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防御减半不是攻击力减半,唐措不得不拔剑对敌,以一敌五,仍不落下风。
完整版的裁决之剑,再加上罗杰里德教导的魔法,真的很强。
那厢靳丞也跟黑帽子交上了手。
黑帽子已经灌了药,可药效发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他不得不护着那个NPC,以防被靳丞劫持,可靳丞哪是那么好防的?
在这么快节奏的、处处藏着危险的战场上,靳丞又是个近战、远攻皆可的弓箭手,根本防无可防。黑帽子咬咬牙,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件道具——金钟罩。
一个流转着金色符文的透明罩子,直接将NPC罩住,他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你倒是考虑周全。”靳丞没有费力去打罩子,一道分裂箭直取黑帽子的脑袋。
黑帽子论起武力值,远不是靳丞的对手,哪怕用上道具都让自己狼狈万分,只能在躲避间,费力大喊:“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现在做的事根本不会影响到你们,你们有什么要求——”
黑帽子又一个滚地,急忙想爬起身来,却见靳丞的弯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黑帽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喘着气道:“我们可以谈。”
靳丞微笑,“谈什么?你有什么能给我的?”
黑帽子:“林砚东。宽恕火种是他给我的,我能够再进这个副本也有他的帮忙。九号乐章也是从他那里拿的。”
前后不过五秒,黑帽子把林砚东卖了个干干净净。
靳丞:“他的目的?”
黑帽子:“重建永夜城。”
靳丞:“你信?”
黑帽子:“他选择了你当他的合作对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靳丞知道黑帽子指的是十一号乐章和六号乐章的事情,一份用在东十字街安全区,一份用来解除自杀禁令,其中或多或少都有林砚东的帮忙。
林砚东完全可以想办法夺过来自己使用,但他却甘居幕后,让给了靳丞。
光从表面看,林砚东的目的确实符合黑帽子的说辞。他想重建永夜城,建一个更好的永夜城,因此他会找靳丞合作。
可他越表现得光风霁月,靳丞就越对他心生提防。看黑帽子的神色,他也是不怎么信的。
“你的目的?”靳丞再问。
“报仇。”黑帽子答。
两人一对一答,速度极快,全程用时不超过一分钟。玫瑰教派的人根本还来不及近身,倒是魔法阵里长出来的那些藤蔓对靳丞情有独钟。
他抽身斩断缠绕上肩膀的藤蔓,再以音波震碎四周的玫瑰花朵,余光却还瞥着黑帽子,“怎么报?”
黑帽子:“把他唤醒,再杀了他。那瓶药就是清醒药剂。”
靳丞挑眉,这倒是很绝。
进了清业程序的玩家已经丧失了自身意志,等投了胎,那就彻底与过去没有了关联。黑帽子到底有什么仇家,让他恨得追到副本来把他唤醒,再亲手杀死?挖坟鞭尸也不过如此。
黑帽子透过靳丞的眼神,看出了他的意思。此时靳丞忙着对付魔法阵,暂时放松了对他的钳制,可他忽然不想逃了。
抛出道具阻挡住一个杀过来的黑甲骑士,黑帽子深吸一口气,往靳丞那边后退了一步,与他背对背。
他沉声道:“他是个连环杀人犯。全家就我一个活了下来,那年我十五岁,我又用了整整十五年来找他。”
找不到的犯人,谁也不知道他其实早死了。
等到黑帽子也死了,进入永夜城,他以为自己得到了第二次报仇的机会。别人进永夜城,或多或少心生恐惧,只有他,满心欢喜。
可他始终迟了一步,因为那人早就进入了清业程序。
冤屈无处申诉,愤怒无处发泄,数年奔忙到头来全是一场空,那种无力感,黑帽子不想再体会第三遍。
“我一定要亲手杀他。”黑帽子咬牙切齿。
冤有头债有主,靳丞不对别人的仇恨做什么评价。如果他也有这么一个仇人,恐怕会比黑帽子更执着。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靳丞心里永远门儿清。
“你报仇是你的事,我想你也不需要我的同情。”靳丞咔哒一声将弯刀重新组装成弓箭,一套行云流水的连珠箭出手,唰唰唰清出一片空地来。
转身,箭尖再次对准了黑帽子。
“苍白之心、黑龙麟、德拉克宝石这三样本来就是我跟唐措的东西,我给你是给,你强拿是抢,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黑帽子攥紧拳头,“你究竟想要什么?”
靳丞:“林砚东为什么带言业进这个副本?”
黑帽子:“我都跟你说了是为了重建永夜城,其他我真的不知道!”
靳丞:“叮咚,回答错误。”
话音刚落,靳丞的箭就朝着黑帽子的面门直射而来。他偏头,耳朵都差点被打掉。
黑帽子觉得靳丞根本就是在耍他,恰在这时,金钟罩那边突然传来急促的拍打声。两人齐齐偏头去看,只见里头的人已经换了一个样子,正满面惊慌地疯狂拍打罩子,大喊:“放我出来!快放我出来!”
靳丞微微眯起眼,这个人……虽然满脸惊慌,不似作假,可眼底的阴狠也不是假的。惊慌只是表象。
“你、该、死!”黑帽子一见他就疯了,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连靳丞还拿箭尖指着他都再顾不上。
前方是魔法光芒璀璨,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他丝毫不停,甚至都不肯分出一丝心神来防御。
靳丞持弓的手顿了顿,没有阻拦。
震天的喊杀声中,敌我双方看着黑帽子的神情无不愕然。这个人是怎么了?他这么横冲直撞,是不要命了吗?
被靳丞清除的藤蔓再次从魔法阵阵纹中长出,缠绕住他的手脚,开出鲜红的花。它们拉着他,可黑帽子还在向前跑,直至把所有的藤蔓绷直、再硬生生挣断。
尖刺划破皮肤,黑帽子浑身浴血,喘着粗气几度踉跄,终于来到了金钟罩前。他双手扒在透明罩子上留下两个血手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十五年前,乌目山湖畔别墅,一家四口。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奶奶和小妹妹,你还记得吗?”
“那天是我的生日。”
“你给我送的生日礼物,我永生难忘。”
鲜血流进眼睛里,让黑帽子感到一阵刺痛,流下眼泪来。他咬牙忍住,一字一顿道:“他们遭受的痛苦,我要让你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闻言,那人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惧怕,跌坐在地。
此时,玫瑰教派的大范围魔法攻击终于来了,各系的魔法如同现世的重火力覆盖,没有防御能力的只能瞬间毙命。
惊慌四起,因为埃德温的到来而燃起的希望之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魔法阵的光芒也愈来愈盛,玫瑰除之不净,花瓣的红从原来的正红,逐渐向暗红过渡,就像饱食了鲜血。空间不稳,周遭的景象变了又变,不知回到了多少年前的约克郡,哀嚎遍野、荒草丛生,举目四望——那些最早被魔法阵吞噬了灵魂的少男少女们,竟都已变成了累累白骨,散了架掉落在荒草与玫瑰的海洋里。
眼看魔法轰炸即将落地,这一波过后,魔法阵可能就会彻底成型。唐措拼着受伤,硬碰硬打退还剩下的两个黑甲骑士,再次将裁决之剑刺入魔法阵。
鲜血从他的掌心、肩膀处的伤口渗出,不断顺着剑身渗入阵纹。与此同时,圣光护盾被激发,挡在了唐措的头顶。
“轰——”各系的高阶魔法呈扫荡之姿。
唐措想起埃德温,霍然转头,只见埃德温闭目站着,持剑的手自然垂在身侧,似暴风雨中的一页孤舟,明明身形不是很高大,却能给人心灵宁静之感。
魔法压下,埃德温睁眼,银白的长发随风飘扬,他随即做了一个向天托举长剑的动作,像是在对天献祭。
这短短的动作发生在转瞬之间。
所有人惊诧地看着那五颜六色的魔法洪流忽然从中破开,露出了高天的明月。月光洒在埃德温的剑上,他手腕微动,那月光便化作杀意在银亮的剑身上一闪而过。
“献给阿尔忒弥斯。”伊索出现在唐措身侧,低声念出了剑招的名字。
唐措隐约知道,阿尔忒弥斯是传说中月神的名字。埃德温将自己献给月神,以此来换取月神的力量,将一切邪恶荡平。
所有的魔法攻击都消失了,被埃德温奋力斩下的一剑,涤荡得干干净净。
可埃德温本人亦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伊索大步上前,接住了倒下的埃德温。唐措没动,撤了圣光护盾,用力咬破舌尖,将全部力量都注入裁决之剑,“给我破!”
裁决之剑发出剑鸣。
似是在呼应主人的心愿,耀眼的圣辉沿着魔法阵阵纹一路向前,势如破竹。所到之处,玫瑰纷纷退散,刻着阵纹的砖石亦被碾成粉碎。
在众人眼中,一道光晕以唐措为中心扩散至整个红石广场,甚至有横扫约克郡之势。
魔法阵终于破了。
玫瑰教派见势不妙,剩余人员纷纷撤退。伊索却在这时忽然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略略抬手,夜幕中便又出现一队十二名黑甲骑士。
众人皆惊,以为此次在劫难逃,而玫瑰教派的人则喜出望外,撤退的步伐稍缓,隐隐有杀回来的趋势。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伊索一声令下,这十二位黑甲骑士瞬间倒戈,冲入玫瑰教派撤退的人群中,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直至这些人全部倒下,就连少数逃跑的那几个都被追上去杀死,众人还愣愣地没缓过神来。
唐措倒是不惊奇。在知道了伊索的真实身份后,他就知道伊索从未真正站在哪一边,因为他不可能以人类的立场为人类思考问题。
他恨神灵。
也恨人类。
惨叫声唤回了大家的思绪,那声音里包含着太多的痛苦,光是听着就叫人头皮发麻。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黑帽子已经撤了金钟罩,正屈膝跪地,用匕首刺进了凶手的眼睛。
“嘶……”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昏倒在伊索怀里的埃德温也有了动静,他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他是侧着倒下的,脸正好朝着唐措的方向。
他睁眼,唐措抬头,四目相对。
唐措呼吸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得动弹。
作壁上观的乌鸦先生突然怪叫起来,但他似乎太激动了,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上下扑腾,又疯又癫。
黑帽子闻声看过来,在触及到埃德温的眼神时,惊得他瞪大眼睛。
就是这个眼神!
就是他!
上一次也是这样!
黑帽子想起来了,当初言业一直抱着她的水晶球在占卜,因为损耗太大整个人变得非常虚弱。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冒险去喝混有时光魔力的井水,试图改造自己,让自己变强。
他不知道她在占卜什么,他试探过,但什么都没试探出来。直到某个时刻,言业突然吐血昏迷,似是占卜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黑帽子急忙去叫林砚东,却见林砚东面露狂喜。哪怕只有一瞬,黑帽子还是看到了。紧接着,他顺着林砚东的视线望出去,就像今天一样,看到了埃德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