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知道每个孩子的事情一样,摄云·姬对这群老头老太太的情况也十分了解,她一边说着,一边阻止他们喝的太实在。
然而任凭她怎么说,这些老者还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或者浑浊或者清明的眼睛看向溪流,他们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他们好像对溪流说了什么,然而旁边的声音太大了,宫肆没有听清。
不过宫肆想溪流应该听到了。
这个晚上,所有人都喝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摄云姬:嗯,我这个人一般做事不解释,偶尔解释一下,看你们激动的,既然你们都满意了,那我就坐下吧
第一百二十章
“过来认认人, 这是你舅舅。”摄云·姬也喝多了, 招呼过来坐在隔壁桌的儿子和孙子, 她指着溪流道。
摄云·姬的儿子早就从自己儿子口中得知了溪流的真实身份,然而摄云·姬就没头没脑的和佩云说了这么一句, 自家老妈的哥哥怎么会这么年轻……又为什么一直不回家,她老人家统统没讲。
被自己误会了这么多年的人一下子成了自己的舅舅,这个……那个……看看对面的溪流, 看起来严肃又威严的中年男人半晌露出一抹有点僵硬的笑容。
“不怪你母亲没和你说,实在是当时的情况不好说。”主动接过话茬,溪流笑着对他解释起来:“我出生之后就身体不好, 连累家人,断断续续陷入昏睡, 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是我要你母亲不要说的, 免得让你们担心。”
“看……看您说的,应该和我们说的, 母亲不方便过去探望的时候, 我们也好过去尽……尽孝……”最后这个词儿在男子嘴边僵持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也就是他这种注重长幼辈分的严肃性子了, 否则换了其他人, 面对一个和自己儿子年纪差不多的“长辈”, “尽孝”云云这种话怕是还真说不出来。
“延凌,你的名字还是你舅舅给起的,佩云的名字也是。”就着孙子的手吃了颗解酒药, 摄云·姬又道:“佩云出生的时候你舅爷睡着没抱着你,延凌出生的时候我可是抱着你过去看你舅舅了,你是大年三十生的,我当时就说给你取名叫大年来着,你舅舅说他有个更好的名字,这才给你取名叫延凌,大年就成小名了。”
多亏舅舅,要不然自己就从大年·姬变成延凌·姬了,虽然男人不应该注重名字,可是与人交往的时候,名字可是脸面,延凌可比大年好听多了!
经由母亲知道了这段过往,再看向溪流的时候,中年男子——延凌·姬眼中还带了一丝感激。
不过,知道自己出生的时候不但被舅舅抱过,还得赐了名字,加上对方虽然年轻,然而人看着文雅又稳重,接受这样一个长辈……意外的不算难,想到自己之前对对方的误会,男子眼中还有一丝愧疚。
然后,他母亲又继续爆料了:“当年你外婆从吞噬大陆回来,肚子里就有你舅了,据说在那边已经结婚了,我和你舅不是一个爸爸生的,你舅舅是婚生子,我是你外婆回来后和男朋友生的,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反正最后算在你舅的爸爸头上了,严格说下来,你舅舅是婚生子,我是私生女呢!哈哈哈!”
爆料完,摄云·姬哈哈笑了起来。
这、这个……可又是妈妈/奶奶之前从没说过的事情啊!听闻此事,父子二人的嘴巴同时张大,以为是私生子的人是婚生子,而且是自家的舅舅/舅爷,自己的母亲其实才是私生女,作为私生女的儿孙,自己……自己……
佩云·姬还好,延凌·姬好像受到的打击不小。
“哥,这么多年没见你这些侄子孙子,你不打算给个红包?改口费……对!那叫改口费来着!”对于成年儿子的心理创伤一点兴趣也没有,摄云·姬没搭理他,一双黑眸看向溪流,笑呵呵的对他说。
溪流被她说得一愣。
“想赖账?我红包都给你准备好了,就是里面没塞钱,没现金也没关系,我帮你把自动取款机都提前安装好了,就在那儿。”摄云·姬说着,手中团扇往前方角落一指,溪流和宫肆这才看到那边当真有个自动取款机。
无语的看向自己的妹妹,溪流掏出钱包,翻了翻里面的现金,觉得现金还算够,就在他准备将钱直接给侄子的时候,摄云·姬已经命人将红包拿过来了——和溪流想象中两个红信封完全不同,那是一个推车的红信封!
看到难得露出呆愣表情的哥哥,摄云·姬得意的笑了:“以为就他们俩的吗?外面那些醉鬼都是你的侄孙呢!”
说完,她便站起来,拍拍手掌:“起来!起来!长辈要发红包了,想想一会儿说点什么吉利话儿,然后排队过来领红包!”
眼瞅着原本醉在桌子上的其他姬家人云里雾里当真往这边走过来了,溪流叹了口气,任命的去自动取款机的方向——取钱去了。
接下来便是摄云姬坐镇他身旁,宫肆装红包,溪流递红包。
“这是我哥,你们应该也是叫舅爷的,叫吧,叫完舅爷给红包。”摄云·姬不但坐在那儿,她还介绍,仍然不说过往,直接搬出溪流的辈分,介绍的人大大方方、听的人晕晕乎乎,不过他们都喝多了,既然族长介绍了那就叫,于是,一个个居然一点疑问也没有,乖乖朝面嫩的新长辈行了礼、说了吉祥话、从长辈手里领了红包,大伙儿开开心心重新回去了,继续喝!
以至于他们第二天看到红包回忆起这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
然而只是震惊而已,叫也叫了,红包也拿了,具体这长辈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私底下自然有一番传说。
就连宫肆也被叫了一晚上的舅爷←介绍溪流的时候,摄云还把他也介绍给其他人了,既然这是舅爷的器,虽然这位是真·年轻,可是辈分显然也是和舅爷平级的,总不能叫舅母吧?最终大家也管宫肆叫舅爷了。
送走最后一个“大侄子”的时候,宫肆的手都包红包包僵了。
摄云·姬这才挥挥手,让侍者将大厅里所有的人都送回他们各自的房间,她自己也被儿子和孙子一起搀走了。
拒绝了侍者的搀扶,溪流摆摆手,带着宫肆走向大厅一侧的露台,指了指露台一边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的楼梯,他对宫肆道:“我们可以从这边走回自己的房间。”
“哦?”挑挑眉,宫肆道:“你来过这里?”
“嗯,母亲留下来两套大房子,一套是我现在住的那儿,另一套就是这里,她留给摄云了。”
你妈可真够有钱的——宫肆心道。
“你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啊?”这边的楼梯精巧又昏暗,虽然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灯,然而灯光很黯淡,除了脚下一点面积根本照亮不了什么。
除了下方的宴会厅还有一点喧闹以外,周围安安静静,星子布满天空,他们的身影淹没在墙边的蔷薇花丛中。
这种情景似乎特别让人说出平时不会说出来的话,换做平时,宫肆一定不会问的,他觉得那是私事,可如今他却冲动问了出来。
他想,溪流那家伙搞不好需要一点安慰。
走在他前方的溪流忽然停住了,沉默了许久,溪流忽然低声道:“可以给我个拥抱吗?”
愣了愣,宫肆往上冲过去几阶台阶,从后面用力抱住了溪流。
果然,这家伙还是需要点安慰。
他们抱了很久,很久,直到宫肆忍不住越过溪流的肩膀去看他的脸了,半晌,他看到了溪流大大勾起的嘴唇。
哈?什么?这么半天一动不动,这家伙居然是在笑吗?
宫肆一下子松开了溪流的小细腰。
然后他就听到溪流笑出声了:“其实没那么苦大仇深。”
“我妈生了我自己的能力就消失了,非但如此,那一年,我家出生的孩子基本上能力都很差,甚至还有好些根本没有能力,我爷爷自然而然迁怒于我了。”
“我妈可是姬家近千年来能力最优秀的子孙,爷爷对她期望很大,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吧。”坐在台阶上,溪流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那些年倒霉的事儿确实也挺多的,姬家就有好多人说我不吉利,我妈把说我的人和欺负我的小孩子都教训了一顿,然后就带着我跑了。
只是因为我当时说了一句我不想再住在那所房子里而已。
我爷爷的爷爷喜欢我妈,在我妈很小的时候就把自己名下的财产给她了,我们就住在太爷爷留下的房子里,既不缺钱也不缺房子,基本上我没吃什么苦,最多就是之前身体不好吃些苦头而已。”
“我妹没和我们走,她是个普通人,她说她要留在那里,将来通过参加成人仪式得到长辈的认可,进入姬家的核心,将来把我爷爷推翻。”
“啊……如你所见,她后来做到了。”
听着溪流的诉说,宫肆的表情渐渐麻木,他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他白同情溪流了,硬核老妈+硬核老妹,这个家伙根本不需要同情!
锤了溪流一拳,宫肆直接往上走了。
溪流却没有跟上,仍然坐在台阶上,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提到妹妹回去参加成人仪式的时候,他才忽然想到的。
刚刚他“啊”的那一声本来并不是想要说“她后来做到了”,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很多很多年以前,摄云参加成人仪式之前曾经专程回来找过他,想要和他一起参加成人仪式。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陷入昏睡,摄云等了他两年也没等到他醒来,这才自己参加了成人仪式。
伪装成赤湖·姬和自己一起参加了成人仪式,该不会……摄云原本就打了这个主意吧?
爷爷……好像就在摄云参加完成人仪式的那年去世。
想叫自己回去参加成人仪式,或许还有要他和爷爷再见一面的意思,只是她没有说,他那时候年轻,也没有猜出来。
而之所以留在姬家不离开,摄云其实也只是想代替母亲和他陪着爷爷吧?
真是个又周到又体贴的孩子。
坐在台阶上,最后一点喧嚣也平息下去,溪流陷入了回忆。
直到宫肆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喂!我们到底住哪儿?你不带路我可不认识。”
走了半截路,宫肆又回来找他了。
宫肆也是又周到又体贴的人,心里想着,溪流站了起来:“来了来了。”
嘴里应和着,他朝宫肆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宫肆和溪流就离开了——他们可是请假回来的,还得回去上课呢!
摄云·姬用团扇牢牢的遮着脸过来送他们。
仔细看,团扇后不但戴了墨镜还戴了口罩,宫肆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感冒了?”
“不,皱纹露出来了。”摄云·姬的声音闷闷的从口罩后传来。
“为了和哥哥一起参加成人仪式,我特意找能力者美容师给我进行了青春活化治疗,最多能维持三十二天,结果三十天都画着浓妆在成人式上用掉了,浪费了。”
宫肆:……
“哥哥,顶着皱纹都过来见你,我其实是想问你一句话。”摄云·姬忽然道:“你要不要做下一任族长?”
明明如此重要的一句话,她就这么轻飘飘问了出来。
溪流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我不合适。”
“为什么?你的能力明明是最高的。”摄云·姬歪了歪头。
溪流就耸耸肩:“不愧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当年你不就是想证明能力不是当族长的必须条件才一直努力,直到当上族长了吗?”
“成为族长的必要条件是家族归属感和责任感,这两点我都没有。”溪流说着,眼瞅着妹妹不高兴,他连忙补充了一句:“好吧,现在比之前多了一点点,不过也就一点点吧。”
他说着,用手指比了一点点的距离——大概五厘米吧?
“况且我的年纪也不合适,比起一个从未见过从未听说过的爷爷辈的未来族长,年轻人们更希望要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同龄人做下一任族长吧?”溪流说着,视线看向旁边的佩云:“更适合的人明明就在旁边。”
他这一说,佩云和他的父亲都愣住了。
他们如今对于母亲/奶奶想要指名溪流做下一任族长的事情已经心悦诚服了,怎么对方却拒绝了……
看看呆愣地父子两人,溪流微微一笑:“以为我是私生子的情况下也没有对我做什么,甚至还给你收拾烂摊子,知道每一个族人的名字,还知道他们的性格、优点弱点,成人式的时候主动承担了其他人都不想管的事情,带头做了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真的,佩云真的挺适合做族长的。”
“他的能力也不错,就是没定契。”溪流还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就看到佩云幽怨地看向他——啊,对了,佩云原本是有器的,只不过被他劝跑了。
摆摆手,溪流看向佩云:“霜降不适合你,你俩的性格爱好属性全都不匹配,而且他的性格随意,你是个老实孩子,早晚管不住他,就算勉强定契成功,将来也是怨偶,受欺负的人不用说,肯定是你。”
“回头多相几个,肯定有更合适的。”像所有长辈一样,溪流还提出要佩云“相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