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戚:“……”
墨鲤:“……”
这画面看着像元智和尚的灵魂出窍,魂魄想要化成虚幻的人形,结果被烈阳照得快要魂飞魄散。
“来者不善,孟兄留神。”
墨鲤扣住袖中无锋刀,警惕地望向杀气袭来的方向。
孟戚动作更快,人一翻身上了树。
站得看望得远,而且隔远了看不到脸,这件色块分布不匀的衣服看着就没那么丑了。
刀客一身杀气地踏上了缓坡。
六只眼睛对上,都是一愣。
孟戚在想怎么会有人把自己杀手的身份表现得这么直接,虽然蒙着脸,但是跟写在脸上没有区别。
墨鲤疑惑这人莫不是有见不得光的顽疾,怎地酷暑天穿如此严实?
刀客心道果然是最坏的情况,他原本要追踪的两个不知名的高手,外加一个赶在他们前面追到人的高手。
孟戚身形随着树枝起伏而动。
一眨眼,就近在咫尺,暗紫的剑光冲天而起。
刀客急退。
孟戚也没真的追上去,随手挽了个剑花,单手持剑背负于后。
刀客看出这柄软剑是孟戚从腰间抖出来的。
粉衣、紫剑,再配上这一张绝世罕有的面容,遥居世外的隐士之态。
“……”
刀客沉默了,忽然想下山。
“一声不吭,也不言语,看来是无名小卒了。”孟戚叹了口气。
墨鲤虽然没搞清元智大师为何好端端地就在这里突破境界了,但是刀客周身杀气,显然来意不善。
墨鲤往前走了几步,恰好堵住了刀客向元智和尚出手的路径。
“混迹江湖,总该有个名号。”孟戚饶有兴致地看着刀客
这个神秘人的武功很高,杀气之盛是孟戚平生仅见。
即使是孟戚,也很难遇到这样的高手。
——能把那些大宗派掌门长老撂翻,蔡老爷子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
这个层次的高手,练的武功也好惯用的招数也罢,早就脱离了一对一的范畴,因为单个的敌人基本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所以就算像刀客这么倒霉,一口气遇到了三位高手,也未必没有对招或逃脱的能力。
当然,打是肯定打不赢的。
可是元智老和尚这不正突破吗?孟戚也不愿意刀客冲着墨鲤去,于是他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让对方向自己出手。
“飘萍阁真是小气啊,一位拥有赫赫威名的杀手,不是金子活招牌吗?为何遮遮掩掩,连名号都不愿意亮出去?”孟戚打量着刀客,颇为挑剔地摇了摇头,继续道,“还这样一副打扮,就差在脸上写字儿了。”
“什么字?”墨鲤适时地发问。
大夫也不想捧哏,可这不是拖时间吗?元智大师还在冒烟呢!
武功练到后来,每突破一次境界都像是生死考验。
一个不小心真气岔了就是走火入魔,轻者要养几年内伤重则发疯失去神智。
胖鼠把人“逼”得武功突破了,墨鲤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要负责的。
“莫非写着‘我是杀手’?”
孟戚闻言,煞有其事地点头说:“不错,还写了‘不愿露脸,无名无姓,杀人如麻,挡我者死,今天不想动手只要拿到账册就能回去复命’。”
墨鲤匪夷所思地望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刀客。
前面的就算了,最后一句是怎么看出来的。
“孟兄,你错了。”墨鲤深吸一口气,继续拖时间。
“哦,怎么说?”
“一张脸写不下这么多字。”
刀客:“……”
算了,拔刀吧。
第214章 良言相劝
尽管有孟戚插科打诨, 墨鲤跟着帮腔, 然而刀客这一出手, 还是直奔着元智和尚去了。
“锵。”
刀被架在老僧头顶不远处。
看着虽近, 但想要再往下一分,却不可能。
刀客那把不知饮过多少人鲜血的弯刀,被一柄暗紫色软剑以及一柄毫无光泽的短刃一前一后的夹在中间。
真气激荡之下,沙土飞扬,地面微微下陷。
元智和尚这下不止头顶冒白烟了, 周身窍穴一同发作,整个人便似坐在了蒸笼里。
瞬间看不清自己兵器的三人:“……”
只是一个境界攀升, 怎地折腾得像是平地飞升一般?
老和尚一生苦修,内力深厚却一直不怎么用, 结果闹出了这么大阵仗。
刀客略一迟疑,手下缓了一分, 高手过招本就是分毫之差决定成败,更勿论他面对的是两个人。
墨鲤左手微微一沉,反掌推开。
刀客正因墨鲤忽然撤手势道走偏,受此大力,暗留的反击本能地就冲着墨鲤去了, 随即右肋刺骨寒凉, 刀客这才回过神猛地一个拧身,狼狈地躲过孟戚横削的一剑。
蓑衣、外衣、内衫一齐破裂,露出布满疤痕的皮肤。
刀客急退两步,试图脱离剑风笼罩范围。
他的精神绷紧到了极致, 时刻戒备着旁边的墨鲤,饶是如此,那道黯淡无光的刀芒来的时候还是打了个他措手不及,躲避时斗笠被削去了半截。
——墨鲤左右袖中各有一柄无锋刀,可是刀客不知道。
就这么一会工夫,刀客已经破了衣裳跟斗笠,并非他武功不济,只是要躲避的时候,孟戚又给了他一剑。
不同于刀客明显的杀气,孟戚墨鲤出手时毫无征兆,一人完全隐于另一人气息之中,给刀客的反应时间极短。
刀客以守代攻,脚下仓皇连退。
孟戚也没追,站在元智和尚身前,不紧不慢地问:“你是飘萍阁的人,照理说也是为了账册而来,怎么一句话不问,就要动手了?”
刀客仍然不吭声,目光往后一扫,果然看见了墨鲤的身影。
——退路已经被堵了,想走并不容易。
短暂的交手足够双方摸清底细,刀客劣势非常明显,他的武功虽高,但内力欠缺了一些。
原本杀手就不是靠内力深厚来混饭吃的,他们讲究的是一击必中,招数狠戾无情,以及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更多的人。这样的人当然非常棘手,他们不怕伤,也不怕痛,还足够狠,情愿拼掉一条胳膊换别人的项上首级。
然而这份令人忌惮的狠戾,到了孟戚墨鲤面前,却形同于无。
只因这两人联手,默契远超寻常。
想要他们手底下寻到一个以小博大的机会,那是休想。
刀客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在来之前,刀客没有想过会遇到这般困境,天下间的绝顶高手十个指头就能数过来,他偏偏遇到了三个名不经传的。这就罢了,其中两人明明功法不是一个路数,却有这种逆天的默契。
这打起来的感觉根本不止是两个人。
刀客看了一眼落在脚边的破斗笠,又摸向腰际的破洞。
孟戚没有在刀客眼中看到后怕,只发现了懊恼。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二位有这等好本领,也该报个名号,让我好回去复命。”刀客沙哑着声音说。
他一说话,墨鲤眉头就皱了起来。
孟戚注意到了这点,口中兀自慢悠悠地推拒:“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甚有眼力。如此我也有良言相劝,阁下不妨一听。”
“你我素不相识,无需多言。”
刀客根本不想回答,可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去,眼神不住地闪动。
孟戚在旁边看得想笑,他给了墨鲤一个眼神,示意这人武功虽高但是城府很浅,只露出一双眼睛都能把自个情绪卖得干干净净,难怪遮头盖脸呢。
某人一得意,墨鲤手就有点儿痒。
不过孟戚说得也对,米铺抓来的死士都比眼前这个难应付。
墨鲤一边想,一边打量着刀客。
对方身上始终缠绕着血腥气跟杀气,令墨鲤很不适应,看久之后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就是有些东西不对劲。
孟戚继续道:“我观阁下武功不俗,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何苦这受制于人,做这要命的买卖?”
“受人之恩,替人卖命。司家米铺的账册宛如烫手山芋,落在二位手里,只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二位若不肯用账册跟飘萍阁结个善缘,最好焚烧了事,我家主人有令,凡是抢夺账册的,一个不留。”
刀客声音嘶哑,持刀全神戒备着,身体也因为精神紧绷而前俯成弓形,随时可以暴起一击。
“在下本事微末,拿二位没有办法,然而飘萍阁不止我一人,账册的线索到二位这里就断了,必会再次遣人来,二位还是趁早打算。”
“哦?我看不见得。”孟戚神态轻慢,语带讥讽,“似你这般的高手,如果飘萍阁还能拿出另外几个,那也用不着做杀手赚钱了。改名换姓,拉起一股乌合之众就能开宗立派,或者趁着乱世之机投效权贵,何愁富贵荣华不来?”
刀客不愿多话,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杀人,不看武功高低……”
孟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头道:“是带着霹雳堂雷震子的死士?见识过了,厉害得紧,土被炸平了三尺,原地留了好大一坑,弄脏了我一件衣裳呢。”说着还作势掸了掸,好像还有尘土在衣服上似的。
墨鲤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沙鼠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