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抑制住突突直跳的额角,心说,按照书籍记载龙族上万岁的年纪而言,两千多……确实还只是个宝宝。
“那你?”霍长婴眼神询问,以手比划了下大小。
那头的小青龙登时会意,骄傲地晃了晃小犄角,奶声奶气道:“我们青龙一族,可大可小,可粗可长。”稚嫩的男娃娃声音中,还因为口中吃着糕饼而带有几分含糊。
霍长婴闻言声色颇有些怪异,他怎么听着这个颇有些……奇怪呢?
可对上小青龙水汪汪的大眼睛,霍长婴忽然狠狠地为自己的不单纯而惭愧,这小青龙明明只是个小龙崽子,哪里懂得那许多。
他怕不是被那满脑子黄色段子的牡丹花给同化了吧?
而此时晋国公府的后院中,正屏气凝神,呼吸天地精华修身养性的花妖,忽然一个喷嚏,他浑不在意地揉揉鼻子,冲一侧的阿肥招招手,“来来来,哥哥继续给你讲上次的‘霸道狐妖俏书生’的故事,”
聚精会神听故事的阿肥,挠了挠被花妖给哥哥喷乱的毛毛,抱着小爪子,追问:“那狐妖费尽心机,假扮作小厮接近书生之后呢?”
“后来啊——”
花妖满脸的清心寡欲道:“此后几日,那狐妖将书生拖进了卧房,一连几天都没出房门,下人们偶尔路过,便会听见‘噗叽噗叽’的声音……”
声音飘飘散散融入无边夜色里,打了个旋儿又飘到了阿肥的心里,他坚定地想,有天他定然也能和他的小仙人“噗叽噗叽”的!
而这厢,霍长婴带着不愿离开的小青龙,回到了国公府。
月上中天,府中除却守门的小厮以及……后院沉迷故事的两只精怪外,都陷入了睡梦之中。
府中寂寂,霍长婴绕过抄手游廊,便听见花妖和阿肥用妖力窃窃的说话声。
果不其然,走到院子里,就瞧见梅花树下的石桌之上,一花一鼠,相谈甚欢,桌案边散落了一地的瓜子片……
霍长婴:“……”
阿肥见霍长婴回来,脆生生地叫了声,“美人天师!”
霍长婴袖子里的小青龙犄角一动,从袖口探了出来,正对上阿肥那水亮亮的黑豆小眼,小青龙呆了呆,他从出蛋壳以来,从未见过这般可爱还会动的毛团子。
而可爱毛团子阿肥,却盯着霍长婴的掌心,擦擦留到嘴边的口水,喃喃道:“红烧鳝鱼,”他抬头看向霍长婴,小眼睛精亮:“美人天师,这是今晚的夜宵么?”
一侧的花妖猛翻白眼,心说,谁都能看出那是条小龙崽子,也就傻阿肥想吃人家。
霍长婴愕然片刻,低头瞧了眼小青龙那颇有几分鳝鱼的模样,无语失笑。
误认为是食材的小青龙,却好像很喜欢阿肥的样子,忽的从霍长婴的掌心中跳了下来,半空中一道白光闪过,筷子粗细的小龙,变得如立柱般粗细,高大的身子几乎能探出国公府的楼阁。
“妖,妖,妖怪!”
阿肥瞪大眼睛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小爪子结巴着,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要红烧人家。
小青龙俯身看着团成一团的阿肥,圆溜溜的龙眼中满是笑意,他忽的尾巴一甩,卷起阿肥就往空中抛。
阿肥在空中被吓炸了毛毛,霍长婴亦是吓了一跳,正欲出手接住阿肥,就见小龙尾巴稳稳地接住了掉下来的毛团,继而又轻轻地抛上空中。
霍长婴:“……”
第74章 闻战
半晌后, 小青龙似乎是玩累了,才将快吓瘫了的阿肥放了下来,阿肥腿软脚软, 从青龙尾巴上滑下来, 咕噜噜又在地上滚了滚。
霍长婴好气又好笑蹲下身伸出手, 阿肥正好咕噜噜地滚进了他的手心里。
青龙身上冰冷无比, 此时霍长婴手心的温暖,让阿肥暖和地打了个机灵回过神来, 泪眼汪汪地抬头看向霍长婴,控诉道:“美人天师,他,他也太过分了!”
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霍长婴无奈, 软声哄了许久,阿肥才抽抽搭搭地摸着眼泪, 口中还嘟囔着“好过分,吓死鼠了。”
而那厢的青龙又恢复了筷子粗细,躲在花盆后,害羞而愧疚地看着气哼哼的小阿肥, 在霍长婴看过来时, 还嗫嚅着辩驳了几句:“我,我只是看他可爱,况且……”况且他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爹爹卷高高,明明很好玩啊!
阿肥见青龙变小了似乎就不怕了, 此时又听他说这话, 气呼呼地瞪眼圆了眼睛,掐腰道:“那么恐怖的事, 你怎么能说好玩呢?!”
小青龙显然被外表软糯,现在气势汹汹的阿肥吓了一跳,他结巴着满脸通红,强自嘴硬道:“就,就,就是好玩啊!”
霍长婴:“……”
花妖:“……”
霍长婴和花盆中的花妖对视一眼,均是从看出了对方的无奈。
看着一龙一鼠吵架,霍长婴有种身在私塾的感觉,小孩子们一言不合就吵吵闹闹,偏又言语稚气,让人生不起气来。
他摇头无奈笑笑,将阿肥扔给还想看热闹的花妖,自己则提溜起来面红耳赤,被阿肥说的毫无招架之力的小青龙回了房间,他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需要问个一二。
阿肥被花妖困枝丫下,还冲着小青龙挥舞着小拳头,重重哼了声,那架势,若非花妖用花枝挡住他,他便要撸起袖子将小青龙按住打一顿,才解气。
屋内炭火温热,霍长婴将小青龙放在桌案上,才解下大氅,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道:“说吧,除夕那天,拖住我的是不是你?”
看着桌案上茶点正垂涎的小青龙忽然僵了下,整条龙转身看向目光冷然的霍长婴,微微抖了一下。
半晌,此低下头小声道:“有个人说能帮我离开那里,前提是在除夕夜,拖唯一一个到太液池边的人下水。”小青龙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几乎细若蚊蝇。
霍长婴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转了转手中的茶盏,叮的一声放在桌案上,寒声道:“你可知这会造成杀孽?!”
语调冰冷,吓得小青龙一个激灵,抬头看向霍长婴,忙急急道:“没有,我没有!我没想要杀人的,况且我在池底造了个窝,可舒服了,本想将人带回到窝里安置几天,再说的!”
说着,小青龙似乎有些委屈,他眼中涌出泪水来,哽咽着:“我只是想离开那里,爹爹和娘亲这么久不见我,我,我好想他们……”
说着,小青龙卷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霍长婴瞧他这模样,语气不由软了下来,哄道:“乖了,你爹娘会来找你的,”想了想又试探着柔声问道:“那个承诺放你出来的人,是不是……聂贵妃?”
小青龙将小脑袋蜷缩在尾巴里,哭得小犄角一颤一颤地,霍长婴心头一软,抬头轻轻揉了揉那肉嘟嘟的小龙角,小青龙似乎感受到了霍长婴的善意。
抬头轻轻蹭了蹭霍长婴的手心,抽噎道:“只听别人叫她‘贵妃娘娘’的,并不知道她是什么贵妃。”
霍长婴了然,后宫之中宫妃等级森严,皇后之下便只有一个贵妃,定然是聂贵妃无疑,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每次聂贵妃在的时候,太液池中都有异样。
忽的,他又想起来茶馆里听见的那个传说。
便又低头看着小青龙问道:“是不是经常有人在太液池边许愿?”
小青龙闻言动作一致,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脸颊边细细的胡须除了下来,“她,她们会给我好吃的,我在水底饿……”
细弱又奶气的声音挺的霍长婴都替他委屈了,心说,这般小的龙,想必还不会觅食,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
想着,他又拿了块桂花糕递到小青龙的嘴边,柔声道:“吃吧,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小青龙眼睛一亮,就听见霍长婴面色一肃,道:“但是,千万别让人看你,尤其不能再变大。”
小青龙只由于片刻,便高兴点头,两只前爪抱着糕点慢慢地吃着。
霍长婴瞧着小青龙那单纯无知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担心,忙又细细地叮嘱了许多,诸如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而后瞧见小青龙那懵懂的模样,又是一阵心累。
等萧铎回来时,就且瞧见长婴仿佛操心的老父亲,满脸忧愁地盯着那只小龙崽子,而那小青龙却仰躺在柔软的桌布上,将自己的弯成弓形,仿佛摇椅般,优哉游哉地抱着糕点吃。
萧铎:“……”
传说中的神物都是这般……平易近人么?
萧铎努力控制着自己面部表情,走到还发呆的霍长婴身边,将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按揉着。
神游天外的霍长婴一惊,猛地反手握住男人的手腕,另一只手变掌为爪仿佛游蛇般迅速掐上身后人的喉咙。
“是我,长婴!”萧铎被长婴这反应吓了一跳,忙扯步后退,双手交叉捉住他的手腕,力度不大不小,将人牵制在身前,又不至于伤到。
霍长婴一愣,“阿铎?”瞧见来人是萧铎,手下力道松了松,正在萧铎放松时,双手灵巧地男人的大掌中滑了出来。
忽的,霍长婴扬起唇角眼睛弯弯,笑道:“萧将军也许久没有松松筋骨了吧,今日还有力气上房揭瓦,看来是作夫君的没伺候好你?”说着,他冲男人笑了笑,手中招式不带丝毫犹豫地缠了上去。
萧铎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避开长婴的攻击,心想许是长婴为近日抱他上房顶的事而憋气,便只当是夫妻间的小情趣,自动忽略了长婴自称夫君的事。
原本,萧铎只当是哄着长婴,可逐渐他发现长婴其实是在给他喂招,他一身功夫虽不差,但都是沙场拼杀出来的硬功夫,而长婴则以技巧取胜,若取长补短定大有裨益,是以,慢慢萧铎便也认真起来。
两人连连过了数十招,长婴心说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恐怕阿铎真不用睡了,当下手上一个不妨,便整个人被萧铎禁锢在了怀里。
男人紧紧搂着他的腰,低头他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道:“说,谁是夫君?”手下却向着长婴的肋下去。
“哈哈哈哈,”霍长婴被萧铎挠的笑出了泪,他手下用力一扯,两人便一同摔到了榻上,揪住萧铎的衣襟,贴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萧铎眸光一沉,俯身狠狠压了上去。
唇齿碾磨间,霍长婴才忽然想起屋内还有个什么都不懂的青龙宝宝,忙腾出手捏了个决。
不多时,便有一条枝干从窗户缝里伸过来,稳而准地勾起小龙宝宝,迅速撤了出去。
小龙宝宝挣扎了两下,还在不满地探头探脑,他真的好好奇,那两人抱在一处,在榻上滚来滚去干什么呢?
干什么,当然是你侬我侬,被底鸳鸳。
云收雨歇之时,霍长婴累趴在枕头上,轻轻动一动,那处便有着不可言说的疼痛,他龇牙咧嘴,抬手啪地打上男人还好似不尽兴般摩挲着他肩头的手掌。
萧铎自知理亏,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便查了许多的书,自知道下位者的不易,他心疼长婴一直都收敛着,今日却一不小心将人弄狠了些。
是以,萧铎特地端了热茶给长婴,体贴地半搂半抱着长婴坐起来。
霍长婴也毫不扭捏地就着男人的手喝了口茶,微哑的嗓子稍稍得到些缓解。
他看了萧铎一眼,心里有些哭下不得,这事儿虽都说下位者难为,但终究是个你情我愿,其实过程中他并不觉得疼或是屈辱,反而……长婴想着脸上又烧了起来。
他抬头看眼起身放茶盏的萧铎,男人脊背肌肉结实而精悍,摇头啧啧两声,心说怕是只有萧铎这个古板的人,才会觉得他委屈了罢。
可偏偏……他又做不来上头那位,太累,费神。
想着,霍长婴无声叹口气,在心里又是自嘲笑笑。
等萧铎重新躺回榻上,将自己在被子里暖了片刻,才伸手拦过长婴,下巴放在少年柔软的发顶,轻声哄着。
在男人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中快睡着了的霍长婴,忽的想起什么,强自撑着困倦的眼睛,道:“今日我问了那小青龙,除夕夜想要陷害于我的确然是聂贵妃无疑了,只是……”
他眉心蹙了蹙,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事同聂然有几分关系?”半晌又想起什么,拍了下身边不说话的男人道:“对了,今晚陛下唤你去所为何事?”
被拍的睡意全无的萧铎,无声叹口气,“无非便是询问之前差事的事情,只是……”他想了下又奇道:“我总觉得陛下似乎并非不信鬼神之说,他今日……”
正想同枕边人细说,就听见均匀的呼声声从身边传来,萧铎一低头,就瞧见长婴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细小阴影,靠着他脖颈,睡得安然而舒服的模样。
萧铎心头柔软一片,他轻轻吻了吻长婴,将人搂的更紧了些,眼睛却盯着帐顶,眸光幽深。
还没有来得及同长婴说的是,他今日在皇帝的御书房里,竟闻到了七味散的味道,这种向来用于吊命的方子,除非陛下应允,太医院是万不会给皇帝使用。
此前一直传闻皇帝身体有恙,后来陛下亲自驾临狩猎场姿态康健,才破除谣言。
如今看来,难道这传闻竟是真的?
翌日,天刚蒙蒙亮,便有一道紧急军报传递至宫中,不消片刻,各个大臣急忙收拾妥当,进宫应召。
——西突厥和亲使团遇劫,缘成公主失踪,东突厥一连攻破西北数城,边境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