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个女人凑过来,一只手托着腮,她没看沈朝的手机,而是保持了一定距离看着沈朝,笑眯眯的:“你好像很高兴,又好像很不高兴,Nelson。”
沈朝摁灭了手机,他表情很淡:“你在国内可以喊我的中文名字。”
这女人纵容地笑笑,她的态度有些小心和讨好:“好的,沈朝,我以为你很喜欢你的英文名字,你刚才是在你和朋友聊天吗?你的反应有一些,特殊。”
沈朝的下颌绷紧了一些,他像是瞬间被触碰到了底线的冷血动物一样,用冷冰冰的警告眼神看向女人:“我不希望你和他有任何接触。”
“如果被我发现你试图接触他。”沈朝压低眉目,显出一种很赤裸乖戾的攻击性,“……我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好的。”女人很顺从地应了,她做了一个舒缓的下压姿势,“沈朝,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任何事情,你中学的时候说要停止心理治疗回国就回国了,你希望进入演艺圈也就进入了,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她很温柔,但还是有些怅茫和悲伤,还有些无法控制的自责:“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让自己受伤。”
“很多人都会受伤。”沈朝平和地说,“是我也没什么。”
只要不是苏宣就可以,他再痛苦也没什么,沈朝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习惯了。
女人聪明地不再挑起两个人有一定异议的话题,她又试探着问道:“Andy告诉我,你最近有在尝试恢复心理咨询吗?”
沈朝冷漠地拒绝告知:“和你没有关系。”
她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敲打,露出一种带着一点期待的笑,她似乎很为沈朝愿意恢复咨询感到高兴,眼里都有眼泪了:“你是想和谁开始一段亲密的关系了吗?”
沈朝握紧了手机,下来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她的眼神丝绸一样滑过沈朝握紧的手机:“好的,明天妈妈再过来看你。”
她停顿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前倾身体问道:“……是刚刚在和你聊天的人吗?”
沈朝冷冷地对走进来的护士说道:“请帮我把这位女士请出去。”
她提着包包对护士露出一个勉强得体的微笑,然后对沈朝说:“晚安,my boy。”
沈朝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回答她。
他已经得到了他需要的那个人的晚安了,其他人的都无所谓了。
苏宣第二天继续被刚哥殴打。
殴打的中场休息时间,苏宣一边咬着拳击牙套一边喝冰水,旁边宁欣扬给他搭了一条白毛巾,还在给他揉肩膀:“加油!你可以的!”
燕刚:“…”
燕刚刚刚一剑把苏宣抽得脸摔地上磕到了牙,差点咬到舌头,所以叫苏宣找助理去给他买个拳击牙套,免得被打断舌头。
苏宣从来没有听过打断舌头这种匪夷所思的打法,忍不住惊悚地叫宁欣扬马上去买牙套了。
苏宣坐在地上,他今天的状态比之前好了,至少矿泉水瓶盖是自己拧开的,他咕噜咕噜给自己灌了一通,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刚哥,你之前还做过保镖啊?”
燕刚用毛巾给自己擦了擦汗,回想了一下:“嗯,但没意思,没干多久。”
苏宣有点贼地给燕刚给拧开了一瓶水递过去,讨好地问:“除了沈朝,刚哥还给谁干过保镖啊?”
燕刚把水放在地上,举高临下地扫了苏宣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客户机密。”
苏宣发现套话失败,干脆直接敞开了:“我看到了你的一张照片,是和杜目的,我对这个人有点好奇。”他说着打开手机给燕刚看了一眼照片,“这人是你吧刚哥?”
燕刚看了之后拧眉:“是我,好久之前了,这人我记得,是个二代好像。”
苏宣诱导开口道:“他叫杜目,是UK一个股东的儿子。”
燕刚直接从苏宣手里拿过了手机,往前翻了几张,越看脸色越黑,“…是他啊,我后来就不接这个公司的任何单子了,这个公司混得很。”
苏宣试探问:“混得很…?”
燕刚有些厌恶地说道:“这公司死过挺多武替的,最近的一个就赔了十五万就摆平了,还没办法追究,因为签的合同里就是这样,还不是签的内陆的合同,签的墙外的,要打官司就要跨境。”
……十五万一条人命就摆平了…
苏宣听得有点心凉:“…关于这个杜目,刚哥你知道有什么…不太好的消息吗?”
“你是指哪一方面?”燕刚四平八稳地看苏宣一眼,“公事上这小子脑子比你清楚,私事上我不能透露,不过性格上,我还是更喜欢你。”
苏宣打听到一半猛地听了一句告白,还有点臊地喝了口矿泉水冷静了下:“谢谢大哥,但是大哥我们不可能。”
燕刚冷不丁一句:“我也喜欢沈朝,他肉体不错,扛草。”
苏宣一口矿泉水灌进支气管里,他爆发出一阵呛咳,用一种极其震撼的眼神看着燕刚,微微呆滞地张开了口。
燕刚倒是无知无觉的:“…摔打起来比你学得快多了,你这个身体一点都不抗操,我多搞你几次你就不行了。”
苏宣:“……”
苏宣:“对不起。”
燕刚反手用断剑抽了一下苏宣后脑勺:“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这个世界上要我来干什么,起来继续练!”
苏宣还沉浸在自己不扛草的恍惚中,被燕刚一个用力就抽在地上趴着,剑从他的背往下滑露出衣服外,抵在地上——
燕刚嗤笑了一声:“苏宣,你现在这样,真像个长尾巴的小王八。”
苏宣:“……”
苏宣结束今天的拳(殴)击(打)教程的时候,有很骄傲地觉得自己比昨天扛草了一点。
昨天是燕刚驮着苏宣扔到酒店的,今天苏宣还能颤颤巍巍地站着。
燕刚估计见他进步了点,问他去不去喝酒。
苏宣本来想拒绝这种纸醉金迷的活动,但是同样也被憋疯了的宋筱过来凑热闹了,她不能喝酒,但是她想出去吃东西。
于是软脚虾一样的苏宣就被迫放弃了自己的沈朝探望活动。
他本来想去看沈朝的,但是宋筱说沈朝妈妈昨天已经到了,苏宣又有点觉得自己上门探望有点不太好。
如果他只是朋友,那自然正大光明,但苏宣现在还没有完全把自己放在朋友的位置上,所以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好。
所以苏宣还选择被宋筱和燕刚一左一右夹着去喝酒了。
宁欣扬也跟着苏宣一起。
他们最后定了吃火锅,特辣锅,宋筱因为怀孕巨能吃辣,她找了个自己熟悉的火锅店定了一个加密的包间,一群人点了菜等着开锅。
但宁欣扬看着这火锅店里红油滚滚的锅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宁欣扬还没吃就是一脸的冷汗了,他低头一直擦眼镜,苏宣看这人害怕得都肩胛骨有点打抖了,转头问道:“宁欣扬,你是不是不能吃辣啊?我点的鸳鸯,你吃白汤就行。”
宁欣扬头几乎点到胸上,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我不饿,苏哥,你们吃吧。”
苏宣想着觉得挺奇怪的,宁欣扬离开叶子传媒之前也和苏宣他们也一起吃过几次火锅,虽然宁欣扬因为唱歌保护嗓子的原因不吃辣,但不至于是这种…这种惊恐的反应。
苏宣低头去看他,刚想说两句话逗这小孩玩,放松一下,就发现宁欣扬眼镜上面有一滩水,还在不断地汇聚扩大。
他哭了。
宁欣扬哭得非常压抑,眼眶鼻头泛红牙关紧紧咬死,竭力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但是肩膀隐隐都在抖,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沸腾辛辣的红汤锅底,好像是在看什么要把他给活吞了的洪水猛兽一般。
不太对劲,宁欣扬怕火锅怕得像是要昏厥过去一样。
苏宣缓缓收敛了表情,他站起来:“今天我们不吃火锅了,我们换个地方吃,吃点别的,成吗?”
宁欣扬愕然地偏头看苏宣。
宋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都点了菜了。”
苏宣倒是无所谓:“就是我没胃口了,我被揍了一天,给我这个受害者一点人权吧姐姐,我们去吃烤肉怎么样!“
宋筱很好说话,她是什么都喜欢吃的那种,听到烧烤也很馋得慌:“成!走呗!”
燕刚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看着宁欣扬:“你这个坐在火锅面前的样子…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宁欣扬低着头不说话,燕刚手指在桌面上“梆梆”敲了两声之后,语带恍然:“哦,你是不是在UK待过?我在杜目的朋友圈里看见过你。”
燕刚定定地看着抖得全身都要痉挛起来的宁欣扬,最后起身道:“你不能吃火锅,是不是?”
宁欣扬勉强笑笑:“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不喜欢吃辣,我可以吃…”
燕刚也不说话,从面前的火锅里捞了一满碗看着就红得让人发热的底料出来,推到面色惨白的宁欣扬面前:“那你尝尝。”
宁欣扬颤抖着手拿起碗,被苏宣一把摁住了。
苏宣定定地看向燕刚,还有点嬉皮笑脸的:“刚哥,怎么回事,给我解释一下呗?”
燕刚目光如电:“我只是让你尝尝,你这个端碗要往下喝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宁欣扬端着碗静了大概一分钟,他歇斯底里地嚎哭了出来,哭到浑身痉挛快要抽过去一般,竭力地摇头道,含糊不清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明明是个大高个男生,却哭得可怜得很,像是遇到了什么真的伤心事一样不停地落着眼泪,几乎真的要哭昏过去。
宁欣扬被苏宣送回酒店之后,苏宣留了宋筱陪着他,自己走出来找燕刚了。
苏宣走出来就看到燕刚靠在墙上抽烟,苏宣走过去单刀直入:“杜目对宁欣扬做过什么?”
燕刚沉默了很久,他抖了抖烟,用手指掐灭了:“不能说是一定就是杜目,不过我是在杜目朋友圈里看见你助理的,杜目发了一个小视频,有人起哄让你助理喝完一整锅魔鬼椒火锅底料,就给他砸一千万给他做唱片,不喝就…”
苏宣敏锐道:“不喝就怎么样?”
燕刚:“不喝就让他喝点加了料的火锅底料。”
苏宣脸煞白,他愕然问道:“他们有这种东西吗?!”
燕刚别过了眼,他说道:“当然没有,但是你助理太天真了,他被吓住了,就喝了,这群人给他计时,要他一分钟内喝完,你助理没喝完,要接受惩罚。”
苏宣拳头都攥白了,他无法置信地反问:“…还有他妈的惩罚?!”
燕刚看了看他,又抽了一口没点燃的烟,低声道:“…玩游戏啊,有奖有罚…这群人要你助理上台唱《海阔天空》,你助理没唱完,唱一半呛吐在自己吉他上了。”
苏宣脑子空白,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宁欣扬是和他同一批签进叶子传媒的。
苏宣看过他唱英文歌,苏宣这个四六级擦边过的学渣对宁欣扬这种唱英文歌唱得特别好听的大男生,有种独特的好感,也可以理解为学渣对学霸的羡慕。
苏宣还记得刘胖胖豪情壮志地夸口说宁欣扬就是下一个歌王,那个时候宁欣扬在声乐练习室里唱《yesterday once more》,声线轻柔恬和,和原唱的声音不分男女的交织在苏宣的记忆里。
苏宣是相信,说不定有一天,宁欣扬会成为歌王的。
宁欣扬是个很爱惜自己嗓子的人,苏宣从来没有看见他抽过烟喝过酒吃过任何刺激辛辣食物,稍微烫一点的东西这小孩都会小心翼翼吹凉了才吃,生怕伤害到了自己的嗓子。
付暮和宁欣扬这种家伙简直没法比,付暮抽烟喝酒烫头,五毒俱全,苏宣无数次用别人家的小孩宁欣扬来教育付暮别这么干,以后站在舞台上唱歌会后悔的。
付暮总是不屑一顾,说爱惜了要是没人听那也没价值。
苏宣就会说,那你至少还可以唱给我听是吧?
那宁欣扬呢?他还能唱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