像是怔然。
虞星之水蓝色的眼眸微弯,虽然没有笑也是温柔的,专注柔软地看着他:“怎么了?既然怀疑,那就搬回去,有什么问题吗?”
谢刹的喉结小小的微动,这种无论什么想法都被纵容的感觉,像是鲸鱼肆意在天空之上游动。
“没有。”喉咙里小小声的咕噜,像是猫咪被舒服到了,扫着尾巴,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张着喜欢。
在他回答的时候,虞星之已经稍稍玩起袖子,准备好了搬运。
“那我们开始吧。”
“好哦。”谢刹立刻乖乖跟上去,淡色的唇角抿得弧度很好看。
第46章 消失在时间里的人(一)
从案发现场搬运一块很大的镜子出去有些奇怪,最终他们决定给镜子缠上一层白布——有些人会这样包装画,如果搬运的是一副很大的画框,这种行为就很正常了。
虽然镜子很大,但万幸车子里还可以放下,只是对坐在里面的人很不友好。
为了防止镜子在过程中因为任何原因出现损伤,虞星之开车的时候,谢刹一直手动固定着镜子在车里的位置。
总之,因为种种不方便而在细节上耽误的时间,当他们把镜子搬回别墅的时候,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这个时间无论是叫家政上门做饭还是自己做,怎么看结束以后都不用再去店里了。
“出去吃吧。”说这话的是谢刹。
虞星之并不很意外,但还是特别地看了他一眼,澄澈柔和的眼眸矜持内敛,带着轻微弧度的唇,却抿着一点纵容式的好奇浅笑。
他发现,虽然给人孤僻自闭的印象,但事实上谢刹并不是真的社交障碍,只是不喜欢社交,习惯性规避这种与人打交道的行为。
但就和谢刹不喜欢说话,在遇到跟游戏有关的事情时,却会耐心细致深入浅出地和游戏自动分配的队友讲解自己探索到的信息一样。
对谢刹而言,这些事不是能不能,只是愿不愿意。
他现在就愿意和虞星之出去吃饭。
这种破例了一样的特别对待,每当谢刹对着虞星之展示出这种不同他以往性格的行为时,虞星之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引起他好奇观察欲的有趣。
他好像很少见到其他人眼里的真正的谢刹,又好像见到了只有他一个人会看见的谢刹。
吃饭的地方也是谢刹选择的,虽然不像是喜欢主动的人,在当虞星之跟他一起的时候,谢刹总是做选择的那一个。
是一家川菜店,环境介于优雅和开放之间。
每一桌都隔着玻璃,一般情况互不打扰,但如果人多了声音也很吵,甚至如果愿意可以听到前后左右每张桌子上人们的闲聊。
这也很不谢刹,他应该喜欢那种包厢,安安静静的环境,而且他喜欢甜不喜欢辣。
他点了两个招牌菜,然后是偏酸甜味的三个小菜,还有奶制品的饮料。
吃到一半的时候,斜后方一桌子的大嗓门就传来了。
“……你们是不知道,太XX邪门了。”被游戏消音屏蔽的大概是一句脏话。
谢刹的位置抬眼就对着他们,说话的人并不中年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很紧张,在喝啤酒,大嗓门是为了掩饰或缓解他的紧张。
同桌大概有人顺着他问了什么,或许是好奇,或许只是人类之间社交的普遍流程。
男子不需要被接话也立刻自顾自说下去了。
“……那孙子的车是直接一头扎下去的,看现场的痕迹还原,真是狠,没有一点犹豫直直踩下油门,中途方向盘都没有抖过。”
“……自杀啊。”同桌的人感慨,声音平淡而小,说不清兴趣多寡。
“……呵,自杀。”像是嘲笑,男子因为酒晕红的脸扯开嘴角,高声说,“那孙子手上四条人命,去年前年,那什么跟你们说过的肇事逃逸,老两口和母子那个……”
“……啊,居然是他啊!”
“……怎么发现的?果然是天网恢恢。”
同桌的几人声音也高起来,显然男子的话让他们很在意。
男子的声音反而低落了几分,带着隐隐的厌恶的不屑,给自己倒酒:“……这算什么,脏事还多着呢,不好说……没姑娘报警,胆子肥了……也不知道这种人的车怎么上的路。”
他紧闭嘴,似乎为了什么人保守秘密,朋友们怎么问都不说,转而又提起那个人的死。
“……不是自杀,尸体的头被石头砸烂了,至少几十下有了,就这样冲下来的。”
这死因顿时引起同桌的讨论欲,纷纷猜测着原因,往灵异和凶手两个方向拉扯。
虞星之和谢刹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的报纸。
除了覃桢和王异的新闻外,早先被谢刹注意到的一条车祸新闻——中年男子夜间开错车冲下河堤,当场惨死。
虽然那桌的谈话没前没后,但是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当你不注意一件事的时候这件事好像从来不存在你周围,但当你第一次留意到它以后,会发现无论走去哪里都会遇到相关的事情。
人也是一样的。
书店茶吧里,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客人在十二点多就结账离开了,下午两三点又坐在那里。
紫色鼠尾草稍稍恍神会觉得她好像一直没有离开过。
但是他的记忆知道她确实离开过,因为自己收拾过那张桌子,最重要的是对方虽然点了甜品却像是一口也没吃过,这在店里很少见,所以印象深刻。
可是现在对方原坐在上午的位置,同样的一本书,同样的姿势和神情,甚至同样的一口未动的甜点。
鼠尾草不得不得按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其实是他自己。
是真的不对劲,比如,这个女孩子虽然相貌清秀,但是他发誓自己对她没有任何心思,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断注意对方的行为。
尤其是,那种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的,强烈的回忆行为。
我才来游戏一天啊!不,现在是一天零十五个小时了。
但昨天一整天的时间并不长,多半还是车上度过的,他到底是哪里见过对方还印象这么深刻啊?
这种如鲠在喉的想不起来,已经是一种折磨了,鼠尾草打定主意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他确实很敏感,这种敏感有时候在关键时刻是一种让他发现关键的直觉。
他现实是七级精神力,医生说他有往八级精神力延伸的触觉,这种敏感或许就是。
必须找到答案。
这样想着,当那个黑框眼镜的女孩起身结账离开的时候,鼠尾草立刻就随意找了一个理由给宠妻证道,装作有事出去了。
他跟踪了那个女孩。
对方像是想要打车,却一直没有主动招停任何一辆车,等了一会儿没有车为她停下,她开始慢慢朝附近的公交站走去。
鼠尾草出门的时候脱了工作服,只穿着浅灰色的衬衣,再把刘海弄下来一些,稍稍低着头,就可以伪装成大学生或者上班族。
女孩的警惕心并不高,一次也没有张望过,像是从没有自己可能会被跟踪的概念。
公交车过了三站就停了,停在了一个鼠尾草有点印象,但没有去过的大超市。
一个片段在鼠尾草脑海里闪过,啊,这里,我好像来过。
也不是他来过,而是我可爱吗来过,昨天他们四个搬进NPC安置的联排别墅里,总要购置一点生活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