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用慢速4倍重复播放这段?”
这当然没有问题,曾郁很快用了慢四倍速。
苏漾摇头:“慢八倍。”
曾郁调整速度,他也想知道苏漾想看的是什么?虽然一般地方这样打扮的人很显眼,但是这是剧组,这个女孩又是化妆师,就显得很正常了。曾郁还记得年初局里组织拍形象照的时候,虽然大部分男警官不愿意画,林厉气得拍桌子:“啊?不化妆?你们是拍形象照还是拍土匪片?一个两个凶神恶煞的,不修边幅,都给我去画。”
所有人乖乖听话,曾郁也不例外,所以他有印象,那时候的化妆师也是戴着口罩,因为化妆师和被化妆的对象靠得太近了。
看上去这个姑娘没有什么不妥。
但也只是看上去。
苏漾用手指了一下屏幕:“你看,这个姑娘给关超补了唇膏和口红。”
“有什么不对吗?”李肖然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她给周铖也补了唇膏和口红。”
“有。”
“你看她给周哥补口红的时候用的是刷子。”
“对,我看过他们化妆,一般都是这样的。”
“但是她给关超补口红却不是这样。”
苏漾这么一说,李肖然仔细看了屏幕,惊讶地发现确实如此:“她给关超用的直接是口红管。”
“而且以我看来,两个人的唇色其实差不多。但是她给周铖补妆时的口红被她放回了箱子里,小刷子放到了垃圾袋里。而给关超补的口红是从她口袋拿出来的,直接用不说,而且又放回了自己的口袋中。”
因为这段视频是没有声音的,苏漾提出了一个猜测:“我还有一个猜测,她画完周铖的时候,跟周哥说了一句话,应该是让周铖抿了抿嘴。但是画完关超后,她也跟关超说了话,但是关超却没有抿唇。”
“让许沁来。”李肖然当机立断叫来了许沁,刚好许沁因为明天调休,今晚和朋友约了清吧,这会儿离局里也不远,很快就赶来了,她盯着视频看了良久:“和周哥的那句话她背对镜头我看不清,但是和这个人的她说的应该是,别抿唇,口红会粘牙。”
许沁说完后自己也纳闷了:“挺奇怪的,一般来说不都要抿开才对吗?而且这个化妆师怎么直接拿着口红管上啊。我闺蜜不是化妆师吗,她跟我说过他们行业内的一些规矩。”
这姑娘的行为本来就不太符合化妆师的规则,再加上她对关超和对周铖的差别待遇,就使得她的行为有了更加明显的猫腻。
“难道口红有问题?可是如果是提前吃进去的话……还能栽赃周哥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至少从曹仁风那边得知是有人叮嘱他陷害给周铖的,如果还没拍摄,如果没有那杯水,真的还能栽赃陷害吗?
“再往后看一下。”苏漾专心致志地看着视频,很快他再一次叫停。
这一次停在了关超举起水杯,喝水前的半秒钟。
“他做了一个努嘴的动作。”李肖然也学着关超做了一样的动作,“而且是下唇先包住了上唇往回缩,随后舌头又伸出来舔了一下下唇。”
“能不能联系到他的经纪人?”苏漾想了想,“很可能是他的一个个人习惯。”
“我之前联系了,但是经纪人没接电话,估计是把我们当媒体了。”
“这个没关系,可以找之前的一些视频。”曾郁动作很快,他也很聪明,找了一个新闻发布会的视频,视频里拍摄到了关超喝水的镜头。
同样也是慢速放大,曾郁捕捉到了喝水的前一刻动作,而且这次他喝的是矿泉水,果真和那个视频里的一样,喝水前关超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动作。
“看来很可能是这个动作让他中了毒。”
就在这个时候,洪冉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一脸严肃和凝重。
“冉姐?”
洪冉声音很轻,飞快道:“这个案子归一队办对不对?周铖主动要求检验的检验结果刚刚出来了,我先跟你们打个预防针,周铖右手拇指上检测出了浓度很高的乙酰□□,关超现在还没出ICU,也没有办法跟主治医生取得联系,但是他的中毒现象和乙酰□□中毒非常相似。”
洪冉没有再多说别的,她很快转身离开了。其实这趟她都不该来,但是犹豫再三,她还是想给李肖然提个醒,也给特案组提个醒。
李肖然绷起腮帮子,跺了两下脚,起身就要走出办公室,苏漾拦住了他:“你去哪?”
“我不放心周铖。”
苏漾却摇摇头:“我们先要搞清楚周哥手上的乙酰□□哪里来的,视频在这里,再加上曹仁风坦白,周哥想脱罪并不难。”
随后苏漾顿了顿又道:“而且现在有麻烦的也许不是周哥,而是我们。”
“我们?”
“那个化妆师……”苏漾沉吟了片刻,“我总觉得有点眼熟。”但是因为只露出了眼睛,记忆力如苏漾也无法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姑娘。
“我们先看视频里能不能找到周哥是哪里沾到乙酰□□的,然后拿这个化妆师截图去问问曹仁风是不是那个给他钱教唆他陷害周哥的姑娘。”苏漾看李肖然还在犹豫,最后下了一剂药,“而且周哥心里不是没有数的,不然他也不会提出主动检测对不对?阎政也不是糊涂人,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保存实力,把特案组从这个案子里摘出来,可能更有利于从外围查清案件情况。
半晌,李肖然终于停住了脚步,他抿了抿唇,脸色难看道:“说实话,没到这个时候我就会痛恨我自己。”
痛恨自己的职业,保护了其他人,却保护不了自己最爱的人,就连正大光明站在他身边说:“他一定是无辜。”的权利都没有。
“不。”苏漾拍了拍李肖然的肩,“如果我们是普通人才是束手无策,至少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嫌疑人不是吗?”
李肖然吐出了一口郁气,理了理思绪重新站在了视频面前:“重新开始吧。”
这一次他们用慢倍速一点点往后看,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这一次找到了周铖拇指上乙酰□□的可能来源。
似乎因为装粉扑的包装袋打不开了,化妆师将上一个袋子剩的一个干净的粉扑递给了周铖,让他帮忙拿了一下。紧接着,她开了新包装袋又拿出了一块粉扑,用食指中指撑住粉扑后面的那根袋子,随后跟周铖要回了那个粉扑。就在这个时候,她就像是变魔术一样,手一松将那块粉扑落入了自己宽大的口袋,而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一个粉扑。
小指勾着一个粉扑垫着周铖的脸,食指中指上的粉扑给他补着妆,一切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做的一切就像是一个专业化妆师一样。
真相到这里似乎已经清晰了。
而与此同时,有两个询问室的对话在进行。
一个是阎政那边,他看着报告不动声色地问周铖:“你为什么主动要求检验?”
对此,周铖无奈苦笑:“我作为警属不至于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给我化妆的化妆师有些不太对,她递给我的新粉扑捏上去表面是有些湿湿的。当时我确实没多想,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我觉得对方既然要陷害我,戏肯定要做全套,中毒的人有了,投毒的人肯定得留下一点证据。”
“化妆师?剧组的吗?”
周铖摇头:“我不知道,我也刚进组没几天,而且那个女化妆师戴了帽子和口罩。”
“那你能起来她的特征吗?”
周铖闭目沉思,半晌犹疑道:“她眼角好像有一个红色的胎记。”
“左边还是右边?”
“面对我的时候,是在我左边的方向。”周铖想了想,“那就应该是在她的右眼旁。”
阎政挑起眉梢,拿出了一张素描:“是她吗?”这张素描正是根据曹仁风描述画的那副。
素面上的女孩右眼眼角正是有一个小小的倒爱心的胎记。
第208章 08·旧识
而另一个询问室里, 其实所询问室并不太准确,就是拿了个一个办公室。而办公室里, 柯顾面对的是那位将重要证据送给他们有一面之缘的狗仔:“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们?”
“对你们有用吗?”狗仔反问道。
柯顾盯着他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狗仔却拿起放在一旁的鸭舌帽往头上一扣:“有用就行,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们传播出去。”
柯顾叫住他:“你有什么目的?”
这下子这个狗仔不乐意了,转身怒目而视:“是敌是友你分不清楚吗?”
“是朋友的话为什么这么吝惜自己的名字?”
狗仔沉默了,扔下了一个名字, 柯顾登时愣住了,随后狗仔径直离开。
直到苏漾进来,柯顾还在愣神, 苏漾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师兄, 你让他走了?”
柯顾点点头,无奈地笑道:“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那为什么无缘无故就帮了我们。”
“也不算无缘无故吧。”柯顾缓缓道, “他叫顾嘉实。”
苏漾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柯顾并不意外,他捉住了苏漾的手指,边玩边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由来吗?”
“记得,顾是你母亲的姓氏……”苏漾睁大了眼睛,那个人也姓顾。
“芳叶已漠漠,嘉实复离离。”柯顾叹了一口气,“我还记得小姨跟我说,如果她生的孩子不管男女取名叫顾嘉实,小姨父在小姨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车祸过世了,他也姓顾,叫顾叶廷。”
“所以顾嘉实是你的……”
“表弟, 我妈是独生女,不过我听说小姨是外公亲妹妹的女儿,从小和我母亲一起长大。”柯顾无奈地笑了,“他可能也在懊恼我没有认出他来,不过仔细一看他其实长得很像我母亲。”
“所以他现在是狗仔?”
“说实话,我不清楚,我可能连这个表弟都没有见过。我父亲在我母亲孕期就出轨了,我外公最疼我母亲,知道了这件事逼着我母亲离婚打掉孩子,但是我母亲不愿意打掉我,所以两人闹得很僵,最后我外公还是没有拗过我母亲,不过两个人都很犟。母亲气外公不待见我,外公气母亲为了父亲忤逆他,直到外公去世前两人都没有和解。”柯顾揉了揉眉心,“其实不是这样的,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是我记得我外公是疼我的,虽然他表面很凶,但是私下里会教我写书法,会读书给我听,也会带我去买好吃的点心。”
“你外公和你妈妈其实都在乎对方,也都在乎你。”苏漾声音放柔了,他知道,如果家人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努力努力还能拔出来。那家人就是师兄心底的沉疴,难以拔除更难以治愈。不过幸好的是,伤害师兄的是师兄不在乎的人。
“其实我小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我,是不是母亲和外公都会开心?”
苏漾哑然,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年他提分手,师兄会利索地答应,却又惦记了他五年。他想象中的师兄一向是自信,可以掌控他自己生活的。所以哪怕复合后他也不敢追问,他不敢去面对当年那个答案,也许……师兄当年确实是不爱自己了。
但每次柯顾都说,其实他也想了自己五年时,苏漾就觉得侥幸,怎么能够这么幸运呢?但同时也有着疑惑。他们都是研究心理学的,行为逃脱不了性格,那为什么师兄的行为会脱离性格呢?
但在面对柯顾的父亲、弟弟、继母以及整个柯家时,苏漾慢慢地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而在刚刚,最后的疑虑消散了。
他以为无所畏惧的师兄那是在专业领域,但是在感情上,师兄和他一样,都是从新手村开始练级。而且他们都曾经伤痕累累,只不过身上的伤痕是亲人留下来的。
柯顾还想继续给听得出神的小师弟讲故事,眼前却暗了下来,小师弟的袖子挡在了他的眼前,紧接而来的是他的拥抱。
苏漾自上而下紧紧地搂住了柯顾,这里是办公室他不好做得太明显,但是没忍住还是在柯顾头顶亲了一下。
柯顾一愣,随后反搂住了他的腰,柯顾大概知道苏漾想到了什么,其实他想说,他的那些痛苦其实早已在认识苏漾后被慢慢治愈了。
远离柯家是因为想远离伤害他的人,但他愿意重新踏进家门,却恰恰是因为他真正不在乎了。他不在乎了所以才心无芥蒂的回来,因为这些人在他心中没有丝毫位置。而一个人是不会被他所不在乎的人伤害感情的。
说薄情冷血一点,今天如果换做是苏漾被绑架,他估计早就杀到欧洲去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等着平安夜的降临。
他与柯建海间的亲情已经单薄得几乎没有了,剩下的只有道义。柯建海生他养他,所以他没有办法坐视不理,但也仅此而已。
“小师弟,我不难过了,早就不难过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抱抱你。”苏漾笑了,虽然他的眼角闪过了水光,他只是想抱抱那个在五年岁月里想念他的男人。
“后来呢?你母亲去世后,你跟你这位表弟没见过?”苏漾松了手,再抱下去就要闹笑话了,他故意挑了一个不催泪的话题,不然他在眼圈里打晃的水汽随时都要决堤。
“嗯,外公在母亲过世后的一个月就过世了,后来小姨带着表弟搬回苏州,那是我母亲的老家。”柯顾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对外公对母亲的印象都很模糊,那时候太小了根本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想想,也许小姨离开A市跟我父亲不无关系。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我们从来没见过,也许他从他母亲那里听说过我。”
“也可能当初离开A市后,你小姨也后悔,毕竟你也是她的外甥,把你留在龙潭虎穴,也许她也过意不去。”
“也许吧。”柯顾耸了耸肩,“其实我没有怨过他们,他们没有义务要照顾我。”虽然他也知道,如果母亲的娘家有人,也许他的童年不会过得那么如履薄冰。但,这样的照顾不是义务,是情分,这点柯顾拎得清楚。