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死而复生
“昨夜又有人被杀死了。”
不同于前夜的死者是值守的官员和侍卫,这次死去的是守夜的太监和宫女,案发现场的地理位置也更接近宫廷。
仍旧是被类似野兽尖锐的利爪割断脖颈,撕开伤口的血管,鲜血喷洒,失血过多而死。
谢刹撑着额头,听着外面窃窃私语的声音讨论着昨夜的惨案,清隽略显苍白的面容不动声色,淡淡的黑眼圈显得那双乌黑的瞳眸越发淡漠。
昨夜,在镜中那个蔷薇古堡也发生了一件惨烈的事情。
古堡中所有人都被忽然叫起来在大厅集合,女管家和男管家神情惊疑不定,宣布了一条消息:古堡之中闯入了一只鬼,必须找到那只鬼,否则等不到主人回来,所有人都会被杀死!
有人询问:“古堡的大门一直紧紧关着,那只鬼是怎么闯进来的?你们怎么知道有只鬼?鬼长什么样子?”
女管家不笑,严肃极了:“这只鬼杀死了我们一个女仆,必须找到它!”
没有人看到被杀死的女仆的样子,客人们窃窃私语,都觉得是女管家他们在故意搞事情,要不然这只鬼就是他们古堡里原本就有的。
“一直觉得这个古堡阴森可怖,说不定就藏着什么古怪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也得有人乱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才会释放出来吧!”
大家彼此戒备,优雅的笑容下,眼神嘲讽。
只有谢刹目不斜视。
因为,古堡里真的有一只鬼,他看见了,并且,那只鬼就在他们身边。
鬼长什么样?
雪白的长发,过分苍白毫无血色的肌肤,连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样的素素的苍白,只有眼睛的瞳孔略略有些灰白。
此刻,那只鬼就站在人群左侧,微微侧身斜背对着他们。
谢刹只能用余光去瞄,他预感如果被发现有人能看到它,这只鬼就会大开杀戒。
其他人还在毫无所觉的议论着,主要是为了从管家嘴里套出一些关于古堡隐藏着的秘密的话。
谢刹想到,刚刚被召集的时候,他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打开那个石棺,必须在梦境结束天亮之前再回去一次。
这一次一定要打开石棺,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分头去找吧。”有人这么说,显然是觉得这是一次绝佳的可以光明正大在古堡里行走翻找秘密的好机会。
其他人陆续也发现了这一点,附和着。
也有人不知道怎么想,皱着眉说:“走散了会不会遇到鬼毫无反抗?”
女管家这时候露出笑容:“一旦发现了鬼请立刻大声疾呼,喊我们来,请放心,主人留下了对付那只鬼的办法给我们。”
大家这才注意到,女管家和男管家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银质的十字架。
谢刹并不信任这两个管家的话,鬼明明就在大厅,他们不也没有看到,不是吗?
装作毫无所觉,谢刹跟着人群陆续离开,目不斜视从鬼的旁边经过。
那个鬼没有任何反应,除了半透明的身体,它甚至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雕塑。
有客人毫无所觉的从鬼的身上穿过,像是忽然有些冷似的,打了个激灵,左右张望了一下。
为什么只有自己能看到鬼?
还是说也有其他人看到了,大家也都和他一样装作视而不见?
当最后一个客人也走上台阶之后,谢刹的余光看到,那只鬼忽然动了,也跟着他们走上了楼梯。
危险!
趁着鬼还没有选择好目标,谢刹稍稍加快脚步走在了前面,然后绕了一个圈隐藏起来。
他在门的凹陷处站好,微微观察了一下,发现鬼跟着其中一位客人上了三楼,那个被选择的客人似乎就是无意间从鬼的身上穿过去的人。
在危机暂时排除后,谢刹抓紧机会,再次回到了二楼左一主人的卧室,利用镜子打开地下花园的机关楼梯,径直走了进去。
远处似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但谢刹无暇他顾。
谢刹头也不回走向地下花园尽头的石棺,一把推开了石棺的盖子!
里面躺着一个人,一个意想不到,但又叫谢刹并不觉得意外的人。
长长的雪发,玫瑰一样的唇,玉一样无暇的肌肤,即便闭着眼睛,那微微翘着的唇角也给人一种似有若无,胜券在握的笑意。
仿佛对谢刹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一样。
眼前的人极其熟悉,正是将那面镜子仓促交给了他之后,就忽然被人谋杀的方士。
蔷薇古堡弥漫着玫瑰带着淡淡涩苦的香气,在苍绿的藤蔓和远处的惨叫声中,陡然叫人觉得森冷起来,仿佛整个古堡就是一座硕大死寂的坟墓。
为什么现实被人杀死的方士会出现在镜中世界的石棺里?
这一定不是什么巧合。
谢刹来不及多想,凭借下意识的本能直觉,他将石棺中仿佛栩栩如生的方士抱了出来。
因为,他忽然发现,方士和一个人很像,很像他现实中失而复得的挚爱。
而且,谢刹忽然想起来,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过这样一个挚爱。
年轻的陛下想起来,过去二十九年里,他并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
那么,现实中皇宫里那个总是用深情温和的眼眸,微笑专注凝视着他的俊美青年是谁呢?
谢刹后知后觉,自己似乎从未叫过那个青年的名字。
那个青年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为什么和方士长得这么像?
梦境中断在,谢刹记得自己抱着方士的尸体走出了那个地下花园密道,出现在古堡主人的卧室里,而那面镜子突然亮了一下。
……
“陛下,起床了。”青年仍旧穿着云锦一样的宫装,俊美的面容玫瑰一样的唇角微微扬起,从容略显矜持,好看的眉眼略略低垂,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尽管敛眸垂目,但这个人的气质也和恭顺毫不沾边,甚至也没有丝毫屈居人下的气息。
他看上去太从容自在了,就像是,梦中那个石棺中的方士一样的神情。
即便皇宫里又发生了惨案死了人,他也好像不慌不忙的样子,唇角依旧略微扬起,矜持柔软的弧度像是刻意在按捺着什么,显露出一种仿佛骨子里的温软柔和。
当谢刹看着他的时候,青年用毛巾细心地给他擦着脸,微微抬起眼睑睫羽。
手中的动作似有若无的疏离和温情,就和他脸上洋溢的淡淡的笑容一样。
那双眼睛和谢刹四目相对,青年便微微偏着头,像是征询疑惑一样一瞬不瞬看着谢刹,温雅无害,无辜矜持的浅笑,在那双栗色沁凉的眼眸下,却叫人有种说不出的奇异之感。
一面说着危险,一面觉得温柔,无限沉沦。
“陛下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奢靡的嗓音温和,低沉的优雅。
谢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张俊美瑰丽的面容,就像是触到了梦中那个藏着秘密的石棺。
青年没有丝毫闪躲,唇边似有若无的浅笑更柔和了,玉一样无暇的肌肤,这样近距离看着,也发现有着淡淡的黑眼圈。
谢刹的脸上毫无情绪,轻轻地说:“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我觉得自己从未认识你。”
但醒了以后却觉得梦境到底无稽之谈,这张脸这样温柔的神情,明明刻在他的心里,就算觉得多少蹊跷莫名之处,也不愿意细究,唯恐再度失去,怎么会不认识呢?
青年缓缓眨了下眼,微微垂敛的样子,并不完全睁开,显得温和,稍显低落,耐心地极轻地呢喃:“嗯,没关系,就算陛下忘记了,也会记得叫醒你的。陛下记得我的名字吗?”
“星之。”
梦里的他甚至不记得青年的名字,但现实的他知道,这个人叫星之啊。
青年敛下眼眸笑了一下:“该上朝了。”
谢刹没有再说什么,换上了朝服去上朝。
枯燥的早朝之后,他一面批阅奏章,一面召见了相应的人。
“案子的进展如何了?”
通宵达旦查案的大理寺官员眼睛熬得通红,神情萎靡,强打起精神面圣:“回陛下,目前只能确定两起案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但是现在还无法找到元凶。”
在谢刹停笔看来的时候,另一个官员立刻诚惶诚恐回到:“臣等已经严令检查所有兽类进入宫廷,确保下一起案件不会再发生。”
谢刹淡漠地看着他们,轻轻地说:“兽类?宫廷谣传这是妖物所为,你等作何感想?”
在一片谢罪声中,有一个稍显年轻的官吏咬牙道:“臣有奏,根据仵作检验,以及现场勘查,或许凶手并非兽类,而是人所为。”
谢刹看着那个紧张至极的官员:“继续。”
那个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很大声:“虽然是利爪撕开了脖子的血管,但是,更像是人为的,或许是什么修炼邪功的魔教中人,或者或者……走火入魔,需要饮血修行……死者失去了血,不仅是现场那些……”
谢刹没有说话。
大理寺最高官员立刻拉下那个年轻官吏谢罪:“臣管教不严,此人胡言乱语不足为信,无论案犯是人是兽,臣等一定不计一切代价抓到元凶!”
谢刹淡淡地说:“别让谣言传出去。”
宫廷忌讳,可以死人,可以查不出真相,但不能让怪力乱神的谣言传出去,以免动摇国本。
一片惶恐谢罪之声。
谢刹平静问道:“方士的案子如何了?”
跪地的官员面面相觑,试探着:“臣,臣不知道陛下是何意?”
谢刹的眼眸微眯,怎么,他的方士被害不过三日,这些人连这个案子都忘记了吗?
就在他些微动怒的时候,太监轻手轻脚走来,低眉顺眼说道:“钦天监的国师大人求见。”
宫殿的门缓缓推开,逆光走进来一个人。
和梦里一样,雪发玉颜,圣洁神秘的面容,眉睫也像梦境中石棺中沉睡的那样微微垂敛。
即便没有任何笑容,眉目每一分都像是盈着冷凉矜傲的温柔,他缓缓睁开眼,水蓝色的眼眸像是冬日静若琉璃的天,纯净无垢。
微微抬着线条精致的下巴,唇角的弧度似有若无,神情沉静中透着轻慢,长眉微微一挑,仿佛对整个世界都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漫不经心。
他没有丝毫笑意,像是无趣,眉目的温雅谦恭,都在那一挑眉里,无辜得刻意起来。
却因为那骨子里的温柔,无论他做任何表态,都叫人不作丝毫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