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坏事,青乌老祖不会善罢甘休。”孟戚叹了口气。
只要二皇子没死,青乌老祖就还有办法。
原本青乌老祖不想过分暴露自己的实力,总要傀儡心甘情愿地登上皇位,信重他,奉青乌老祖为国师,然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青乌老祖利用了去斩龙脉。
这种信任需要时间,也得伪装。
可是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青乌老祖以为有条龙快要死了,只是找不出这条龙在哪里,他满心都是龙脉死后出现的灵气,以及怎样在灵气里领悟武学的更高境界。他等不了,也没时间去玩效忠皇子骗取信任的那一套。
图穷匕见,直露本意了。
孟戚想了想说:“他可能要直闯禁宫,去做我三年前没做的事。”
只要皇帝一死,二皇子的谋逆罪名就不算数了。
陆璋死不足惜,可是太京百姓却经不起再一次浩劫了。
“必须赶在一切发生之前……”
孟戚嘀咕着,然后伸手一拽墨鲤,“大夫,往这边走。”
路上两人阴差阳错地救了好几个差点死在禁卫军手下的人,没多久之后,几乎所有禁卫军都知道这里来了一个武功极高的人。
再根据禀告的前后顺序,立刻发现了这个“高手”的行踪轨迹。
“这个人在一路往北走……北边靠近禁宫,快把消息传回京城!”
“不,马上返回京城!”禁卫军的统领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可是统领……我们领命在这里搜查物证跟叛逆……”
“京畿左营去围剿江湖匪类,结果把人放漏了。在这次谋逆里,锦衣卫又被陛下猜忌,这才有了我们禁卫军的出头之日,如今不尽力,更待何时?立下大功,官职财帛都不会缺!”
“是!”
于是禁卫军来得快,走得也快,田庄的人愣了一阵,随后众人一起惊惶地收拾行囊,牵家带口地准备逃命。
——不管怎么样,先躲躲再说。
且说孟戚带着墨鲤越行越偏,根本没有奔着城门的方向走,于是在半道上,他跟追来的禁卫军就分成了两条道。
太京的北面是皇城,共有四个城门,寻常百姓不能用。
墨鲤远远地看见城头上有人影在晃动,倒没有什么如临大敌的模样,只是戒备,架着的弓弩不算多。
“上面都是人,怎么过?”墨鲤问。
他估摸着城墙的高度,觉得能翻过去,但是想要不引人注意地过,这不可能。
“如果要走,必须得快,这些弓弩的力道我不清楚……”
“不,我们不走城墙。”孟戚打断了墨鲤的话,摆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模样。非但没有靠近城墙,反而越走越远。
孟戚等了一阵,没有等到墨鲤追问,顿时一阵失望。
——大夫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配合自己。
皇城外面不许种树,不许有房舍,防止贼人藏匿其中。故而城外五里十分荒凉,只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孟戚与墨鲤在平地上身法极快,而且不会带起翻滚的烟尘,他们就像一阵风,城头上的人偶尔瞥见,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到了,就是这里。”
孟戚在一块巨石前停下,这里距离城墙已经很远了,倒是上云山另一座山的山崖近在咫尺。
孟戚随手一拿,就将巨石搬开了,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墨鲤:“……”
这洞口有点小,成年人肯定钻不进去,除非练了缩骨功。
孟戚把软剑解下来,又把外袍脱了。
“等等。”墨鲤以为某人又打算变成沙鼠,他皱眉问,“这是密道?通往哪里?”
“禁宫的一口枯井,我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有的,反正从我有意识起,这条密道就存在了。因为年久失修,我还偷偷修整了一番。”孟戚脱完了自己的衣服,转身就去摸墨鲤的外袍腰带。
墨鲤还来不及问,就听到孟戚说:“为了省事,我清理加固的通道很小,大夫还是脱了外袍,留下贴身的衣物就行。”
说着还给墨鲤示范,把中衣的袖子跟裤腿都卷了起来。
再把外衣跟软剑塞进行囊,随后直接变成了一个身高只到墨鲤膝盖的童子。
“……”
一双乌黑漂亮的眼睛就占了那张脸的一半,胖乎乎的手上直接就是五个小肉坑,手臂圆滚滚地成了三截藕状,偏又穿着成人的衣服,纵然卷了好几道还是有点拖拉。
“大夫?”孟戚催促。
对着这张脸,这个模样,墨鲤直接后退了一步。
“快,我们来不及了。”
连声音都是孩童的,而且奶声奶气。
墨鲤完全不想笑,因为他知道他变回去说话也是这个声音。
……他后悔相信孟戚了,他宁愿顶着弩箭翻城墙!
第125章 身低言轻不改其志
密道里黑漆漆的, 还不通风。
如果不是精修内力、气息绵长的武林高手, 估计没有本事活着从这里爬出去。
没错,就是爬——通道高度太低,除去身量矮小的幼童,成人只能匍匐着往前。
孟戚自然考虑了这种可能,他在加固(重修)密道的时候, 不仅保留了弯弯曲曲的部分, 还多造了两个。这让通道在极短的距离内有两个大拐弯, 人又不是蛇, 根本没办法把躯体扭成那样。
除此之外, 通道还忽上忽下,有台阶也有小陡坡。
墨鲤一脚踩到了前面孟戚的衣服,身体往前一踉跄,还好及时稳住。
“大夫, 你等一会。”
“……”
墨鲤闭着嘴,不到万不得已, 他绝对不会说话。
只听某人用软濡的声音说:“前面有点儿挤, 得侧着身体才能过去,我先试试。”
墨鲤不由得纳闷起来。
通道是孟戚自己建的,结果他自个都过不去?这是什么情况?
墨大夫默默地伸出手捏了前面的人一把。
这……不止是胳膊粗,就连腰上都有嘟起的肉。
“痒。”
小巴掌迅速地拍了下来, 砸在墨鲤的手上。
啪地一声, 特别清脆。
这是肉撞到肉的声音,更准确地说, 胖墩跟胖墩之间总是有缓冲力的,声音听着响,却不怎么疼。
“抱歉,大夫,我是不是打重了?”
变成幼童就这点不好,总是拿捏不准力道的轻重。
“大夫,你……不高兴?”
孟戚能猜到墨鲤在不高兴什么。
幼童的形态看起来太脆弱,对危险没有抵御能力,尽管实际上身怀武功,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仍然有种不得劲的感觉,很不自在。
可能是因为孟戚没变成人形的时候,一直以沙鼠的模样生活,所以他不觉得变成幼童会如何。圆滚滚胖乎乎的沙鼠才是走哪都被欺负,天上有鹰,地上有狐,稍微大点的动物都把它当做美食,人的模样就好多了。
孟戚已经想起了歧懋山的那处灵泉潭。
灵泉潭就像上云山龙首峰的石洞,庇护着初生的龙脉。
区别在于太京龙脉稍微有了意识之后就想着往外跑,而歧懋山龙脉作为一条鱼,没法上岸,根本去不了没有水的地方,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水潭里。
后来“长大”了,因着水的限制,墨鲤也不会有变成原形溜达的想法。
种种因素造就了墨鲤沉稳的性情,他的想法没有那么跳脱,变幼童可能是一种很出格的行为,还令墨鲤感到分外不自在。
“没有,你快走。”
墨鲤看到孟戚停住不动,只能语气含糊地催促。
“后面有道坡,特别陡,可能会滚下去,你抓住我的手。”
“……”
其实墨鲤不自在的原因根本不是孟戚想的那样,这几天正是他对孟戚的感觉变得复杂的时候,隐隐有了一些异样的想法,却又不分明。
仿佛少年男女陌上相遇,在风和日丽的春景里,擦肩而过后频频回首,恋恋不舍。
就这么意动着,想要追上去,想要靠近,忽然——意中人就在你眼前变成了一个胖娃娃。
这难道不值得生气吗?
看着前面的人努力地试图挤过狭窄通道,最后不得不侧过身体的模样,墨鲤忽然就不气了,他觉得假如自己伸过去一只脚然后一踢,孟戚估计会直接滚下去。
墨鲤当然不会这么做,但这不妨碍他想。
骨碌碌滚下去,然后灰头土脸……
胖娃娃总比沙鼠好,沙鼠太小了,根本不知道会滚到什么地方,还要在通道里找半天。
墨鲤看着孟戚艰难前行的模样,忽然心里一动,这条通道孟戚该不会也没走过几次吧!这么窄根本不正常,莫非是以沙鼠的体型造的?只要沙鼠滚得愉快就行了?
墨鲤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弯曲通道,可不就是一个沙鼠觉得有趣的地方?
“……我们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墨鲤刻意压粗声音。
然而听起来并不粗犷,反倒因为吐出太多的气音,就像在发脾气。
不仅孟戚,连墨鲤也愣住了,连忙把声音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